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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李继勉微微挑眉:“不曾。”
    崔原道:“那实在太好了。实不相瞒,崔某今日来,不仅是受荣大人所托感谢李大人救女之恩,同时也是做一回月老,用线绳系一段美满良缘。听闻除了浮川书院那次,李大人还曾在街坊救过荣家二女一次,自此那荣家二女便对大人一见钟情,芳心暗许。那荣家二女,李大人是见过的,品情容貌那是没得说,不敢称倾国倾城,却也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与李大人站一块那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荣家二女年芳十七,与大人相差三岁,年纪正是相配,加上这英雄二救美人的佳话,实在是天赐姻缘,李大人,你觉得呢?”
    崔原说完,李五才明白这人真正的来意根本不是道谢,而是来说媒的。想来也是,若是道谢,荣尚书为何不亲自携礼而来,还那么麻烦找了与自己同朝为官的崔大人来。
    李五忍不住想,那荣碧月的容貌确实是极好的,应该很合李继勉的味口,会不会前世那李继勉的妻子就是这荣碧月。李五只知道他在二十岁娶了亲,在二十二岁丧妻,后再未续娶,并不清楚他前世的妻子是何家世,容貌如何。如果真的是容碧月……李五心想,这荣碧月还真是……够短命的。
    李继勉听明白了崔原的来意,侧头看了看李五,便见她正在走神,随即叹息一声,不像在吃醋,反而在惋惜什么事情一般,也不知道她那小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李大人?”
    崔原说完等了片刻不见李继勉回答,遂催了一声。在他看来,荣碧月那般娇弱美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愿意娶回家中。他之所以接受了荣大人的拜托,过来说媒,便是觉得这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乐得做一回好人,两边得好。原以为李继勉听到后会欣喜不已,然而他的反应似乎并不如他所料。
    “李大人?”
    崔原又催了一声,李继勉这才将视线从李五脸上收回,淡淡道:“荣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战事未定,不敢沉迷于儿女私情。继勉心有抱负,立誓不除成贼,不言成家。”
    崔原一怔,想不到李继勉竟会这般回答,若是他挑剔别的,他还能美言宽解一二,可李继勉这句家国天下的大帽子戴起来,他说什么都显得小气不已,不过受人所托,总得尽一尽力,遂厚着脸皮道:“李大人这话就严重了,成贼不除,难道这天下人都不结婚生子了吗?李大人,成贼是一定要灭的,但这家也是可以成的,俗话说,成家立业,等李大人成了家,一样可以带兵杀敌,征战四方。”
    李继勉道:“崔大人不必多言,勉心意已绝。崔大人与荣大人的器重与厚爱,勉心领了,恕勉实不能受。”
    崔原又说了些委婉的话,然而李继勉态度坚定,言辞没有丝毫转圜,只得叹了口气,起身告退。
    等得崔原一走,一直不曾言语的玄友廉道:“战事未定,不敢沉迷于儿女私情?”
    李继勉顶着玄友廉的视线,大大方方地道:“是啊,怎么的,你有意见?”
    玄友廉又看了李五一眼,见她还在走神,淡淡道:“挺好的,我突然有点希望成元水那老东西多活几年,最好活到七老八十,也不枉你一腔热血,立下如此铿锵誓言,最好传出一段‘不除成贼、不言成家’的千古佳话来。”
    场面上的话,李继勉向来是能说多大说多大,说完转身就不认帐,德行跟他父亲李制如出一辙。刚才的那番话,他自然也压根没当一回事,对与玄友廉的调侃也未放在眼里。倒是原以为李五听到他这番话会有一些反应的,结果李五一直走神,走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小五?”
    李五回神:“啊?小将军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
    李五在感叹过荣碧月可能是个短命鬼后,心思彻底就不在这了,而是满脑子想着一会怎么偷偷溜出府去,听李继勉这么一问,道:“没什么,小将军,我觉着有点困了,想回房睡个午觉。”
    李继勉拽着李五的衣袖,眉头皱了皱:“对于刚才崔原的那番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五莫名其妙道:“小将军要我说什么?”
