我咬了咬唇，“哦”了一声。
    车子里陷入了沉闷的气氛，开了好长一段路在，直到碰到第一个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林天宇这才将头转向我：“月儿，你在恨我？”
    我一怔。
    恨吗？我恨的是林啸天，恨的是那些追杀我父母的人，恨的是逼死我奶奶的人。我不恨林天宇，可是一想到他是林啸天的儿子，以前的那些情感瞬间就被浇灭了。
    沉默了一会儿，开着红灯变为绿灯，我出声道：“可以开车了。”说完，我就将视线看向窗外，没有说话，算是逃避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林天宇嘴角苦涩的笑容。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开起了车。
    就这样，一直到林家村，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村子外面有专门的停车的地方，我这才知道林家甚至在村外修了一个地下停车库，果然是大手笔。一下车，未等林天宇开口，慕子彦的声音就在我脑海中响起：“月月，待会见了林荷，你要叫人。”
    我咬了咬唇：“我怕，我叫不出来。”
    “其他人你可以不认，林荷必须认，就算为了阿婆。”慕子彦顿了顿，“阿婆曾经是林荷的陪嫁丫鬟。她这一辈，最疼的是你，最爱的是你母亲，而最敬佩的，则是你外婆。”
    慕子彦说的我都不知道，甚至到死，奶奶都没有提过我这个所谓的外婆。我原本还有些怀疑，可是慕子彦又告诉我，外婆身为林家长老会的人，不能明面帮着我母亲，可事实上，慕子彦曾经和外婆暗中见过面，也里外配合过。
    我想，奶奶没有告诉我的原因，是不希望我对回家产生动摇的情感吧。
    不过，是不是这样，我已经得不出答案了，如今我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慕子彦了，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好。”我答应下来。
    林天宇拖着我的行李领着我往林家村走，低着声道：“我已经联系奶奶了，她会在家里等你，你尽量跟奶奶一起住吧，这样阿大也不敢逼你。”
    “嗯。”
    第323.打算
    上一次，我是和慕子彦趁着夜色走了进来，而这一次，我却是在大白天走进这里。两次进入林家村，我的心情却大有不同。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却是不情不愿。
    “小宇，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都是林家本族的人，自然是认识林天宇的，因而一路上打招呼的并不在少数。可每一个，林天宇都会回以微笑，对于年长的，甚至也会用回一两句话。如果是林天羽，大概只会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吧。
    “爷爷死后，奶奶也不愿意搬去和父亲住，所以一个人住在宗祠里，也只有奶奶一个人有这样的权利。”林天宇跟我解释说，“我已经打电话和奶奶说过了，她说去父亲那里等你。所以”
    林啸天那里吗？
    我暗暗吸了口气，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我会忍住的。”
    “有奶奶在，父亲也不会强迫你，所以你大可放心。”林天宇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停下来，“就是这里。”
    一路走来，大概就是这栋房修建得最好了吧，虽然只有三楼，院子也只有城里别墅的一半，但是光看外面就已经不同寻常了，果然一家之主住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抬头看了看这栋房子，深呼吸好几次，最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嗯。”林天宇说着，领着我走了进去。
    穿过院子，一楼的大门并没有关，我甚至已经听到了里面说话的声音，看样子人数还不少，大概都在等着看我吧。我跟着林天宇走了进去刚一踏进门，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目光全都朝着我看过来。
    灼灼目光之下，我最先看到的就是林啸天。
    心中顿时恨意蔓延，我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月月！”
    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也让我迅速清醒过来。
    我咬了咬唇，强忍着心中的恨和怒，将视线看向其他的人，而就在他旁边，一个穿着旗袍的老妇人正看着我，一双晶亮的眼睛含着泪水。她就是林荷，我的外婆吧。
    “我的孩子，月儿，你就是月儿。”老妇人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朝着我走过来。
    “妈，您慢点儿。”林啸天赶紧站起来扶着她。
    “我不用你扶！”林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走路虽然有些许蹒跚，但是却走得稳。
    我赶紧走了上去扶着她，或许真的是慕子彦跟我说的，林荷是除了林天宇以外唯一能够信任的林家人，至少第一眼，我对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大概就是血缘亲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又想起了奶奶，那个曾经疼我爱我的奶奶，那个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奶奶。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哽咽地喊了一声：“外婆~~~”
    “哎，我苦命的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林荷将我拥入怀里，我甚至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着泪，抱着她，就好像抱着奶奶一样。
    好半天，我才擦掉眼泪，又喊了一句：“外婆。”
    “哎，好孩子，来，跟我来，坐这儿。”林荷拉着我坐到沙发上，而此时林啸天已经站了起来。
    坐下之后，林荷始终拉着我不曾放手，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抚上我的脸：“像，真像，月儿，除了这双眼睛，你和你母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由低下头，低着声说：“我没有见过妈妈。”
    那张抚着我脸蛋的手僵住了，继而放下来，幽幽叹了口气：“是外婆不好。”
    “不关外婆的事。”我拉着她摇摇头。林和身处高位，自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却能够暗中帮衬我母亲逃出去，光是这份情，就已经足够让我对她有好感了。如果没有她，慕子彦或许会将我救下来，可是奶奶就不一定了。
    “好孩子，回家就好，以后有奶奶罩着你，不怕。”林荷冲着我笑。
