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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节

      李慕染看着他离去,心里又有些遗憾。
    她知道自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一切的变化来自于六景之死,她原本想要把六景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一个睿智、冷静、不犯错能够稳定人心的可靠人物,可李慕染发现她错了。自己不过是在压抑六景本性,六景向往的自由奔放的战斗人生,却被自己这个师傅牢牢锁在囚笼之中……
    她仍然时常挥挥手喊六景帮我拿那个这个,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最懂事的弟子已经不在。
    这份关切与愧疚潜移默化就传递到了梁左身上。
    他和六景是同样的人,只是梁左在野蛮生长,六景被自己影响导致过早人生枯竭,痛苦而死。
    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
    李慕染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双手插在兜里,猛吸了两口,屋子里烟雾缭绕。
    她想起玉瑱对自己的评价。
    “你总是想要每个人按照你的风格去做,去得到结果,可大多数人只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这也是他们的自由。”
    昔日好友的声音还在耳畔。
    第684章 花与刀
    手捧粉色康乃馨,梁左推开一扇门。
    里头一个背对自己的女性身影,对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宽大病服,让她身体更是单薄。此时病人正在试图去触碰墙壁上的一个挂钩,上头有一块计量板。
    梁左抬起手指,计量板从挂钩上轻飘飘飞下,落到对方掌心。
    扭过来的面颊依旧是带着几分天然冷淡,伤病更显出青筝脸上固执的刻板,她双手捏着计量板慢慢缩回床上。
    俩人之间没有对话,梁左走到她旁边将花小心插入一个透明小瓶子里,一点点淡粉色让原本过于苍白的房间多了些生气。
    “好久不见。”
    说出这句话,梁左情不自禁触碰了一下青师傅的手指,握住对方冰凉的手,他却觉得很暖和踏实。
    再恶劣的环境之中,只要有个伙伴在身旁,哪怕是漫天的黑暗仿佛都不过是破晓黎明的前幕。人的前进从来不是来自于野性,而是因为人与人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责任和勇气都是来自于此。
    青筝看着他头顶:“头发。”
    梁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不知不觉头发竟然长了……不对,是由于之前和梁晓融合分裂时附带的作用,让头发密度增多了不少。
    “帅吗?”梁左顺势用手指抄上抓了抓头发,借以缓和许久不见的气氛。
    “比以前好看。”青师傅说话依旧实诚:“你没死。”
    梁左笑了。
    青筝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语气,说话不懂得弯弯绕绕,有时候直率得可爱。
    “运气不错,溜得快。”梁左坐在她床边,发现青筝额头发际线处有极为细密的针线痕迹:“你怎么了?头被人打了?”
    “不是打,是被划了。”青筝坐起来,收回手,摸了摸伤口处:“和一个疯子打了一场,差点被杀,还好遇到了莲花童子,他带我跑掉了。”
    “是谁?”
    “单明辉。”
    器木府八所所长单明辉。梁左瞳孔之中瞬间出现他的形象,胖胖的,和气隐忍,圆滚滚的肚子,双手捧着茶杯,一副机关干部做派。他为什么会突然袭击青筝?
    梁左问:“出事时你还滞留在昆仑?”
    “不,我已经提前撤离,是在归墟。”青筝也脸带疑惑:“他突然背后袭击,要不是莲花童子恰好出没,我很难逃过。”
    梁左皱眉,蓬莱昆仑双方之战一触即发,为何器木府八所所长还会留在蓬莱?是作为内应还是别有所图?
    青筝本是接到老白通知迅速撤离灵霄镜,结果很快就发现智能助手失效,好不容易从无妄界偷渡进入蓬莱,却遭遇能量潮涌——这时候恰好正是海神复生,打通方寸山孔明要求的通道引起的前所未有大潮,当然青筝并不知晓这些。
    她在能量潮涌之中遭到重创,躲起来休养,恢复慢。前不久才尝试寻找以前的熟识,来获取最新消息,没想被单明辉偷袭,差点身陨。
    青筝说了些话之后变得很是疲倦,梁左从兜里拿出从李慕染那里得到的耳钉,给她安在右边耳垂处。
    “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说话,通过这个和我联络,上面有我频段地址。”
    梁左给她掖了掖被子,青筝很自然地闭上眼。
    关上门,梁左接通和弗拉基米诺维奇的通话。
    听了梁左的疑惑,弗拉笑道:“兄弟,这就是你过虑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昆仑蓬莱都在备战,时间越来越近,可是双方贸易依旧在,而且交换生也还在。你不知道吗?你的那个朋友,陈又廷现在正在演武堂进修呢,小弟打生死,老大不影响交情,老大决裂,下面人也有互通往来的,谁不想要有个备选方案有个退路?”
    哈?
    “回聊。”匆匆挂断和欧罗巴人通话,梁左接通藤村圭佑:“藤村,你有没有陈又廷的频段?给我一个。”
    “好。”藤村圭佑动作迅速,发送过去后说:“梁左阁下,上次的事实在多谢,我欠你一条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啦,大家都是地球人,别太见外。”
    挂断,梁左迅速链接陈又廷的频段,好一阵子那边才传来声音:“喂?哪位?”
