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馨没抬头，权当没听见。
    拿她的情面去给人说媒，她又不傻。成了还好说，要是不成，她里外不是人，这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张奶奶看了陈馨一会儿，见她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心里叹气更甚。她不是老糊涂，怎么可能不知道陈馨的为难。但是芬儿在家里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她奶也架不住她的倔，只能腆着老脸求她帮个忙。本来是去推拒这事儿的，偏弄成这样子，她自己心里也不得劲儿。
    正尴尬着，门口响起敲门声。严春华过去开门一看，支书家的儿媳妇和她姑娘芬儿提着东西过来了，看样子是害怕张家不肯提，就自己跑来找陈馨。
    严春华脸色都变了，却不好不让人进门。
    “哟，还吃着呢。你们吃，你们吃，我跟芬儿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肯定不能让人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吃饭啊。三两口刨完碗里的饭，张奶奶赶紧擦了嘴巴来到院子陪人说话。
    陈馨脸色已经不叫难看了，基本上跟锅底灰没啥区别，嘴角还带着冷笑。
    严春华扯扯丈夫的衣摆，朝他使眼色。可张德兵本来就不是那种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加上他的心思全在养殖场和挣钱养家上，对于女人们这些纠葛根本理解不了。
    张爷爷倒是心里猜着了几分，但是跟老伴儿一样，他也觉得这口不好开。拒绝也不对，帮忙劝陈馨也不对，心里对女儿没头没脑揽下这样的麻烦更加气恼。
    “她婶儿，你跟小馨说了没有？”芬儿她妈也不气，一来就直奔主题。
    “刚才说起你们就来了。”张奶奶不是不生气，明明下午说好她回来先探探陈馨的口风再说的，怎么这还没过夜呢，就直接逼到家里来了？
    “要不我自己去跟小馨说吧。”芬儿在旁边插了一句，站起身就想要进屋。
    “不用说了，这个电话我当着你们的面打。”陈馨也豁出去了，反正以后也没打算再见面，她懒得顾及大家的脸面。
    电话直接拨通，用的外放，大家都能听到。
    “喂，小馨？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啥？我这边正忙着呢，长话短说哈。”
    “有人想要给你说个媒，我推不了，你觉得要不要见个面谈谈？”
    “说媒？谁家？”
    “张家村的，支书家的孙女。”
    对面一阵沉默，透过电话都能感觉到无边的尴尬。严春华的脸都红了，躲到丈夫身后，偷摸着去看村支书家两女人的表情。
    “雷大哥，我是芬儿，我想跟你谈……”
    “对不起，我这边忙，还有，我有女朋友了，已经要谈婚论嫁，不好意思，我先挂了。”
    芬儿的话还没说完，那边雷邦就挂了电话，而且听雷邦的声音也显得生硬板正，完全没有之前春风拂面的温和感。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芬儿接受不了，她尖叫着质问陈馨。
    “他不愿意啊。”陈馨收起手机，退后一步，感觉这个疯狂的女人随时可能做出疯狂的举动，她还是离远点好些。
    “凭什么？”芬儿的声音更加尖利了。
    她是今年才回来的，之前高中肄业后跟着老乡出去打工，今年过年回来发现家里条件慢慢好起来了，就留下来在家里帮忙，顺便也相看亲事。
    这女孩子长相清秀，家庭条件在山上算好的，但是搁城里就不怎么能看了。可她因为出去打工见识了外面的繁华，回家之后还看不起本地的男孩子，一心想嫁到城里去。雷邦上次过来，她一眼就相中了对方，连试验田那边的学生她都看不上了。
    但是她没想到雷邦这么直接就拒绝了她，这面子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瞬间就迁怒到陈馨头上。因为雷邦跟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更对比出雷邦对自己的无情。
    陈馨会怕她？那肯定不可能啊。在芬儿想要发飙撒泼的时候，张家的院子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村长老婆，严春华的干妈。
    “老远就听到芬儿的声音，怎么着，跑张家来蹭饭啊？”
    村长老婆笑嘻嘻的开口，走进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严春华怀里一塞，抱过孩子逗弄。
    “诶，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打搅你们了？”
    村长老婆瞟了芬儿跟她妈一眼，并没有说要离开的话。最后还是芬儿她妈勉强笑了笑，扯着芬儿走了，临走还把拎来的东西又顺手拎回去了。
    等到她们母女离开后，严春华去关了院子门，就看到干妈脸一沉，瞪着张二姐的眼睛跟在冒火似的。
    “二妞儿，你怎么年纪越大越不长脑袋？芬儿的婚事是你能插手的？她眼光高，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难道还不能人家看不起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嫁到城里可以，可想要嫁到雷家，她家祖坟得爆花才行。”
    “上次来的县里的秘书都对他恭谨得不得了，你们就不想想人家是什么样的人？该不该想的都要去肖想，能不死你们是不是？你也是读了书的，你男人也是搞科研的，自知之明四个字你就不知道怎么写的？”
    这话也就她敢指着张二姐说了，都是村里的干部，她家那口子还是村长，年纪比支书要小，村里的威望也高，芬儿她母女俩就算知道她说了这些，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小馨，你别往心里去，这些都是眼皮子浅的家伙。以后这种事情不许随便答应人，知道不？”
    后面这句话虽然是冲着严春华说的，但实际上都知道她这是在警告张二姐。
    陈馨本来气到极点的情绪被村长老婆安抚了下来，但是心里也决定几年之内是绝对不再来了。这来一次出一次事儿，再来几次，情分都要耗光。
    转头张二姐去刷碗，严春华抱着孩子送她干妈出门。
    “春华，看样子小馨跟你们家注定要生分了。你以后多给她打电话问候着，有什么好的山货也别忘记给她寄过去，这生分归生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断。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得为你孩子想。张璋以后肯定是贴她的，你孩子跟张璋是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张璋起来了，他还能不念着自家兄弟？但要是关系断了，人家最多也就看个面子情，这么亏本儿的事情你可别做，知道吗？”
    “我知道的干妈。小馨说她明天就走，几年之内不会再来了……”
    “我猜也是。”村长老婆叹口气，“走，去我家里拿点东西，明天小馨走的时候你让你男人送她下去，东西别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