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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这幅样子——
    齐毓玠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他斜视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要说就说。”别端着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闹得他心慌。
    “咳咳,陛下,事情是这样子的。”乔亦柔清着嗓子,继续轻声轻气道,“陛下您知道嫔妾骑射一塌糊涂,如果能射中那都是老天爷帮忙,既是老天爷帮的嫔妾自然不敢居功,所以陛下看不如这样,若嫔妾侥幸能胜三局,陛下也不用咳咳……”她又咳嗽几声,嗓音更柔了几分,“昨儿陛下与臣妾说的那些话,嫔妾若输了就作数,可嫔妾若靠老天爷侥幸胜了,陛下只把那些挂绿赏给嫔妾就好,陛下您看这……”
    过分,实在是过分。
    齐毓玠遽然挑眉,凌厉眸光盯着她,不等她说完,立即拒绝,“当然不行。”
    他双手负在背后,冷冷攫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好大的口气,仿佛她就已经打败了他似的?有没有把他放在眼底?
    而且说得好像老天爷就真会助她一臂之力似的,多大脸?再者他是天子,若老天有眼,怎么着也得站在他这边,几时轮到她了?
    齐毓玠眉色笃定,言语铿锵有力,“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朕说出去的话?就按昨日约定,你要有本事胜朕三局,朕把挂绿赏给你,还给你剥一个月荔枝,反则你给朕剥一个月。”
    乔亦柔:“……”
    她掀起眼皮瞅了陛下一眼,眸色有些复杂,依稀有些怜悯纠结和无奈。
    见过找死的,真没见过迫不及待找死的,她给他找台阶他都不下,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赢他三局,可让堂堂皇帝给她剥一个月荔枝这事儿,她稍微站在他立场上想想,啧啧啧,给自己妃嫔剥一个月荔枝?这脸这面往哪儿搁?好心疼他。
    “给朕把弓箭捡起来。”齐毓玠狠狠攥住双拳,他瞥了眼地上那副他常用的弓箭,咬牙切齿冲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沉声道。
    “是,陛下。”
    “乔贵人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乔亦柔点头,既然他固执己见,那她不管了,来战吧!
    “敢问陛下要如何比试?嫔妾不大懂规则。”
    脸色布满阴云,齐毓玠懒得看她,盯着前方箭靶道,“朕看在你不懂基本射箭的份儿上稍微降低难度,人身离箭靶二十米,十次中你若能有三次射中正红心,就算你赢,如何?”
    乔亦柔了然地颔首,她朝箭靶看去,用视线丈量了下距离。
    心想,二十米这么近?那她待会儿可得好好把握力度才行。
    你就继续放大话吧!
    朕看你待会怎么娇滴滴的哭。
    浑身被激发出冲天怒意,齐毓玠猛地提脚往前,他用力捉住她手腕把她带到比赛区域,没好气道,“给我站在这里。”气糊涂了,连自称都忘了,改口瞪着她,“给朕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不许动。”
    乔亦柔看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忙老实点头。委实觉得自己为了挂绿太拼了,待会儿陛下若输了会不会气得发狂用箭射她啊?
    本来人都转身了,齐毓玠又气得侧眸瞪她一眼。
    他若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君,早送她去见了阎王,就她这德行,早在这后宫死了几十回。
    冷静,冷静。
    深吸一口气,齐毓玠闭了闭眼,转身站到她旁边的位置,“你先还是朕先?”
    乔亦柔讪笑,“自然是请陛下给臣妾做个示范了……”
    齐毓玠努力不看她神情,他弯腰拾了支羽箭搭在弦上。
    就像昨日一般,瞄准,躯体放松,手腕微微用劲,一切就能很快结束。
    没错,就是这样,他是谁?这一路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万不能和上次半月湖湖畔闹剧一样,被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所影响,管她现在又在想什么呢?无非是在惆怅待会儿要用什么理由安抚宽慰他跌入泥泞里的男儿尊严是不是?呵,那他就让她这些理由毫无用武之地。
    咻……
    箭羽裹着凌厉的风飞速朝箭靶奔去。
    空中一道笔直的线划过,“砰”一声,精准无误的落入箭靶正中红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齐毓玠嘴角弧度微弯,他挑了挑眉梢,余光朝身侧女人瞥去。
    孰知那女人却淡定得很,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缓慢眨动着,心内嘟嚷着,“还好射中了,这下可放心了,反正他说只要三次胜他就算我赢,我就随随便便最后射几箭中吧,希望老天保佑他十局十中,那我十局中只三中的话,他应该不会气得发疯哦?”