    “我,梁左。”
    “你……还活着?”陈又廷那边声音之中带着惊喜,笑道:“果然,你这样的人反而命长。出来见面。”
    很快俩人就找了一个茶餐厅碰头。
    陈又廷依旧一头自然卷,大大方方穿着宽松的白色琉璃岛服饰,背后三滴紫色水滴图案,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以来的坦率与自信展露无遗。
    见到梁左生龙活虎的样子,陈又廷咧嘴:“战斗狂,你真是越战越强了啊,真想和你打一架。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就算了。”
    梁左耸耸肩:“阿卷,你不要被玛丽肖抛弃了就找我发火好吧。”
    “嘿,和韩靖混久了你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嘛。”陈又廷用拳头捶了一记梁左胸口:“之前我得到消息,说你被玉京山抓住,送入集中营,那里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穆掌门禁足我们,我只能委托玉京山的钱穆帮忙,结果他说自己也没有权限进入集中营……”
    “没事,这不活得好好的吗?”梁左不以为意:“现在这局势,你还赖在这边,不怕海神一个命令下来丢掉小命?”
    陈又廷一脸无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顺其自然。”
    他转而笑:“倒是阿难,成天到处囤积物资,紧张得很,对于局势比我悲观多了。我想,大不了什么都失去,从头再来,死地求生罢了。”
    梁左一想的确。
    自己这些地球人可是从大灾变之中逃出来的,绝非如今这些熟悉了和平日子的昆仑本地人可比,真正战争开启本地土著他们才是最难以接受和适应的。
    “我搞到一瓶好酒,银酒听过没?”陈又廷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酒壶,从酒壶底部拆开出两支小酒杯,给梁左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银酒?好熟悉……梁左翻开手机查找目录。他之前稍微有空就把自己脑子里记得的一切写在上头,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手机,有手机总是能存档记忆的。
    银酒,是那个自己菜鸟时代第一次执行联盟任务时的战士给自己镇定壮胆用的。那次出勤极为惨烈,几乎就梁左一人活下来,还是小黄花及时赶到救场成功。
    想到小黄花,梁左不免有些惆怅,喝着烈酒,心里难以释怀那位佯装女鬼的少女,还有那条话唠却极其聪慧的狗克雷斯。
    “今朝有酒今朝醉。”
    俩人碰杯。
    “他日战场之上,各凭本事。”陈又廷豪气道:“真正一决生死,我可不会留情。”
    梁左也笑道:“如果真要选一种死法,我宁可死在你手里。”
    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685章 考核失败被发配前线的梁左同学
    第二日陈又廷就离开了演武堂,返回昆仑琉璃岛。
    梁左则是得到了一条噩耗——他自己倒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小子这期已经挂科挂定了!你现在是负十五分,根本补不上来!”李慕染就差没有揪着他耳朵了,一脸痛心疾首:“你也不看看时辰,现在是你玩闹的时候吗?是去谈情说爱和老朋友喝酒的时候吗?马上要战争开始了,你根本不懂战争是什么。”
    梁左也无奈,他也想补救,可是十五分根本是一个无底洞,完全没法子,倒不如两肩放松,好好过一天算一天。
    “你知道‘涅槃班’挂科失败的学员是什么下场吗?”李慕染皱眉看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上面征召派遣命令已经下来,即日动身,你被派到前线东部区,那边是奇物山庄主导的防区,倒是有你的熟人,人员调配目前是由龚喜在负责,直接过去找他报道。”
    梁左说:“有一个请求。”
    “说。”
    “让我去和青筝再见一面。”
    “你倒是儿女情长,去,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面。”李慕染从兜里翻出一个银色扁盒子丢过去,梁左稳稳接住。
    “我做的烟,‘还魂引’,意识中枢受创抽。”
    梁左呵呵笑:“慕姐还是关心我的。”
    “哪怕猫猫狗狗,相处久了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人。”李慕染并不否认,一双有些锐利的眼睛似乎要把梁左整个人再记忆一次:“去吧,希望还能再见。”
    赶到青筝的病房,她正处于一种昏迷状态,演武堂的人说她才进行了后续治疗,大概会有几天时间失去意识,自我修复。
    女人的脸出奇宁静,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永远像是拧着的眉心也舒展开来,有些发白的嘴唇也不再抿着,脸部皮肤光滑而粉白,呼吸平稳,耳朵上被自己戴上的那枚黑色耳钉让青筝调整了下位置,变成了在右耳垂。
    旁边瓶子里的花被修剪过,变成了四十五度角的摆放,三朵花枝呈现三角构图,看起来比自己上次毛手毛脚只知道插瓶子美观多了。
    望着闭上眼的故人,过去种种相遇涌上梁左心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被青筝一把揪住脖子提起,自己如同死鸡一样动弹不得。
    后来成为了五指戒同伙,被老白钦点当了青师傅的便宜徒弟,再然后各种任务,九死一生,战队排位赛,到引渡昆仑灵霄镜……
    种种过往在眼前一一闪过,梁左有一些只记得画面,已经忘记了到底具体是怎样发生的,又是如何结果。
    他的记忆力已经很差了,平时完全靠看手机强行记住。
    梁左嘴唇动了动,我走了。
    花瓶旁留下了李慕染的“还魂引”。
    进入传送阵几秒钟后在几个节点之间穿越,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处阴暗的类似于祭坛的所在,周围篝火通明,两个人朝梁左走来让他伸出手。
    很快他们用一种软泥记录了梁左手印验证发现是真,指向后面一扇突然开启的门。
    梁左大步进入。
    推开门,梁左一眼就看到正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的龚喜先生,不同在于他今天戴了一副金边眼镜,抬起头见是梁左,露出和煦的笑容:“来了啊。”
    梁左点头:“涅槃班让我过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