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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江戎淮把椅子踹倒在地上, 双手撑着桌子重重喘着气说:“江宴你别给我太过分,当初如果不是我心软,你他妈能是什么东西!现在要我去给个死人磕头?做梦!”
    江宴始终平静地瞥着他,嘴角还带了丝嘲讽, 然后捞起桌上的打火机又点起根烟说:“你要我提条件, 我已经提了, 能不能做到就是你们的事了。”
    然后他翘起腿一脸闲适地吸烟, 青色的烟雾朝四周飘散, 衬得江戎淮的脸越发阴冷,他扶在桌沿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你真的一点也不肯让步?”
    江宴往后靠上椅背,长吐出口烟雾, 扭头盯着他说:“这是你们欠她的。”
    夏念歪头靠在沙发上, 对着一台闹腾腾的综艺节目发呆, 突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连忙起身去看, 只见江戎淮脸色铁青地从楼梯走下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在“砰”的摔门声后,夏念回头看着身后那人, 经过短暂的沉默,突然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做饭,我饿了。”
    江宴笑着揉了把她的头,然后拉着她的手进了厨房,两人简单做了几样菜端上桌,夏念津津有味地吃了几口,突然抬头问了句:“你要回去了吗?”
    江宴轻轻“嗯”了一声,替她夹了块肉到碗里说:“只是这一样事变了,其他都不会变。”
    他说的又急又笃定,好像这样就代表会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夏念垂眸嚼着那块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星泽的资金出了问题,是你计划好的吧,而且还依靠了沈乔的帮助吧?”
    江宴没有回答,站起来替她盛了碗汤说:“喝汤吧,你最喜欢喝的鱼汤。”
    夏念低头咬唇,把筷子放下认真看着他说:“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什么都要瞒着我,这样有意思吗?”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需要问我吗。”江宴仍是低着头吃菜,神态如常,却是已经默认了她的问题。
    夏念突然说不出话来,她联想到上次方教官对她说查到的事情,确实已经猜到大概:江宴提前设了个陷阱,让星泽有一笔资金来源不明,早就被盯上很可能涉黑,而江云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甚至很可能是受人引导动用了这部分资金,所以会被带走调查,让整个星泽都陷入丑闻。这个计划要成功,必定少不了沈乔的参与,接下来他们只要拿出证据洗白整件事,注入新的资金,就能把星泽再救回来。
    “你真的不喝汤吗?已经快凉了。”江宴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投过来的目光里全是温柔和关切。
    夏念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仍是执拗地发问:“沈乔这种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人。你给了他什么条件交换?星泽的股权吗?把白煜的照片公布于众也算是条件的之一?”
    江宴叹了口气,把头偏过去:“你一定要和我吵架吗?”
    “我没有和你吵架。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用这种踩线的方法来解决事情,沈乔是捞偏门起家,你能保证他现在完全干净吗?你和他合作下去,迟早会掉进你想不到的复杂境地。”
    “那你告诉我,除了这种方法,我还能怎么做?”
    夏念陡然被他问住,然后语气放缓:“为什么不能放弃呢?既然已经报复了他们,你也有了足够的前钱,就不要再理这些事,简单过日子不好吗?”
    江宴重重靠在椅背上,眼眸间写满了倨傲:“我辛苦得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放弃!”
    她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扒饭,等再抬头时江宴已经走到她身后,掰过她的脸搂进自己怀里,又在她发间深吸了口说:“我们再不要吵架,以后都好好过,行吗?”
    夏念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一把抱住那让她迷恋的身体说:“可是我害怕……”
    江宴捧起她的脸,轻啄着不断滑下的泪痕,斩钉截铁地说:“你害怕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两天后,朦胧的雨幕给原本僻静的公墓区又添了几分萧索,晶莹的水滴流进金色的字槽:家母钟宛之墓。
    江宴举着把黑伞,搂紧了旁边那人的肩,看着这座小小的墓碑前,三个并排跪着的背影,嘴角始终挂着凉凉的笑意。
    江戎淮领着妻女给钟宛的墓碑上完香磕了头,然后就忙不迭地站起,走到一棵大树下,拍了拍头发,冷着脸抖落着一身的雨水。江夫人和江云舒愤怒地擦着精致套装上沾着的污泥,瞥了眼旁边那人,到底不敢骂出口,只恨恨抱怨了句:“什么鬼天气!”
