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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这些向南一贯是不耐烦去烦恼的,他只要制造出来就好了,要怎么搞,不管是垄断独家还是广招代理商迅速推广下去,都由别人去操心就好了。
    陈大人单纯就是用这个来转移话题的,从本质上来说,陈大人跟向南在这方面还是很一致的。
    对于皇上来说,有时候这种本质很让他放心,毕竟这两个家伙是真的懒得去烦恼这些,哪怕里面蕴含了再多的利益。
    可有时候又有点心塞,特别是向南这边一项一项研究甩出来,皇上得不断的开会找人商议然后敲定计划再一项项命令发布下去。
    你这边累成狗,那边两条咸鱼却已经躺在躺椅上喝着茶吃着点心并且还仰头对着天空感慨日子太无聊了。
    那种心情,若是皇上生活在现代,那就知道他看见这种画面时胸腔里不断膨胀的不知名力量就是他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晚上的年终晚宴其实没什么可期待的,也就只有如向南这样今年才入职的官员才会有点小激动。
    不过等安排座位都给安排到靠近殿门的位置吃了一顿绝大多数菜品都在路上被冻成冰送过来的宫中御膳,相信很多人来年就会完全没有期待了。
    向南位置还好,在靠近一片地龙的位置,不过菜品就完全没有特殊化了。
    向南挑拣着几样烧着小锅子端进来的热菜填饱了肚子,然后才捧着热茶喝了两口,再往嘴里塞块糖袖着双手看着殿中间为大家表演的舞姬乐师。
    似乎华国自古代开始,就比较偏好整齐对称度,比如说很多舞蹈动作左边做了右边肯定也要做相同次数,向南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编舞的人都是强迫症?
    大业在歌舞方面没有什么新意,只能说中规中矩,或者这跟整个国家才和平几十年的原因,大家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社会的建设发展上去了,对于人文精神上还没有引起重视。
    向南看了两场就有点打瞌睡了,皇上也就是应付应付的陪着大家一起打了两支舞的瞌睡,然后上面的大佬举杯让大家自行欢饮。
    皇上跟太子离开之后,基本上这场年终晚宴也就可以提前陆陆续续的结束了。
    当然,你也可以坚强的一直坐在这里吃饭看节目,哪怕是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以及表演节目的伶人也都不会离开。
    不过就向南知道的,基本上前后数百年,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上,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奇葩的人物。
    向南很是低调的依旧跟着钟大人陈大人离了席准备出宫,这会儿大约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要是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去逛逛夜市,再在路边摊上吃碗小馄饨。
    不过眼见着雪越下越大,有从小雪转成中雪的趋势,大家自然没那心情,都是出了宫门就互相跟相熟的同僚一番告辞,而后各自上了马车就吱嘎吱嘎离开了。
    早上陈大人跟向南坐的一辆马车,晚上陈大人回去也不准备单独一个人坐车回去。
    “还有两天今年就又要过去了。”
    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小年,宫里才会封笔停止办公,朝廷里的官员们也能得几天难得的假期。
    陈大人有些盼望放假,又有点踌躇。
    钟大人似乎隐约感觉到什么,只含笑拍了拍老友肩膀,又跟向南说了两句话,这就一路跟遇见的同僚笑着说两句话一边往自己家的马车去了。
    陈大人叹了口气,学着向南那样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走吧,回去还能再吃碗热乎的汤面。”
    卫江早就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上马车的时候向南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卫江,“冻着没有?”
    卫江笑着摇摇头,帮向南撩开车帘让他进去。
    马车外吹着风飘着雪,马车里却暖烘烘的,还铺了毛茸茸的皮毛,向南将乌纱帽取下来,感觉终于暖和了不少,连脖子都终于能伸出来了。
    陈大人也把乌纱帽取了下来,有些漫无目的的轻轻拍了拍上面的雪花,眼睛盯着烧得正旺的炭盆焦距涣散的想事儿。
    “师傅你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呀?”
    向南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一开始向南自己也心不在焉,所以没及时发现,可后来向南发现了,却苦于没办法跟陈大人单独说话。
    这会儿有机会了,向南自然就直接问出来了。
    陈大人抬眼看了向南一眼,而后皱起了眉,语重心长一本正经的面对向南摆出了要谈心的架势,“怀允啊,你觉得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向南被问得莫名其妙,难不成师傅也陷入了自我人生价值的深入剖析与认知?
