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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这时小状元再次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边的天好像,越来越红了?”
    好像真的,越来越红了……而且还,有些发紫了。
    然后,四个小伙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心头同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紧张又惊恐的盯着西边的天际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动静一大,就把那边的天给惊出来一个大洞。
    最终,小钧钧颤颤巍巍的开口:“是、是我眼坏了,还、还是天、天变紫了?”
    像是为了附和李钧的话语,他的话音刚落,西边的天际突然由红变紫,继而紫的发黑,下一瞬一阵惊天动地、振聋发聩的轰鸣之声猛然从黑紫色浓云中传来,伴随着这阵轰鸣,西边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远远望去,这天还真的像是塌下来了一个洞。
    漩涡在不停旋转,搅合的天际中的一切都在翻动,似是下一瞬就要尽数分崩离析。
    少顷后一阵狂风卷过,席卷了天际中的一切,浓云与旋涡尽数被吹散了,继而呈现于众人眼中的,是漫无边际的黑色军队。
    神状元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向远方,惊恐万状的喊道:“魔、魔军!”
    祸不单行,就在神状元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九重天大门面向的南方再次惊起了数声震耳欲聋的炮鸣,继而是响彻天际的厮杀呐喊之声。
    白玦和九霄联手,趁众神战疲之际,再一次进攻九重。
    第46章 战场
    白珏与九霄选择在不同的两个方向带兵夹击九重天。
    九霄选择了九重天西边,借西天晚霞掩饰传送魔军的传送阵,而白玦则选择了白日里已经被攻击过一次的九重天正门,一是为了趁其不备、出其预料,二是为了正面侮辱九重天。
    战火猝不及防的被打响,吓得四个孩子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顿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的彷徨与迷茫。
    他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会有这么一场仗,可就是没想到这场厮杀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从危机四伏的暗河中逃出,却又毫无防备的被卷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所有的跌宕起伏皆不由自主,所以害怕,所以恐惧,所以彷徨。
    面对敌军去而复返的突袭,九重天虽然意外,但反应也极其迅速,不消片刻,一阵洪亮的钟声由九重天正中心响起,严肃沉重而又连绵不绝的回荡于整片天际。
    这是醒世台上的立着的醒世钟,建于始祖时期,只在九重天遭受巨大变故时才被敲响。
    二十余万年来,这钟,就响了今天这么一次。
    钟声洪亮,经久不息,如醍醐灌顶般冰冷决绝的敲醒了四个孩子。
    受了重伤的初夫人听到钟声后立即惊慌失措的从屋内跑了出来,面色苍白、双目含泪的凝望着南方被战火染红了的天际,口中喃喃的唤了一声:“阿衷……”
    初雁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带兵进攻九重天的,必定少不了他爹。
    自从白泽战败,青丘多年被九重天压制,所以青丘帝君手中本无兵马,但却不知白玦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勾结魔界设下圈套俘虏了他爹和三十万兵马,并使用邪魔妖术将他爹变成了魔主,还魔化了三十万神兵。
    被魔化的兵马皆为魔主所控,而魔主又对白玦言听计从,所以如今白玦手里不但有了兵,还全部都是对九重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兵。
    真是好一招“空手套白狼”,不得不说,白玦是一个厉害的狠角色。
    初雁能想到这里,余下的几个人必定也能想通这个道理。
    如今九重天面对的,是两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在阵阵炮火轰鸣中,小状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身形一晃就朝着大门口跑去,焦急喊道:“我去朝华殿找我爹!”
    虽然是祖上有规定后代子孙不得动殷墟之封,但魔族破封,九重天大乱,老神家责无旁贷,如今两面战场,封印之神必定是要赶去对抗魔族。
    战局紧张,形势严峻,神状元担心他爹,所以着急忙慌的跑去找爹了。
    神状元这么一走,倒是提醒了靖临——大敌当前,九重危机四伏。失去了三十万神兵的九重天本就元气大伤,再加上今天上午突遭偷袭后的惨重损失,兵力更是匮乏,此番应战必然需要众神倾巢而出,而她的君父和母后更是要身先士卒上战杀敌的。
    如果连神君和神后都不愿以身作则保卫九重,那凭什么要求众神为了九重天卖命厮杀?
