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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圆华出什么事了吗?”
    光听这反应就已经是收获了,羽原全太朗和圆华果然是父女关系。
    “不,不是这样的。这是调查的一个环节。”
    “调查?我女儿和什么案件有关吗?”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究竟是怎么样的案件?”
    羽原连声追问,中冈却坚持要当面谈,于是两人定好两小时后见面。
    开明大学的校园很大,中冈光寻找医学部就花了一番工夫。他报上姓名,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子。她大约三十岁左右,是个身材绝佳的美女。在被带往教学楼的途中,中冈忍不住问她:“您也是医生吗?”她只轻声敷衍了一句:“我是做行政的。”
    中冈一边品着女子端出来的日本茶,一边思考着怎么和羽原接触。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和温泉区发生的事情在多大程度上有关,都还不清楚。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全方位协助调查,只能尽量引他说话,能说多少是多少了。
    见过青江后,直到今天,这段时间里,中冈做了几项调查。其中之一,就是甘粕谦人的事。
    青江说,羽原圆华寻找的青年,长相酷似年轻时的甘粕才生。那么,可以认为那就是甘粕谦人。八年前昏迷不醒的谦人,如今已经康复到可以四处走动的状态了吗?
    他想问问当时负责甘粕谦人的护士。甘粕才生的博客里有她的名字,是“山田小姐”。问过开明大学附属医院后,发现当时在册的护士中,姓山田的只有两人。再仔细一查,找出了当时看护谦人的是个叫山田佳代的女子。只不过,她在三年前调去别的医院了。
    中冈赶了过去,两人在医院内的咖啡厅里见了面。山田佳代略微有点胖,是个很和蔼的女人。
    但一询问甘粕谦人的事情,她柔和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因为是在前一家医院的事情,所以不太记得了,她回答。
    “没关系,您记得多少就说多少好了。根据甘粕谦人父亲的博客,六年前,谦人君恢复得很快。那之后怎么样了?还是那么顺利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山田佳代含含糊糊地说。
    “为什么?不是您负责看护他的吗?”
    “虽说是这样,但也不是一直由我负责,很快就由另外一个人代替我了。”
    “就算是这样,但你们在同一家医院里,总会听到一点关于他的状态的信息吧?比如,能说话啦,能站立啦。”
    “不,因为患者被转移到另一栋病房里去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呀。”
    “另一栋病房?可是,他还在开明大学附属医院没错吧?”
    “是的,但那所医院很大的……”说着,山田加代朝墙上的挂钟瞥了一眼,流露出想早点解放的意思。
    “那么,能否把接替你看护甘粕谦人君的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
    “但是,难道不需要交接吗?”
    “交接什么的总有办法呀,总之,我不知道。那个,可以了吗?我是从工作岗位上溜出来的。”
    中冈留不住她,只好道了声谢。山田佳代逃也似地离开了咖啡厅。
    事情明摆着很蹊跷。中冈觉得,关于甘粕谦人的事,似乎有人下了封口令。如果真是这样,原因何在?
    接下来,中冈对甘粕才生进行了调查。但是,甘粕家已经被拆掉了,也不知道他如今住在哪里。于是,他回访了一圈在调查水城义郎时见过的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很了解甘粕才生。尤其是剧作家大元肇,是在硫化氢自杀事件后,和甘粕见过面的少数人之一。
    “那起事件啊,我也受了很大冲击呢。”大元肇坐在桌边,一脸沉痛,桌上的书籍和资料堆得如同一座小山。他个子瘦小,五十岁左右,一脸络腮胡子。
    那起事件,当然是甘粕萌绘的自杀事件了。
    “我帮着筹备守灵、办葬礼,看到甘粕先生那副样子,心里担心,又无计可施。如果让他一个人待着,恐怕会自杀的吧。虽说是鬼才,是怪人,可才生毕竟也是个人啊。您也知道,他的太太和儿子受了害,他的心情,大概就像被人推落到地狱里一样吧。”
    大元说,他在事件发生后和甘粕才生见面,主要是为了商量一下,将策划好的电影制作无限期推迟。
    “我很想和甘粕先生继续合作下去,可是没办法啊。事件发生后,甘粕先生就像丢了魂似的,电影什么的,都一边去吧。”
    大元说,他最后一次和甘粕才生见面,是六年以前。因为要确认一起制作的电影的著作权问题,他联系了一下甘粕。
    “虽然和事件刚发生的时候不同了,但他还是没什么精神,我说的话,他恐怕都没怎么听进去。”
    从那之后,两人在业务上又互通过几次邮件,但现在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不过,大元有一条关于甘粕才生的信息。
    “那是大概一年前吧,我从一个相熟的编辑那里听说,才生先生想出书。是他的半生记录。包括那个博客里的事情在内,记录了迄今为止他走过的人生路,是一本自传。”
    中冈想起,在最后一篇博文里,也流露过这种意思。几年过去,终于行动起来了吧。大元说,那本书还没有出版。
    中冈确认了一下那名编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之后,为保险起见,又问了问甘粕才生的联系方式。大元翻了翻手机,找出了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但那和其他人掌握的相同。也就是说,都已经停用了。中冈指出这一点后,大元点头道:“果然是这样啊。”
    “抱歉啊,别的就没有什么了。我们电影界,沉浮激荡,时刻不休,一旦被世人忘记,就会永远沉寂下去。他明明那么有才华的呀,真是可惜了。”大元用一种怀念故人的口吻总结道。
    以上,就是这几天的成果。很遗憾,没有可以称之为收获的东西。仅凭这些,能从羽原全太朗那里钓出什么情报吗?