    玄友廉在一旁凉薄道:“小五想必也会成全你的家国天下,胸襟抱负。”
    其实后面的话,李五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并没有听进心里去,自然也没听到李继勉那番激昴之言,道:“什么?”
    李继勉道:“你闭嘴。”
    李五闻言闭了闭嘴,道:“那小五先告退了。”
    李继勉道:“我冲他说,没冲你说。”顿了顿,头痛地抚额,有这玄友廉在,他就无法跟李五好好说话,遂道,“算了,你先下去吧,我晚点去找你。”
    李五正要告退,结果一个婢女进来道:“两位大人,门外又有人求见。”
    李继勉道:“名谒呢?”
    “那人没有名谒,自称是左相颜景善。”
    李继勉与玄友廉相视一眼,同时站起来,向门外迎去。李五本来已经要走了,一听颜左相过来,顿时又移不开步子,跟两人出去迎接了。
    到了门口,便见门外站着的正是拄着拐杖的颜左相。李继勉与玄友廉同时道:“左相大人,你怎么来了?”
    颜景善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本来想去玄大将军府上拜访的,结果听说玄侍郎住到李将军府中来了,老夫听下人说时还不信,这下亲眼见了才信了,想不到两位初来洛阳时还打得你死我活,如今感情已经好到吃住同行了?”
    玄友廉和李继勉同时想到在政事厅的那一场大架,尴尬笑道:“让左相见笑了。”
    三人将颜景善迎到家中,玄友廉道:“劳烦左相亲自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颜景善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李继勉,本来想单独与玄友廉说的,可眼下见这两人感情这么好,说的也是好事,也不必特意让李继勉出去,遂道:“今日我来,是与玄侍郎说一件喜事。”
    听到“喜事”二字,屋内三人同时眼神一凛,便听颜景善道:“是这样的,公主今年已有十五,也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如今朝庭正在为皇上选妃立后,长姐不嫁,弟弟却娶妻纳妾虽然无伤大雅,但说出去总归是不大好听的,令公主闺名有损,也令皇上身蒙诟病。先皇先后早逝,公主与皇帝上无长辈,少不得老夫多操几分心。老夫私下与公主聊了聊,得知公主已心有所属,正是你玄侍郎。公主温良娴静、才貌俱得,玄侍郎于公主又有救命之恩,若你二人能结成良缘,实在是佳话一段。”
    颜景善说完,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玄友廉与李继勉互视一眼,心里都在想今天倒底是什么雷劈的好日子,怎么一个个都上赶着跑来说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写来应该很有趣的,不过今天不在状态,言语有些干巴巴的,先发上来,之后可能会修改一下。
    情节不会变,主要是遣词造句润色。
    第082章
    玄友廉沉吟片刻道:“廉出身卑贱,公主厚爱愧不敢当。”
    颜左相自然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以玄友廉的身份, 实在是配不上尊贵皇室公主。颜景善不是傻瓜,眼下的局势他看得透彻, 若在太平盛世,他绝对不赞成公主嫁于玄友廉这样的人,然而眼下局势, 玄凉手握兵权,玄族满门显赫,公主若想保住自己与皇帝的位置, 只能依托于玄族, 嫁给玄友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玄凉的其它几个儿子,颜景善也接触过,不谈出生,这玄友廉绝对是玄凉众儿子之间的姣姣者。
    颜景善道:“玄侍郎,英雄不论出处,况且公主对你情有独钟, 爱慕不已, 若你二人能结为夫妻, 实在佳话一段。”
    玄友廉淡淡道:“廉实不敢高攀公主,再则母亲新丧, 廉尚在孝期,不愿耽误公主。”
    “玄夫人之事,老夫也有耳闻。玄侍郎悲切之心, 老夫可以体谅。眼下只是征询你的意见,待得三月效期一满,再商定婚娶之事也无妨。”
    玄友廉道:“左相大人,怪我没说清楚,我是要替母守孝三年,三年不言婚娶。”
    颜景善一惊:“啊,你要守孝三年?玄侍郎,老夫明白你痛失慈母之心,可是如今一般人都是守满三月孝期即可,已不太要求必须守满三年的规矩,况且玄侍郎正值青年,这三年光阴实在宝贵啊。”
    玄友廉道:“左相大人不必多说了,廉心意已定。”
    颜景善还试着劝说了几句,然而玄友廉不为所动。玄友廉非要守三年的孝,小皇帝立后在即,公主需得在三个月内嫁掉,怎么可能等得了三年,看来是分明不想承公主这份情谊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等得颜景善离开,李继勉瞧了玄友廉一眼,挑了挑眉道:“三年不言婚娶?”