    无论她对君父和母后有多大的怨气,可他们终究是她的血缘至亲,是她的亲人,所以靖临担心、害怕。
    思及至此,靖临下一刻就跟着神状元跑了,而靖临一跑,初雁必定是跟着就跑了。
    靖临和初雁都跑了,李钧当然也是跟着跑,虽然心里知道他们鬼医谷的人只能在后方支援,但李钧还是想跟着鬼医谷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家人给的安全感。
    在动荡不安的时刻,只有家人陪伴身边才能安心,若家人不在身边,那必定要拼了命的去把家人一个个全部找到。
    不然吾心,永远不安。
    这时身后的初夫人突然斩钉截铁的大喊了一声:“都回来!”
    除了已经跑出门的神状元之外,其余的三个孩子脚步皆是一顿。
    初夫人再次急不可耐的喊道:“你们几个孩子去了能干什么?还不是添乱吗?”
    靖临小嘴紧抿眉头微蹙,纠结片刻后扭头看着初夫人,脸色苍白的说道:“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初夫人浑身一僵,心头突然涌上了悲伤与苍凉,她伤的不是靖临的话语不对,而是靖临说的很对。
    经此一役,有多少曾经熟悉的、陌生的、喜欢的、厌恶的人都会再也见不到了。
    生离与死别听起来很遥远,可当它真正发生之时,往往不过是在瞬息之间,令所有人都防不胜防。
    片刻之后,初雁也不再沉默,望着他娘缓缓开口:“娘,我肯定会回来的,我就是,想再去见爹一面。”
    初夫人的视线模糊了,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和你们……”
    “一起”还未说出口,初雁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没爹了,我只有你了。”随后不再等初夫人开口,他就转身跟着靖临跑走了,同时向李钧喊道,“我娘受伤了,你带着她去找鬼医谷的人。”
    这时的李钧早已茫然不知所措,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忙不迭的点头啊点头,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要对靖临和初雁喊一声“你们要当心”的时候,他俩早已不见了。
    ……
    被魔气拖延许久的傍晚早已结束,异样的金红早已褪去,夜幕降临,月出云端。
    若无炮火熏染或法器闪光将天际照耀的五颜六色,今晚的夜色,也是美好的,因为繁星很多,月华很亮。
    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繁星与月华依旧明亮闪耀,丝毫不为下面的悲惨战场所动,美好又安静的冷眼旁观着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
    在靖临和初雁着急忙慌的赶往朝华殿的一路上看到了无数批面色严峻、手持法器利刃朝着九重天西南两方战场御空而去的神民。
    这些神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大部分人并不是三十六天神或三十六天神的部下,但他们依然勇往无前、毫无畏惧的奔赴战场保卫九重。
    因为九重天是他们的家,这里有他们的家人,有他们的全部,所以在面对外族强大的威胁时,无论如何,都要拼死保护。
    此时的九重天虽然嘈杂,但是不凌乱,虽然惊慌,但并未失去对抗敌人的勇气。
    当靖临与初雁一路狂奔到朝华殿门口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从里面跑出来的神状元。
    只见神状元一边焦急朝外跑一边挥着手喊道:“里面已经没人了!”
    早在醒世钟被撞响的那一刻,神君与神后便已率领三十六天神上战杀敌了。
    小状元猜测得不错,他爹神正一和独孤求醉率领十七位天神在西边抵抗魔族,而神君与神后则率领另外十八位天神在南方对战白玦。
    三位同伴短暂聚集了片刻,便已分开朝不同的两个方向赶去。
    不知何时,狂奔离去的小状元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度适中的银刀,而初雁也把随身短剑拔了出来。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护卫剑,锋利的剑刃在夜空下闪烁着熠熠寒光,再配合着他身上那一身深红色的护卫服,已然有了九天神卫的威风庄严之感。
    而后初雁紧紧握住了靖临的手,严肃认真的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我。”
    靖临点点头,抓紧了初雁的手,而后催促道:“快走!”