    正翻着笔记本,整理着信息,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中冈合上本子,站了起来。
    门开了,一个瘦子走了进来。短短的头发已经染上了白霜,长脸,却并不显得寒酸。黑框眼镜下的目光睿智而稳重,中冈一看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头脑格外敏锐的人。
    “我是羽原。您久等了。”
    “哪里,是我贸然来访。”中冈递上名片。
    两人相对而坐。又传来了敲门声,羽原应了一声。
    带中冈过来的女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两个茶杯。她把茶杯放在两人面前,又把中冈喝干的空杯子收到托盘上,施了一礼,走了出去。
    “那么,”羽原把手伸向茶杯,“您说的,关于我女儿的事,是?”语气和电话里一样,从容不迫。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您另一个人的事。是您做过手术的一名患者。”
    “不知是哪位患者?”
    中冈深呼吸了一次,说:“是个叫甘粕谦人的少年。啊,不,已经好几年过去,他如今或许已经成年了吧。”
    羽原的眉毛似乎微微动了动,但表情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甘粕谦人君的确是我的病人,您想知道他的什么事呢?”
    “首先是他现在的情况。我是从他父亲的博客中得知他的事的,但博客六年前就已停更,那之后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羽原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很可能和某起事件相关。我很想直接问问他本人,不过没有他的联络方式。所以就想到了您这儿。”
    羽原轻轻摇了摇右手的食指。
    “他已经出院好几年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好几年……那么,他出院时的状况怎么样?博客上说,六年前,他已经可以使用电脑了。那之后也恢复得很顺利吗?”
    羽原盯了中冈一会儿,嘴角松弛下来。
    “您或许知道,事关患者隐私,我是不能擅自告诉外人的。”
    “这是自然,我知道……”
    “不过,您要是只问这个,我还是可以透露的。您说的没错,他恢复得很顺利,看上去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真厉害!”中冈瞪大了眼睛,他真心是这么想的。
    “关于甘粕谦人君,我只能说这些了。您再问,我也不能回答。我有保守秘密的义务,何况,我也没有多少关于他的信息。他是过去的病人了。”语气很柔和,但听上去有种不容分说的味道。
    “好的。那么,就转入正题吧。关于您女儿。”中冈坐直身子,“现在羽原圆华小姐在哪里?”
    羽原扶了扶黑框眼镜,翘起腿来,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她出去旅游了。”
    “旅游?去哪儿了?”
    羽原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是一次随心所欲的旅行。”
    “是不是温泉区巡礼呢?”
    “温泉区?”羽原眼神一暗,又耸耸肩,“或许有可能吧。我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的。她说,想趁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日本各地转一转。她一直是个有点怪怪的孩子。”
    “年轻女孩,孤身一人……您就不担心吗?”
    羽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十八岁已经是大人了,我的女儿,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您相信她,对吧。”
    羽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行吗?”
    “啊,不,挺好的。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呢?”
    “大概是在一个月之前离开家的。”
    “期间有联系过您吗?”
    “偶尔发个邮件过来。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
    “打过电话吗?”
    “还没有。她或许觉得没什么值得要打电话说的事吧。我也很忙,没什么事的话,她是不会特地打电话给我的。”
    “最后一次发邮件过来,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羽原想了想,“应该是十天前。”
    “里面说了什么?如果您方便讲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说她很好,让我不用挂念。”
    “能否让我看看那封邮件?”
    羽原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扶了扶眼镜。
    “给您看也无妨,但很遗憾,我已经删掉了。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删掉?独自出去旅游的女儿发来的邮件,难道不想保留到她平安回来的那一天吗?”
    “或许也有这种人吧,但我不会。不可以吗?”羽原的话里带着点挑战的意味,却又让人无从捉摸。看来这人并不简单。
    “这样啊。那么,能不能把您女儿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呢?只要邮箱地址和手机号码就行了。”
    羽原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