    江宴把伞递给夏念,走过去半蹲在墓前,摸着碑上的钟宛两个字说:“妈,你别怪我带不相干的人来烦你,不过,既然他们自愿来给你道歉,你就安心受着吧。”
    “你!”江云舒最先沉不住气,走过来指着他手指发颤,却不想被江宴转头的一个眼神给吓得忘了要骂出口的话,这时江戎淮走上来扯了把她的衣袖吼道:“滚回去,少跟我在这里添乱!”他们连这么屈辱的条件都答应了,可别再因为这成事不足的大女儿出什么幺蛾子。
    江云舒嘴一扁走到江夫人身边,正要诉苦,却被轻轻按住手背,江夫人的声音冷酷又轻淡:“为了你大哥,先忍忍。”
    雨还在下,江宴似乎不在乎脸上的雨水,一直对着墓碑发呆,那三人直接从车上下来也没带伞,这时被淋的够呛,可却是敢怒不敢言,心浮气躁之时,终于看见他转头过来说:“这件事我会解决,但是以后星泽再没你们插手的份儿,你手上的股份我会用市价接过来,也算是对你们江家仁至义尽。”
    江戎淮总算等到自己要的承诺,也懒得计较股权的事,轻哼一声带着妻女离开,夏念这才走上前把伞递过去说:“我也给她上柱香吧。”
    江宴点了点头,然后看夏念一脸肃然地点燃三根香在坟前鞠躬,一把捞住她正要跪下的身体说:“你不用。”
    夏念却对他轻轻摇头,把香□□香炉,执意跪下去磕了三下头说:“江宴现在过的很好,也很争气,伯母你尽可以安心。”
    江宴感到喉咙有些发胀,于是也跪下去,握起她的手说:“妈,这就是你未来儿媳妇儿,她很好……非常好……你一定会喜欢她。”
    夏念的脸红了红,想反驳一句:我还没考虑好呢。可对着他母亲的坟也不好说出口,于是站起来帮他在墓前打扫,江宴好像看穿她的心思,突然从后面把她抱住,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这就算已经拜过高堂了,不能反悔。”
    “谁说的!”夏念脱口而出,“我爸妈还没答应呢。”
    “那明天就把他们接过来,商量好订婚的时间。”
    夏念皱起眉,转身推着他说:“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谁知那人却笑了,抓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口:“嗯,说好了一辈子,谁都别想抵赖。”
    第二天,所有新闻媒体都刊登了一则爆炸性消息:江宴以第一股东的身份,重新坐回星泽的董事会主席的位子。同时对星泽新一轮的调查启动,最终结果是此前的指控全被撤销,星泽股价终于止住了跌势,江云山也被释放回家,可他这个最短命又受到牢狱之灾的星泽总裁已经成了笑柄,而江家则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当天下午,江宴以星泽总裁的身份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里,在记者的翘首以待下,江宴一身黑色正装姿态利落地走进来,旁边跟着一个约40岁的中年男人,有记者很快认出,这是最近连拿下几个知名地块的鑫恒置业总经理沈乔。
    江宴坐上主席台,对着台下一大片闪光灯微笑了下,然后握住话筒说:“今天我会宣布三项重要的决定,第一,星泽集团会和鑫恒置业联手发展娱乐地产项目,沈先生也将成为星泽的股东,双方会建立长远的合作关系。第二,星泽会成立专门的投资发行公司,扶持有潜力的新人导演电影,目前第一步计划就是投拍由陆从羽导演拍摄的民国背景的谍战片,这部电影会由夏念和重新复出娱乐圈的白煜主演。”
    听到白煜的名字,记者们顿时一阵哗然,谁不知道他已经过气到姥姥家,连死忠粉都不剩下几个,为什么星泽旗下新公司的第一部电影会安排他来主演。
    江宴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嘴角挑起个笑容说:“下面我要宣布的是一件喜事,有关我个人的喜事,下个月8号我会和夏念小姐订婚。我的订婚宴会设在月山庄,也邀请媒体朋友们都来捧场。”
    与此同时,正在后台准备拍杂志照的夏念好不容易找到个平板看发布会直播,听到这句话顿时呆住,过了很久才愤愤不平地喊道:“靠,谁答应他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理了下时间线,没法按《撩然于心》里那样发展了,念念得影后要摆在订婚后面才行,不过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甜白傻秦二正在后台蠢蠢欲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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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078
    “恭喜你, 要订婚了。”
    陆从羽拍摄的民国谍战片《东风雨》正举行开机仪式, 应付完外面的媒体,白煜斜靠在自助餐桌旁,举起一杯酒朝夏念敬去。
    夏念悻悻耷拉着脑袋, 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其实, 我还没最后考虑好呢?”
