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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姬旻迟疑了一下,终是探手拿了一份,入眼赫然是带有锦衣卫印记的一份秘折——
    某年某月某日,姬旻送邓千商铺地契一张;
    某年某月某日,邓千秘密造访三皇子府,期间有神秘人进出;
    ……
    当落到一个叫“邓虎”的名字上时,姬旻终于瘫软在地——
    之所以能令邓千心甘情愿替自己做事,可不是因为这个邓虎?!
    邓虎不独是邓千的侄孙,更是他们邓家唯一的一条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邓虎一直被自己秘密安置在一个外人绝不可能知晓的地方。
    眼下父皇竟连邓虎在哪里都知道了!
    忽然转头瞧向雷炳文,眼神怨憎而愤恨,不期然,正好瞧见并肩和雷炳云站在一处的沈承——
    和一般人瞧见雷炳文,畏首畏尾胆战心惊的模样不同,沈承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闲适自然。
    仿若他身边并不是有大正阎罗王之称的锦衣卫指挥使,而就是一位日常相熟的知交好友一般。
    这样的一幕竟是有着说不出的熟悉——
    可不正是和那日见到的雷炳文和大正最神秘的龙骑卫指挥使并肩而行的身形一模一样。
    直到被押下大殿时,姬旻止不住再一次回头看去——沈承就是龙骑卫指挥使?一定是自己想岔了,事情不可能是真的吧?
    “皇上,老臣该死!”孔存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一时又是惶恐又是痛恨——
    女婿心里丝毫没把自己这个老丈人当自己人吧?不然如何做了这么多事,都没有给自己知一声?
    连带的早已吓得体若筛糠的五皇子姬晟,姬晟的外家裘家等跟着跪倒了一片。
    一时堂上除了沈承并雷炳文外,几乎就没几个站着的了。
    英国公沈青云刚被带到殿上,就瞧见了这样一幕,一时吓得魂儿都飞了。正好觑见闲闲站着的沈承,恶狠狠的就瞪了过去——
    难不成长子并没有依照之前答应的替自己脱罪,不然,万岁爷面前,如何有他的位置?
    瞪过去的眼神还没有收回来,不妨一声冷喝忽然在头顶响起:
    “天下间为人父而不慈者,英国公真乃朕平生仅见。”
    沈青云一下傻了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对儿子如何,怎么说也算是沈家家事吧,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待得回过神来,脸都青了——
    沈承这个孽障,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不然,满朝文武面前,皇上如何会这般下自己的面子?难不成是沈承跟皇上说了自己逼他让出爵位的事?
    越想越是如此,对沈承的憎恶更甚从前,却只能连连磕头,并不敢说一句辩解的话。
    皇上也不耐烦理他,只疲惫的瞧了一眼沈承:
    “听说今日是卿和杨家千金的大喜日子?杨家家风清正、世代忠良,卿忠君爱国,年少有为,你们两人也算天赐良缘。你,这就赶去杨家吧。”
    随着皇上话落,早有太监上前,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正有皇上御笔亲书:天赐良缘。
    后面还有两个小太监,一个手里捧着南盛国进贡的最适合做嫁衣的金珠云霞缎,一个捧着几个精美的首饰匣,分明是要给沈承聘嫁做脸的。
    “谢皇上赏。”沈承跪下谢恩,接过盒子转身出了大殿。
    经过沈青云身边时,微微躬了躬身:
    “爹放心,皇上圣明,已是查明了真相,不独爹身上的污水,便是儿子头上的,都洗刷干净了。皇上有命,儿子就不陪您老人家了。”
    沈青云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没了性命之忧固然可喜可贺,长子的话却无疑印证了皇上的话,再次狠狠剥下自己脸皮,毕竟,在座众人哪个不知,沈承身上的污水可不正是自己给他泼上去的?
    众大臣也是哑然,瞧着沈青云的神情羡慕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能从这么大一件惊天大案中安然脱身,沈青云无疑是幸运的。且既如此得皇上眼缘,这沈承来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可惜的是沈青云却瞎了眼,竟是那般错待了这么个厉害的儿子。
    须知,此前英国公夫妇口中,长子分明是个无所事事的废物纨绔,甚而两人不惜以“体弱多病濒死”之类的话诅咒他。还有西山诬陷亲子一事……
    此上种种,没有一件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没瞧见连皇上都看不过眼了吗?
    可以大家方才所见,这沈承不独人生的仪表堂堂,更兼君前进退有度,其煌煌气度,便是较之朝阁重臣,也丝毫不逊色。
    你说这沈青云是不是缺心眼啊,那么个到现在依旧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的次子,却一心捧着当珍宝;倒是这么个厉害的长子竟然弃之如敝屣……
    还是老国公英明,听说当年可不就是老国公一力保全,才能令沈承安然至今?
    身后众人如何想,沈承却是一点儿不在意。
    到得宫外,张青并四个身着侍卫服饰的龙骑卫已是等着了。
    沈承把赏赐交给他们,自己则飞身上马,一夹马腹,往杨家疾驰而去。
    待得雷炳文追出来时,只瞧见荡起的烟尘,不觉摸了摸鼻子——
    之前嘱咐妻女待杨家千金接受聘礼后再把好消息告诉她的考验是不是错了?怎么这小子瞧着,根本不在乎结果如何。
    或者会怪自己多管闲事也不一定。
    一路脆响的马蹄声也颇是惊到了两旁的路人,待瞧清马上人均身着服色鲜明的大内侍卫衣饰,不由议论纷纷:
    “不是哪位官老爷犯了事吧?”