    “恩!”随后初雁一路紧握靖临的手,两人一同奔至九重天大门。
    ……
    南方的昆仑山屏障早已在白日被攻破,九重天大门外一片兵荒马乱,地面上步兵交战,金戈铁马混成一片,半空中无数法器相斗,彩光四射威力逼人,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厮杀呐喊之声不断。
    靖临与初雁十指相扣,肩并肩闯入了这片充满杀机的混乱战局之中。
    索性这俩人身量小,并未过多引起敌方的注意,当然也有个别眼尖的透过滚滚硝烟注意到了初雁身上扎眼的红色护卫服,不过还未等他们杀过来,便已经被神兵一刀削首了。
    但是也有真正杀到他们面前的敌人,那是个早已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地方士兵,被一剑刺穿肺腑之后重伤昏迷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初雁与靖临起初还当那是个死人,孰知就在他们从旁边路过的时候,那个“死人”突然从地上蹿起,抬手举刀就要朝他们砍下。
    不过他的刀刚一举过头顶,便已没有机会挥刀砍下。
    在瞬息之间,一柄短剑准确无误的刺穿了他的喉咙,滚烫的血液由他的喉咙泞泞冒出顺着短剑流到了初雁的右手上,再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的朝战场上低落。
    这个士兵的血液是黑色的,因为他早已被魔化。
    可就在他濒死的那一刻,从喉头冒出的血液却变成了正常的血红色,望向初雁的眼神由狠毒变成了感激与解脱。
    若他还能开口说话,一定会对他们说:“请将我的尸首交还于我的家人,请将我,葬于九重天。”
    ……
    这是初雁第一次杀人,说不惊慌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但在他亲眼目睹了那位士兵的眼神变化之后,心中的恐惧惊慌却尽数化为了悲伤与凄凉,还有,就是对白玦深深的痛恶与仇恨!
    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无论这场如何,最终失败的,都会是九重天。
    因为这场战争,本就是九重天的自相残杀,无论哪一方胜出,最终得利的,都是白玦这位“渔翁”。
    可明知结局如此,他又能做什么?他能阻止么?
    罪魁祸首就在前方,可他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在白玦面前,他根本不堪一击。他恨白玦入骨,可白玦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没用,因为他无能,因为他渺小。
    别说为眼前的这个士兵报仇,就连他自己爹的仇都没能力去报。
    初雁心里再明白不过,他爹已然和眼前的这个士兵毫无差别,他们都已成为白玦的傀儡,只有死,才是他们唯一的解脱。
    屈辱、愤怒、懊恼、仇恨同时激荡心间,折磨的初雁如万箭穿心般疼,只见他执剑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面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去。
    靖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他紧握剑柄的那只手,咬牙将短剑从那士兵的喉咙中拔.了出来,登时鲜血四溅,靖临却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在初雁耳边大喊道:“初雁!我们赢了就能带他们回家!带初伯伯回家!”
    初雁扭头看向靖临,神色依旧不定。
    靖临气急败坏的伸手晃着初雁的肩头喊道:“你给我醒醒!九重天能人多得是!况且整个鬼医谷的人都在,肯定能治好初伯伯他们的!”
    初雁在瞬间醍醐灌顶,对!只要我们赢了,就能救回他爹和这些士兵!只要赢了,就有希望!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看着初雁的神色在一点点恢复清明与坚定,靖临暂时舒了一口气,而后拉着初雁的手就朝着前方战场跑去。
    神君与神后一定不能落人之后,所以她的君父与母后一定在那里,与白玦拼杀在战场最前方。
    靖临就是想看见他们,只要看见他们还活着,都活着,她就安心。
    虽然心中有怨,但他们确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庇佑,是她的血缘至亲,她依赖他们,担心他们,舍不得他们。
    危机时,所有的孩子都想要和自己的爹娘在一起,靖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