    乔亦柔如此想着,心里真心为他射中而高兴,忙侧眸笑眼弯弯地望着齐毓玠,“陛下好技艺,嫔妾太仰慕崇拜了。”
    本来应该高兴的。
    齐毓玠实在笑不出来。
    他木然地睨着她,嫌弃的催促,别逼逼叨叨吹捧了,“该你了,上。”
    “是,陛下。”乔亦柔拿起羽箭,不太娴熟地试了半天才端正姿势,毕竟她才第二次摸弓箭呢,昨儿她压根就没有练习整个下午,她明明先和齐峦吃着荔枝,然后彼此兴起的给对方用凤仙花染指甲,到用晚膳的时间齐峦才回慈宁宫,她便洗洗睡了,所以……
    所以骗朕的?
    齐毓玠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的杵在原地。
    反正他早就被她气得身心麻木了……
    第28章
    她的第一支羽箭, 自然不应该射中。
    乔亦柔思量的挺多,她若前三局就稳胜了陛下, 岂不将他自尊心打击得稀巴烂?而且不符合她给自己定下的路线,她明明是个不善骑射的懵懂少女啊!
    所以还是给他点儿盼头吧!
    视线在前方逡巡一圈,乔亦柔决定让这支箭羽从箭靶左面斜飞过去。
    准备妥当,她眯了眯眸,猛地勾弦松手, “咻”一声, 箭羽疾奔而去……
    齐毓玠本来冷眼瞧着,他知晓她自持有几分弹弓打鸟的本事,但弓箭又略有几分不同。气运能助她侥幸射中一次, 可三次都稳中箭靶红心这种邪门的事儿, 打死他他都不信。她以为她是老天爷亲侄女儿啊?
    再者射箭这玩意儿,终归是要靠真本事的, 齐毓玠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可不是她随口吹吹牛皮就能……
    正腹诽着,她那支射出去的箭羽果真擦着箭靶从左方穿过, 飞向竹林深处。
    齐毓玠眸光戛然微怔,竹林绿叶密集,他未瞧见箭羽具体落在何处,只是——
    只是那羽箭果真如她方才心底所说,是斜擦着箭靶左面略过,倒不知是羽箭真听她话还是巧合而已?
    若有深意地侧眸盯着她,齐毓玠知晓她又准备故意冲他卖可怜了, 忙弯腰拾起一根箭羽,他不给她啰嗦的机会,开始进行第二局。
    瞄准箭靶,扣弦脱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箭羽“嘣”一声,稳稳插入第二个箭靶的正中红心。
    这是最好最完美的成绩,也就是说,除非下支羽箭射中同一位置并将他羽箭挤落在地,两人就算平局。
    齐毓玠不信她真有如此神功,他挑了挑眉梢,收起弓箭,转头看她,她及膝的红色衣袂随风舞动摇曳生姿,柔顺的外表中添了几分硬朗与英气,更显娇俏。
    “乔贵人,朕今日手感尚算不错,这样,只要你能三次将箭羽射在朕箭羽附近不超过半寸的位置,此次比试,朕就算你赢,如何?”
    “不好吧……”乔亦柔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着,她将几缕碎发捋到耳后,轻声道,“陛下如此退让,嫔妾多不好意思。毕竟按照陛下说法来重定规则,这场比试就变得很不公平,所以约定也应该合理更改,嫔妾看不如这样,若陛下赢了比试,嫔妾心甘情愿伺候您一个月,只是若嫔妾借了老天爷气运侥幸胜了,陛下您只赏给嫔妾挂绿便可,嫔妾怎么能让陛下给嫔妾……”
    “乔贵人。”猛地挥手打断她说话,齐毓玠沉沉瞧着她,他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正儿八经厉声道,“乔贵人,别以为朕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不是以为你真能胜过朕?所以巴巴给朕找退路,生怕朕输了像个垂髫稚童撒泼打滚耍无赖?又或者生怕朕仗势欺人随便找个理由治你罪名?”