    玄友廉道:“怎么,继勉兄有何指教?”
    “挺好的,小廉孝心感天动地,守着古法三年为孝,既然如此,小廉要不干脆再学着前人去墓地结庐而居吧,这样令慈在九泉之下也定倍感欣慰。”
    玄友廉道:“继勉兄倒是好提议,不若我这就将里仁坊的地收回来,为母建祠,吾结庐而伴,如何?不过这就得委屈继勉兄赶紧搬走了。”
    李继勉:“……”
    李五原以为兵部尚书和颜左相来是有什么大事,所以留下来旁听,以为会听到什么朝庭大事,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来提亲的。大事没听到,倒是耽误了她的时间。她见这两人开始日常斗嘴,抬头看看天色,心知不能再耽搁了,遂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李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是换一套暗色朴素衣裳,戴上帷帽后,翻墙而出。一路上低头疾行,躲避着李继勉在里仁坊布下的眼线,出了里仁坊,来到了相隔两街之遥的利仁坊。
    利仁坊与里仁坊都在洛阳城的东南角,都算是较偏僻贫穷的街坊,但里仁坊是穷乱,利仁坊则是则是淫`乱。利仁坊内都是些暗窑妓坊,赌场酒肆,不同于城内一些叫得上名号的青楼名苑里有才有艺的妓`女,这里的妓`女是最低贱的那种,只卖血肉,价格低廉,来往利仁坊的人群也非常混乱的,算是洛阳城内最污秽低贱的地方。
    李五进了利仁坊,便见街边站着各种打扮艳俗暴露的女子,上前拖拽过往行人往街边那些破旧阴暗的小房子中去。李五走在街上,不时有妓`女上来拖拽,都被她赶走,一路来到位于利仁坊中心的建筑前。抬头掀开帷帽看了一眼,见那歪斜挂着的牌匾上正写“一念客栈”四个字。
    李五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暗暗观察了一会,便见这客栈进出的人很多,有的是刚搬来洛阳寻找便宜住处的贫穷旅人,有的则是些搂着妓`女的邋遢男人将这客栈当做嫖宿之地,也有不少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三教九流,各式人等。
    李五走进了客栈,便见里面阴暗潮湿,地面脏污,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恶心气味,有楼梯通向上层,另外北面墙侧也有一扇小门,似是通向后院。李五走到柜台道:“开一间房。”
    柜台伙计头都不抬:“要花居还是亮居?”
    李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一般只听过要上房还是下房,没听说过花居亮居,大概是一个意思吧。李五心想,反正也不是来住宿,随口道:“要花居吧”。
    伙计抬头瞧她一眼:“行,花居一间,门牌拿好,那道小门出门右转,寻着牌子去找吧。”
    李五拿着牌子出了刚才看到的那扇小门,来到一条破旧的走廊,因是到了外面,气味好闻许多,但空气里似乎有股甜腻却说不出来的味道。出了走廊,便是一排平房,李五找到对应的门牌推开门,虽然屋子被打扫过了,尚算整洁,但屋内那种暧昧不明的甜腻气味更重了,李五站在门外略微扫了一眼,就见屋内桌上摆了些奇巧淫具,屋内墙壁上还挂着春宫画,再加上隔壁屋子里传来的男女呻呤的声音,李五如何能不明白花居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花居是专供嫖宿的场所,想必亮居大概就是普通的客房了。李五看着屋内的情形,连门都不想进,就想去退房换一件亮居,刚转过身来,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艳俗的女子道:“小哥哥点了花居,却没带姑娘来,不如姐姐我替你推荐推荐?姐姐我手里头可是有不少漂亮小姐姐的呦。”
    李五道:“不用,不需要。”
    便想如在街上拒绝那些站街的妓`女一般赶走她,哪知她伸手按住李五的胸膛,看似娇羞一推,没怎么用力,李五却立即控制不住身体地倒退几步,退进屋内。
    “小哥哥害什么羞啊。”女人将李五直接推进花居,将门掩,阻挡住了外面人过往客人的视线。
    李五感觉出来刚才这女人一推的力道极大,分明是个练家子,脸色一凛,一手悄悄地摸上腰间的匕首:“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进屋后,却立即将门窗检查了一番,这才走到李五面前,猛地跪下道:“白霜在这里恭候公主殿下多时,公主殿下,你终于来了!”