    白煜挑了挑眉:“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布要订婚, 订婚宴的帖子都发出去了, 难道你们还没商量好吗?”
    “因为他觉得, 如果在众人面前宣布订婚,我就非得嫁给他不可, 再也跑不掉。”夏念撇了撇嘴,仰头咽下口酒, 满脸的不忿。
    “那你会吗?”白煜笑了笑, 放下酒杯掏出根烟点燃。
    “会什么?”
    “就这么被他吃定。”
    “不知道。”夏念往后一靠,突然狡黠地笑着说:“说不定我会在订婚宴上逃跑,他既然给我玩出其不意, 我也可以玩回来。”
    “可你不会离开他的对吧。”白煜扭头看着她, 目光里有伤感也有释然。
    夏念轻哼一声:“谁说我离不开他的,我那时是看他可怜才去他家陪陪他。”
    白煜笑了,“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 就知道你是个耿直藏不住心思的姑娘,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和你交往。”他用夹烟的手往她胸口指了指:“你对他的心,谁也骗不了。”
    夏念垂下眸子,暗里地有些泄气。是的, 她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无论他们之间的差异大到如何令人沮丧,她还是无法抑制地爱着他,就像月光始终与太阳相依,他们谁都没法离得开对方。
    她低头不语,白煜也没有再往下说,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白煜突然转身对着玻璃窗外成群的记者轻吐了口烟圈说:“刚才被他们围着采访时,我突然觉得上一次碰上这种场面,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夏念笑起来:“那你可得尽快回到上辈子的状态,以后你碰上这种场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白煜低头嘲讽地笑了笑:“回不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
    那种前呼后拥,被无数粉丝围绕的风光再也没有了。他再也当不了轻松的流量小生,随便唱首歌就能接商演,一个眼神就能引起尖叫,无论演什么都有粉丝买单。现在的他只有学着去做一个真正的演员,用角色获得敬仰,靠演技换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干嘛这副表情。”夏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觉得你应该高兴才对,其实大起大落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我觉得你过了这个坎,以后一定能成为非常好的演员。”
    白煜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地说了句:“念念,谢谢你。”
    “你干嘛啊,突然这么客套。”夏念不好意思地捶了他一下,“咱们好好合作,把这部电影演好,至少得对得起我亲自给你选的剧本。”
    白煜也笑了,长腿一叠,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潇洒的模样说:“放心吧,绝对不给你丢人。这次有我们双剑合璧,票房不爆都不行。”
    开机仪式结束后,夏念又接受了某台记者的专访,半个小时候结束后才顾得上看眼手机,发现居然有几条爸爸的未解来电,然后是一条信息:“我们已经到了,等你回来。”
    她顿时一头雾水,突然想到江宴前几天对她说过那番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招呼也来不及打,连忙让司机开了保姆车送她回江宴的别墅。
    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壮实的身影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一丝不苟地搁在膝盖上,好像一尊入定的威武石像,如果没人叫他,估计能把这个姿势摆上一整天。
    夏念突然觉得心虚,怯怯走过去叫了声:“爸。”
    夏正平上半身纹丝不动,只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可夏念通过从小积累的无数次教训,立即看出他这是在生气,毕竟自己隐瞒了太多事没告诉他们,开始说进入娱乐圈只是为了查案,现在却一步步成为了真正的明星。还有和江宴恋爱到同居,因为觉得不可能长久,所以从来没和家里透露过任何风声,这下几桩事全被捅破,她实在无法想象向来观念守旧,教导她要踏实做人的父亲会气成什么样。
    果然,两人在这两句简短的对话后就陷入沉默,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夏念低着头坐在夏正平对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好像又变成那个因为练功偷懒而惹父亲生气的小女孩,心里把擅自做主接他们过来的江宴骂了一百遍,正想问一声:“妈妈呢?”耳边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就是来自她的亲妈李妍。
    “哎呀,这个鱼原来要这么做啊,难怪我以前做的念念都说不好吃。”
    “你说那个演皇帝的付影帝也是你们公司的,太好了,我特别喜欢他,能帮我要张签名照吗?”