    “怎么可能!这是大内侍卫,可不是锦衣卫,老儿瞧着,是要赏人才对……”
    又有眼尖的道:
    “我怎么瞧着,和今儿那排场的聘礼队伍是一条道啊?”
    杨家门房也瞧见了这一行人,心里一时嘀咕不已——拜那些前来“道贺”的客人所赐,小姐的未婚夫婿是个即将被杀头的要犯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杨府。
    本就有些惶惶然,这会儿忽然瞧见来了几个大内侍卫,一时更是惶恐,忙不迭派人往里通报。
    第158章 158
    婚事既已尘埃落定,看够了这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顾氏边命人收了聘礼边冷然冲着二老太太为首的一行所谓客人道:
    “沈杨两家婚事已定,各位受人所托,来当个见证人的事情也算有了着落,府中事务繁多,就不强留各位了。”
    这般冷言冷语,分明已是怒极,竟是连个面子上的情分都不想给了。
    众人一时讪讪。再瞧那一箱箱搬进去的奁笼,又艳羡不已——
    都说杨家家财万贯,怕是加到一块儿也比不上沈家送来的这些聘礼。
    二老太太更是又失落又不忿。
    虽然费尽心力之下,安州杨家终是落到了二房手里。连带的两个儿子一个身为清贵京官,一个执掌鸣湖书院,可近年来,书院却颇有些江河日下之势,听长子的意思,若非有老底撑着,便是招生也有些困难了。至于次子这个京官,也就是听着好听,手底下过的油水却少之又少。
    不说和别家比,就是和自己站的大房这里的府邸,就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以致瞧着沈府送来的这些金灿灿的好东西,被闪花了眼之下,更是止不住的艳羡不已——
    要知道,这些原本都是应该送到自己府里去的。
    耳听得顾氏那般冷言冷语,登时再也忍不得,脸一沉,怒声道:
    “侄媳妇这是什么话!咱们安州杨家世代诗书,最讲究的可不就是礼义廉耻?如何能这般小家子气,要把上门的客人往外面撵?”
    终是忍不住,指着那些正往里面抬的箱笼道:
    “怪道要这么多聘礼,也就沈家那般仁善人家,愿意惯着你们……”
    “那是。我杨家姐姐的品行容貌,便是再比多这几倍的聘礼来求娶我杨家姐姐也是不够的。可不比某些眼皮子浅的人家,这么点儿东西就晃花了眼,瞧瞧瞧瞧,吃相真难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偏是能看不能吃……”
    不待顾氏开口,雷轻语已是笑嘻嘻的道。
    被人一语道破心思,二老太太又羞又气,只方才,已知道对方锦衣卫指挥使小姐的身份之下,实在不好跟对顾氏母女一般颐指气使,恼火之下,竟是直接掉头冲顾氏开了火:
    “枉道是书香门第,都请的什么客人——”
    却被希和打断:
    “二老太太这话过了。咱们两家业已分族,二老太太想要训诫儿孙,自可回你们家,跑到别人家里大耍威风,未免有些于理不合。至于说轻语妹妹和雷夫人,却是我杨家正式下帖子请来的,倒是你们诸位,”
    口中说着,视线在二老太太并其他客人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的讥诮显露无疑:
    “如此不请自来,倒真是,不速之客呢。若然这就是二老太太所谓的名门风采,倒也真是领教了。”
    包括二老太太在内,所有人脸俱是一僵。
    “杨希和!”瞧见祖母受辱,杨希茹顿时忍不得,一下扬高了声音,“有你这么和长辈、客人说话的吗!”
    口中说着,又拿出长姐的派头: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毕竟,叔父处境困窘,便是沈公子也身陷囹圄,说不得……”
    话音未落,外面就有喧闹声传来:
    “朝廷派人来了!”
    “说是一群大内侍卫……”
    作为朝中大臣,有侍卫登门也不是什么大事,偏是杨家这些日子正处在漩涡之中,早已由人人艳羡的宠臣沦落为随时会被皇上赶走甚而丢进大牢的弃臣,外面院子里又多有名为贺喜其实系心怀不轨的各家亲随,传来传去,竟变成了皇上亲派人捧着圣旨前来抄家锁拿人犯。
    如果说之前这些人还是幸灾乐祸居多,尴尬亦有之,眼下剩下的则全是惶恐了——
    不就是接了沈家的重礼,来杨家逼婚的吗,要是被皇上误会为和杨家是一党的那可就麻烦了!
    一时也顾不得杨家母女方才出言不逊了,纷纷转身就往外面疾走——
    赶在大内侍卫到来前离开才好。
    二老太太几人则是更甚——别人还好,她们家老太太可是口口声声拿着宗族的辈分压制顾氏母女啊。真是要牵连的话,说不得她们几个可是首当其冲!
    不妨刚行到外间,迎面正撞上六位服饰鲜明、锦衣华彩的年轻人。大内侍卫代表的是皇家脸面,不独出身一流,便是长相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和被簇拥在中间的哪位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侍卫比起来,其他人明显又逊了一筹。
    不独是长相,更有那股千万人之中舍我其谁的气度,令此人一出现,就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其他人或是不识,杨希盈姐妹却是目瞪口呆——那为首的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的青年可不正是沈承?
    不是说沈大公子因蓄谋对圣驾不轨,正在天牢待死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鲜衣怒马,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瞧他身上光彩照人的服饰,并其余人恭恭敬敬的态度,分明身份了得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