    简单来说就是对自己不自信并且有时间去想些无聊人生哲理的现象,也可以通俗点来说就是心理周期。
    向南自己倒很少陷入这种心理周期的漩涡里,毕竟一来他神经没那么纤细,二来也没时间。
    不过对于陈大人,向南肯定是尊重的,因此向南努力发挥自己的那点少到可怜的文艺细胞去努力思索了这个深刻的哲理问题,“师傅很好。”
    憋了半天,向南还是很没新意的只憋出了一张好人卡。
    索性陈大人也没想听到什么文艺范儿的回答,沉默了半晌,终于在昏暗的车厢里又出声了,这回出声却叫向南吓傻了。
    陈大人先是话头一转用平淡的语气说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儿,幼年丧父寡母改嫁族叔族伯瓜分家产。
    为了念书,陈大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在学堂里负责做饭打扫,并且还要在空闲时间替书社抄书赚取低廉的报酬维持一天一餐不把自己饿死。
    这话听得向南感慨颇多,听到后面的时候就跟亲眼见到了被人欺负的师傅一般,眼眶都悄悄的红了。
    “我这一生,可以说几乎没有遇见什么好事儿,因为母亲的事我也曾想过一辈子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可等真的遇见了渴望陪我细水长流一起老去的那个人,我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长大。人不能因为害怕了就去拒绝,那是在用别人的过错惩罚着自己。”
    陈大人总结完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
    向南吸了吸鼻子,伸手抓着师傅的手臂,“师傅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陪你细水长流陪你一起老去!”
    陈大人闻言脸上一僵,而后气闷的扯下向南扒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滚犊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向南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陈大人确定向南这小子不是懂了装不懂的故意糊弄他,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向南一眼,“突然很后悔收了你这么个笨学生!”
    向南觉得自己太无辜太委屈了。
    陈大人暂时放弃跟向南交流了,两人一路保持古怪的沉默,等到马车渐渐在陈府外要减速停车的时候陈大人突然重新开口道,“今儿晚上我还什么都没吃呢,肚子饿了,去你家蹭碗热馄饨吃。”
    然后向南十分欣慰的发现自家因为心理周期而变得怪怪的师傅终于恢复正常了,一脸坦然的跑到他家里蹭了一碗向刘氏给向南做的夜宵。
    吃完饭也很是符合空巢老人寂寞无聊的心态,在向南家磨蹭着跟向南以及向刘氏赵悦他们一起说了半晌的琐碎家常话。
    感觉消食消得差不多了,陈大人这才抱着自己的乌纱帽晃荡着回隔壁陈府休息去了。
    晚上向南梳洗好躺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抱着媳妇儿时向南才想起这个事儿,然后跟赵悦说起了全程。
    “师傅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
    向南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更年期的意思,然后越琢磨越觉得很贴切。
    赵悦却是沉默了一下,“你说白天的时候钟大人突然提起娘再嫁的事儿?”
    向南不明白媳妇儿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虽然想着自己娘要是嫁人了就不单单是他娘了有点不高兴,不过向南对于这个事儿还是持支持态度的。
    担心作为儿媳的赵悦会有不赞同的想法,向南还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通年老之后有老伴儿陪伴的重要性。
    说到半途的时候,赵悦给了这个蠢木头胸膛一巴掌,“得了别跟我瞎念叨这些,我又不是那种巴不得家里老人立贞节牌坊的人,老老实实回答我问的问题!”
    向南被媳妇儿揍了,自然乖乖回话了,“倒也不是突然吧,就是钟大人听夫人说有人在打听咱们家的情况。”
    这就说很有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媒婆找上门了?赵悦想着明儿要先跟娘说说这个事,不管怎么说这也跟娘有关系。
    另外赵悦又拉着向南细细的问了今天他跟钟大人以及陈大人的谈话过程,甚至连钟大人陈大人两人的表情都问。
    到最后问得向南都觉得不对劲了。
    “你个呆子,陈大人这是在跟你说,他遇见了想要一起细水长流共同白头的那个人,可不是等着你去表孝心!”
    “先前还在谈到咱们娘再嫁的事儿打探你的态度,后面就说遇见了这个人,你好好想想陈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南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激动就直接从侧躺的姿势爬了起来,变成了坐着,“不会吧!”
    怎么想自家老娘跟师傅都也……
    向南突然想起了今晚向刘氏跟陈大人说话的模样,别说,还真挺亲近的,就跟一家人一样,可那不是因为陈大人是他师傅所以娘才把陈大人当家人吗?!
    古时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那是真的如同父亲一样。
    可万万没想到,如父如父,可不是让你真当我爹啊!