    越说越生气,齐毓玠握着弓箭朝她逼近。
    乔亦柔讪讪心虚中,她垂低了头,右脚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不准动。”齐毓玠恼火地迅速冲她走去,他立在她身前,俯首近距离瞪着她微翘的鼻尖,继续沉声愤懑道,“朕告诉你,朕是九五之尊,心胸比你想象中开阔宽广,不就芝麻大点儿一场比试?朕会输不起?朕会小肚鸡肠地给你使绊子?你少用你那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有真本事你就放马过来,不用巴巴的认定朕会输,你真以为你能赢是不是?还翻来覆去把这几句话挂在嘴边,怕朕输了不履行承诺是不是?朕且认认真真告诉你,只要你有本事胜过朕,朕一定赏你挂绿不说,还雷打不动风雨无误的给你剥一个月荔枝,听明白了?”
    能不明白么?都只差贴在她耳朵边狂吼了。
    乔亦柔忙点头。
    见她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齐毓玠稍微解气的绷着脸退了回去,他斜视她一眼,示意该她射箭了。
    乔亦柔听话地站定到位置,她拿起弓箭和箭羽,瞄准箭靶。
    陛下那支箭羽稳稳当当立在红心,她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不屑的轻哼一声,他以为她是猪啊?
    别以为表面说的冠冕堂皇,她就会傻傻当真了。
    人都这样,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实际上她真蠢笨的每局都稳胜于他,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看他还能不能理直气壮的说你有本事你就上啊。
    她要真上了他出尔反尔需要理由?
    乔亦柔自认已看穿一切地撇了撇嘴角,她这局依然要输,不过听多了狗皇帝那番话心情很不好,所以这局她干脆连箭都不要射出去了,直接掉地上一了百了。
    说罢,右手脱弦,箭瞬间无力的坠落在脚跟前。
    她立即佯装无措的“哎呀”一声,作懊恼状无辜望向旁边的狗皇帝……
    齐毓玠:“……”
    他木然站了会儿,最后僵硬一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很好,乔贵人你好样儿的。”
    根本不想多看一眼她那张脸,齐毓玠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稳稳架起弓箭,深呼吸片刻才平静几分,他不跟这种没脑子又自以为是的女人置气,他不管了,他赢了她再说。
    第三局,他持续稳定发挥,正中红心。
    至于那女人,她又将羽箭射歪了,从箭靶上方飞越了出去。
    第四局第五局第六局。
    齐毓玠依旧保住了平常水平,没有一丝失误,局局都完美射出,无一丝偏差。
    而乔亦柔则花式失败,始终没有扳回一局。
    第七局。
    齐毓玠射箭前斜了眼旁边一点都不紧张的女人。
    他知道,她要正儿八经发挥她自认为存在的“实力”了,但齐毓玠对此却保留质疑态度。
    “实力”这两个字很……
    怎么说呢?谁知道她实力是哪个水平的实力。眼眸逐渐深邃,齐毓玠莫名有些紧张,他本来一直都胜券在握,所以当初说出那个赌约时分毫都未想过后果,如今细想,他为什么要说给她剥荔枝?他赏她一堆金银首饰不就妥了?犯得着把自己尊严都搭上去?
    双手微微用力攥紧弓箭,下一瞬,齐毓玠又觉得自己委实多虑,一定是这女人淡定的模样扰乱了他心绪。眼下比试还剩最后四局,倘若他次次都能将箭羽稳射红心,她则必须三次将羽箭射在离他半寸之内的位置才算赢,这种苛刻的程度若她可以完成,那么她绝对是一个厉害的射箭高手,但她这样儿……
    嫌弃不已地从她瘦弱的小身板上收回视线,齐毓玠浑身放松地放出第七箭。
    许是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目前为止他没有一次失手过,箭羽再一次正中红心。
    日头渐高,耀眼的阳光落在空阔的校练场,蓝天中几只鸟儿间隙穿过,未留下一丝痕迹。
    乔亦柔握着弓箭抿唇,连续七局,她如今对狗皇帝有些另眼相看,本以为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可如今连续七次都命中箭靶红心,足以说明他实力不容小觑。看来上次半月湖湖畔他的确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失手了。
    虽然如此,但他们赌约已立下,陛下他又格外坚持不肯动摇,所以眼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胜与败之间,不是他给她剥荔枝就是她给他剥……
    而她已经答应齐峦下午便吃挂绿,总不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