    李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殿下不殿下,我就是来投宿的客人,你认错人了。”
    白霜道:“殿下,主上寻了你许久,直到最近才打探到你原来暗藏在李继勉身边。主上多次派人想要联系你,可惜你身边的眼线实在太多,实在无法,才命胡侍卫以命相搏,去接近你,将消息传递给你。”
    李五盯着这自称为白霜的女子,她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虽然打扮艳俗,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但看五官,卸了妆后也是个清丽女子。
    “你为何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我进来这客栈不过一刻钟,你不怕认错人吗?”
    白霜道:“殿下一进这客栈,身上气质就与旁人不同,一眼就能认出,况且我刚才推你之时,便已确定你是女儿身。”
    李五还是不大相信这女子,只道:“是女儿身又怎么了,你认错人了,公主殿下在洛阳宫中好好住着呢,我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
    白霜道:“看到殿下还是不信任属下,等殿下见到主上便会相信我们了,请殿下随我来。”
    李五道:“你们主上是谁?”
    白霜道:“殿下不必多问,跟着属下来就知道了。”
    白露说着上前亲昵地挽住李五的胳膊:“属下冒犯,还请殿下恕罪。”说着拖着李五推开门道,“小哥哥,跟奴家这边走,姑娘们都在后面屋子里呢,小哥哥可以随便挑随便选。”
    当即带着李五穿过那一排花居,向后面走去。
    此时的一念客栈外,哈胡弩看着眼前的一念客栈,皱起眉道:“奇怪,小五为什么要偷偷这种地方?”
    李继勉道:“你知道这里?”
    哈胡弩道:“这挂着客栈的牌子,就是一个暗娼馆,可以自带姑娘,里面也提供姑娘,档次比街上站的这些稍稍高些,不过比起灵鹤坊仙缕坊的姑娘们还是比不了,不过倒是挺够味的。”
    “看来你是没少来这地方。”
    “呃……”哈胡弩尴尬笑笑,“先不说这个,小将军你怎么知道小五有事,要偷偷跟踪她?”
    李继勉面色沉了一下,想到三天前死在李五屋里的人。如果那人不是意外逃到小五的房间,就是专门冲着小五去的。虽然李五已经跟他解释了,但他还是有疑点,觉得没那么简单。后来他在桌上的油灯内发现了极少量飘落下来的纸灰,猜想李五是不是焚烧了什么东西,怀疑那人临死前是留下一些东西的,不会被李五焚毁了,而李五明显没对他说实话。所以这几日他都有暗中留意李五,特别今天,自早上起,他就觉得李五的态度太反常了。
    有人给他说媒,她居然一点醋都不吃,怎么可能,肯定是心里有事。果不其然她回房后就偷偷翻墙出了府了。
    “哈胡弩,你回去调集羽卫,将利仁坊的街道出口全部封锁,不许任何进出。”
    “那小将军你?”
    “我悄悄潜进去看看。”
    “好,那小将军小心。”
    李五跟着白霜穿过几道门,越走越偏,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走到一个间房屋外,对她道:“公主殿下进去吧,属下会在门口守着。”
    李五狐疑地看了看这门窗紧闭的房屋,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便见屋内片幽暗,一个人背对她坐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