    向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恼火还是该气闷,坐在那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比起向南,反倒是赵悦表现得还挺淡定的,还趁着向南坐起来的时机指使向南给她端了杯凉水过来慢悠悠的喝完了。
    “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就像咱们两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有很多人觉得咱们两不搭?可这种事怎么能用外人的眼光来看匹不匹配呢,过日子还是要看两个人怎么过。就像咱们两,要是你娘你妹妹坚决反对不让我进家门,你会妥协吗?”
    向南自然想也不想的就表示不会,“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会伤心难受,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妥协。”
    赵悦十分感动的将空杯子递给还有点刺激过度显得呆愣的向南,“所以这不就得了,这事儿原本就不该是你我来烦恼的,明明就是娘跟陈大人该烦恼的。”
    向南愣愣的拿着空杯子突然觉得媳妇儿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
    想了想,向南转身抹黑将杯子放好,然后回来重新躺床上将媳妇儿抱在怀里,“好吧那明天跟娘说说看,看娘是个什么想法。”
    赵悦表示明天她会寻机会去跟娘说说看,于是向南自觉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了,闭着眼抱着媳妇儿慢慢酝酿出了睡意。
    睡着的最后一刻向南还在心里想着嗨呀居然还没来得及跟媳妇儿说今天宫里宴会的情况,虽然年宴很无聊,不过到底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参加年终晚宴嘛,明天记得跟媳妇儿说说。
    可惜第二天向南也没机会跟赵悦说这个,一大早跟阿泽笑笑卫江大树白云蓝天他们一起一个院落的锻炼了一通之后,吃过早饭向南就坐着马车去了医学研究院以及农科院那边转了两圈。
    两个地方转下来,中午还在农科院跟那边的同僚一起吃了工作餐,半下午的时候向南又去工部那边报了道,看看要跟自己一起研究新式海船机括动力部分的同僚都有哪些。
    晚上,推拒不过这些同僚一起出去吃饭喝酒的邀请,向南又在卫江的陪同下一起跟大家去酒楼里搓了一顿联络感情。
    接下来的娱乐节目向南就直接推拒了,听小曲儿喝花酒什么的,向南确实没啥兴趣。
    向南表示不想去,其他人自然没有硬拉着向南去,毕竟这位皇上新宠可不是那种可以欺负的新人,很多时候还要仰仗这位年轻的大学士。
    向南一贯不爱去钻营人脉,在他看来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又好运气的遇见一位开明的上司,那即便是你不去苦心经营,周围的人也会不断朝你聚拢过来,在你需要用到谁的时候只随手一拈对方就会很是周全细致的给你你所需要的协助。
    等到向南回去之后晚上一身轻松的躺床上了,这才迟钝的想起了自家老娘的事儿。
    向南犹豫了一下,然后询问媳妇儿,“今天你跟娘说了,娘是什么反应?”
    总感觉娘嫁出去就不是自己娘的向南还有些别扭复杂,既希望老娘能得到幸福,又希望老娘一直留在家里。
    虽然这几年外放跟向刘氏相处不多,现在因为他要在外面忙碌,一天下来有时候忙得太狠了甚至都见不到向刘氏,可那跟向刘氏不在家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管见没见到人,可直到娘在家里等着自己,那种安心感是旁的人难以取代的。
    向南现在在这个时空一天天生活下来,已经渐渐认定自己跟原来的向南就是同一个人,很神奇的证明就是向南在梦里趁着原主打瞌睡松懈的时候夺得身体支配权那两回,向刘氏对儿子童年的记忆里居然真的存在着两次。
    向南已经不再去将自己跟原主当成两个个体看了,也不再试图用什么科学的方式去解释穿越的事儿。
    只要知道自己还活在当下,并且以后也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陪着自己想陪伴的人,这就够了。
    向南复杂的心思赵悦自然还没领悟到,再怎么说向刘氏也只是赵悦的婆婆,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悦跟向刘氏的感情更简单一点。
    向刘氏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喜欢赵悦,也是因为赵悦将家里老老少少照顾得不错,更不用说赵悦还给他们向家添了一儿一女,阿泽跟笑笑也长得好又聪明懂事。
    正所谓儿女双全婆媳和谐姑嫂相宜,这在古代来说,就已经是一个做媳妇儿的能做到最好的程度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阿茶跟向刘氏性子都不错没有无缘无故就瞎折腾人的爱好习惯。
    而赵悦对于向刘氏跟阿茶,也是因为她们俩真心实意的接受了她做她们的家人,而向南又一直都对她很好,好到让赵悦觉得若是自己不去努力报答就是狼心狗肺。
    向南对赵悦好,赵悦则会感谢阿茶跟向刘氏能有这样好的哥哥/儿子,还愿意将这样好的哥哥/儿子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