    就在这时，林啸天开口了：“妈，月儿既然回来了，就安排她住在大羽的院子里吧，我相信大羽肯定能够好好照顾月儿的。”
    不给林天羽说话的机会，我抱着林荷的手臂：“我不去。”
    林荷看看向林啸天：“不是早就说了给月儿准备了单独的院子吗，怎么让她去大羽院子里住，住一个院子成何体统？”
    “奶奶，月表妹刚回来，对林家都不熟，跟我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林天羽开口道，微微笑着。
    我看了他，心中止不住泛起冷笑，还真是会装呢，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愿！
    “奶奶，我想和你住，我不要和其他人住，我怕。”我假装害怕，装出一副除了奶奶不相信任何人的可怜摸样。
    “乖，月儿，不怕，有奶奶在。”林荷拍拍我的手，“那你和奶奶住吧。”
    “大长老，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您住的是宗祠，这小小姐回来，再怎么也不能住宗祠。”林荷刚一说完，就立即有人反对了。
    林荷沉默了。我知道林家这种家庭肯定有规矩，我也没指望他们会破坏规矩，但是跟林天羽住却是万万不能的，还不如跟林天宇去住呢。我抓住林荷的手不由收紧：“外婆”
    “这样吧，我搬出来住，就和月儿一个院子。”林荷出声道。
    “妈。”林啸天出声了，“您这么大年纪”
    “年纪大怎么了？”林荷声音一冷，颇有威严地喝道，“就这么决定了！”
    果然，她一声轻喝，林啸天就不做声了，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我暗暗将这件事情记下，既然外婆因为处于愧疚而这么宠我，我自然也要好好利用上。不说让林啸天等人受到实质性的损害，但至少我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外婆，谢谢你。”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林天羽阴冷冷的目光，心里头的冷意也愈发重了，可是至少表面，我还是要装一装的。
    第324.林荷的保证
    又聊了好一会儿，我借口说有点累了，这才摆脱了一些所谓的亲戚关心，而去了原本应该安排给我的院子。依旧是两层楼带院子的房子，最重要的是，挨着的是林天宇的房子，而不是林天羽。不过，就算是后者，有林荷在，我也不担心。
    刚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就有人敲门了，是林荷的贴身侍女，粟莲，而我则喊“莲婆婆”。
    “外婆，你怎么？”看着和粟莲一起的林荷，我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外婆就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及时说，我立刻让人去置办。”林荷走进来。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都带了。”
    林荷看了一眼我的箱子，随后拧着眉：“就这么几套衣服，怎么够？粟莲，你去让人按照小小姐的身材置办衣服，然后送过来，另外还有一些珠宝首饰，女孩子用的护肤品化妆品都去好好准备，一起送过来吧。”
    “是。”不等我说话，粟莲就转身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扶着林荷在一旁的单身沙发上坐下。
    “月儿，外婆问你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坐下之后，林荷望着我，神色渐渐严肃。
    心一紧，我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这个外婆一看就是精明的人，而且如此还是林家最有说话权的人，不可能是我这种小人物就能够轻易糊弄的。
    我点点头，心情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
    “你是不是恨林家？”林荷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我。
    我不觉咬了咬嘴唇，要我说不恨，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如果说恨，林荷又会怎么想我？说实话，我倒不是怕她对我产生芥蒂，可是至少在林家的这段时间，我得受她的庇护。
    “月儿，我要听真话。”林荷声音微微沉重。
    我没敢看林荷的眼睛，心里却在呼喊慕子彦:“慕子彦，我该怎么办？”
    “七分真，三分假。”慕子彦告诉我。
    我想了想，最终点点头：“我恨林啸天，如果不是他，我父母就不会死，还有我奶奶”一想到奶奶，我就控制不住滔天恨意。
    “粟心唉。”林荷叹了口气，伸手拉着我也坐了下来，“这些年，也苦了她了，将你拉扯到这么大。”
    我没有说话，鼻子有些泛酸。
    “我听说你结婚了，可是为什么民政局没有记录？”林荷望着我，朝着我手上的戒指看过去。
    我摸了摸戒指：“是我不想去民政局登记，这件事情奶奶也同意的，而且我很爱他。”
    “不去民政局登记，将来他要是做了对不起你得事情，你没有凭证的，如何是好？”林荷似乎很不赞成我不登记的做法，可事实上，别说慕子彦不能够登记，而且我们之间有一纸契约，那个东西，在我看来比结婚证更有用。
    遇上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我都不做声，毕竟多说多错。
    林荷握住我的手：“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你有林家做靠山，谁如果敢欺负你，外婆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什么时候，把他带上门来见见。”
    “他现在有事，不在国内，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他来见外婆。”我低着声说，“外婆，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您别逼我再嫁给别的人好不好？”
    说着，我几乎快哭了。
    “乖，别哭，外婆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嫁给别的人了？”林荷有些无奈，“如果你还没嫁人，外婆自然会给你找个好归宿，可你都嫁人了，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可是，可是林啸天说”我咬着唇，很委屈地望着她。
    林荷面色一沉：“他说什么？”
    “我，我还是不说了，万一他知道，肯定”我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用怕，有奶奶做主，就算是他是家主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林荷轻哼一声，威严自生。
    我抿了抿唇，最终道：“他想让我就嫁给林天羽就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