    夏念听得一头黑线,反正和夏正平在这儿坐着也是大眼瞪小眼,干脆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刚叫了声:“妈。”就看见江宴边在水池里洗菜,边笑着说:“原来伯母喜欢付生吗?光要签名照怎么行,我明天让他陪伯母吃顿饭,再一起拍几张照片,让他现场给您签名。”
    李妍激动地捂着嘴,一副幸福地快晕倒的模样,再看江宴的目光里都快射出爱心来,夏念无语到极点,冲上去扯了扯李妍的衣袖:“妈你至于嘛。你们刚下飞机,别这么辛苦了,让我来做吧。”
    谁知她自以为孝顺的行径很快被李妍投来一个冷眼,然后:“辛苦什么啊。我和咱家小宴聊的挺开心的,再说有他帮忙我一点都不累,是吧。”
    夏念被那句咱家小宴给弄的快喷了,这才认识多久就这么亲热了啊。再看江宴笑的一脸纯良说,“是伯母您风趣又健谈,我给您打下手也打得开心。”
    李妍听得非常受用,两眼笑的快眯成一条线,夏念在心里猛翻白眼,狠狠骂道:这只大尾巴狼,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么快就把她亲妈给收买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客厅中气十足的声音:“厨房里要那么多人干嘛,还不给我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二更也是二更,宴妹对丈母娘还是手到擒来,下章就得正面杠上一身正气的老爸了,你们猜会鹿死谁手呢。
    ☆、第79章 079
    夏家世代习武, 开始是希望能开宗立派, 可现代社会早就不再流行武学,于是练武渐渐变成了强身健体的需要,但是夏家组训要求练武之人需要有责任感, 尽可能用自己的功夫去帮助他人。所以夏正平在老家颇有威望, 随时随地保持着一身凛凛正气, 就差把“行侠仗义”给挂门匾上了。
    其实夏念很清楚, 父亲这辈子其实过得并不轻松, 他给自己揽下了太多不该揽下的责任,几乎倾其所有地去帮助别人, 甚至不能收到应有的回报和感激,如果用江宴的标准来看, 简直是再傻气不过的行为, 可他仍然甘之如饴地做着,并且身体力行去教导自己的女儿。
    所以夏念虽然明白他那一套在现代有多么格格不入,依旧努力完成他的标准, 只因为这点可贵的坚持, 让她觉得父亲是可敬又可爱的。
    可现在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她越看父亲的脸色越心虚,谄媚地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随口寒暄道:“爸,坐飞机累吗?”
    夏正平指尖轻碰了下茶杯,依旧一脸严肃说:“不累,托你的福, 这辈子第一次坐头等舱。”
    夏念皮笑肉不笑:“那还不是他……心疼你们嘛……”
    夏正平的眼神往这边轻轻一扫,就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不自觉挺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耳边响起父亲声如洪钟地质问:“说吧,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你本来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