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一声不吭。
    “我想着做好早饭上来看看，让她在少爷醒之前走。我……”谨心垂头，沮丧叹气，“我也没想到她要进你们的房间。”
    “你去忙吧。”顾妍心不在焉，推门回房。
    屋内昏昏暗暗，只有几缕漏光从厚厚的窗幔缝隙透过，顾妍顺着淡淡的亮点，坐到床沿。
    男人呼吸清浅，她没忍心喊。
    他一向睡眠很浅。宁馨的话徘徊耳畔，顾妍心口像被狠狠扎了扎。
    他们以前……
    年代久远的事，顾妍明明清楚不该理，可忍不住酸涩烦躁。
    男人翻身，慵懒地抱她细细柔柔的腰，惊喜呢喃，“回来了？”
    顾妍皱眉。
    叶涵坐起来，拨开她秀发，从身后搂她，闻着淡淡的甜香，陶醉地吻她颈脖。
    顾妍微微一颤，忍不住遐想，如果她没回来，宁馨进屋了……
    “怎么？”叶涵滞了滞，明显感觉小姑娘疏离地躲了躲。
    “你说巧不巧，宁馨住我们楼下。”顾妍小声嘟囔。
    “是吗？”叶涵漫不经心，轻阖双眼，软唇从她耳畔辗转向前。
    “她说，”顾妍垂眸，抿了抿唇，“你一向睡眠很浅。”
    叶涵征征，伸手打开床头灯。
    小姑娘翘长的眼睫微扇，红唇被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
    叶涵失笑，捧起她酸楚楚的俏脸，“妍妍……”
    “我不想听，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你不用马上回答。”顾妍浅浅皱眉，声音细细碎碎，狠狠推开他，委屈地小跑出门。
    叶涵轻轻攥了攥手，心口闷着气，不上不下。
    小姑娘笨起来，让人又爱又心疼。
    顾妍一路驱车到陆影办公楼下。
    停好车没着急下，她闭眼，揉了揉眉心。
    手机响起。
    林楠张口就骂，“靠，梁悦为了当总监够拼的，她那部尴尬得要死的《喜欢你》，脑残又炒冷饭，要是没偷票房，老娘跟她姓。”
    “麻蛋，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她请水军刷口碑。挺行啊，做戏做全套，现在通稿到处飞，口碑好票房自然上来，啊呸。”林楠唾了一口。
    “我知道。”顾妍淡淡答。
    顾妍有一部《再见，亲爱的》正在上映，年后淡季，《再见》一直轻轻松松占票房榜首，口碑也在渐渐上涨。
    昨晚她翻了翻财务报表，很惊奇，梁悦的《喜欢你》成绩亮眼得反常。
    再一看，自己的《再见》收入居然掉了。
    林楠顿了顿，听出她语气微微沮丧，没心情吐槽，“不说了，想想怎么弄吧。”
    放下电话，顾妍脑子也清醒了，找出口红，在掌心抹了浅浅的一层，轻轻捂了捂脸颊。
    气色好多了。
    她轻轻呼气，下了车，步履自信上楼。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空无一人，顾妍站在落地窗旁，闲适地眺望窗外。
    “顾总早，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一个中年男人进屋，声音洪亮，殷勤地和顾妍握手。
    中年男人是陆影的大客户经理，名叫钱鑫，专门对口华韵。
    顾妍莞尔，礼貌伸手握了握，“是我来早了，没预约就贸然来打扰钱总。”
    寒暄之后，两人面对面落座。
    “钱总时间宝贵，我长话短说。从贵司给我发的报表看，《再见》的这个礼拜的收益不理想，可排片率依旧很高，我很好奇，你们怎么想？”顾妍淡淡微笑。
    钱鑫笑容抖了抖，嘴角残留了一抹来不及擦的咖啡，“最近打折力度比较大有关系，很正常，顾总不用太着急。”
    “钱总真会说笑，我又不是你们陆总，你们打不打折，我们发行方都只拿最低票价。要不是一直跟钱总合作，我都要以为钱总刚入行了。”顾妍轻嗤。
    钱鑫笑脸顿时一僵，拍拍脑袋调侃，“对对对，看我这脑子，一见顾总就专心不下来，当时还是我跟顾总定的最低价。”
    顾妍嫌恶地压了眼嘴角。
    “《再见》票房已经很高，应该快饱和了，下跌正常，再观望一个礼拜，上座率差的话，我再通知顾总调整排片的情况。”钱鑫扶了扶眼镜，脸像笑面佛一般温沉。
    “饱和了？”顾妍翻翻手机屏幕轻轻蹙眉，“我正要给父母买票，可惜三天之内的票都基本售罄了。”
    钱鑫尴尬赔笑。
    顾妍往后倚了倚座椅靠背，慢条斯理打量对方，“钱总，我就不点名了，我希望钱一分不少还回来。”
    小打小闹偷票房很难查，但梁悦太心急，做得实在太明显。
    《喜欢你》要场场满座，票价还要比市价翻翻，才能到现在的水准。
    钱鑫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拭汗，“顾总，你看两部片子都是你发行……”
    顾妍泰然浅笑，“钱总算盘打得挺响，陆影赚了，自己提成也拿了不少吧。”
    《再见》是大制作，《喜欢你》是小成本，和影院的分成天差地别，傻.子才愿意把《再见》的票房摊到《喜欢你》上结算。
    梁悦倒不傻，她着急拿出电影的成绩，好在董事会上刷刷好感，离总监更近一步。
    一阵默然。
    “我给一天时间钱总，把账算算清。”顾妍看着对方，语调铿锵有力。
    “这个……”钱鑫神色犹疑，不敢直视面前年轻美艳女人。
    “看来我只能麻烦陆总了。”顾妍微微挑眉，拢了拢耳畔碎发，佯作无奈叹了叹气。
    “别啊，顾总，您再多给我点时间。”钱鑫面露难色，暗暗认栽。
    平时偷点票房拿点回扣，钱鑫做得不声不响，小发行方就算怀疑也不敢贸贸然得罪他。梁悦开的条件丰厚，加上《再见》票房已经很高，挪多点少点，没人会太在意。
    没想到，一不小心，《喜欢你》被挪成黑马，引得顾妍上门较真。
    钱鑫不停地搽汗。眼前的女人美不可方物，二十出头岁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牌制片，谁知道她背后站的人能量有多大。
    顾妍语气淡淡，微微讽刺地承诺，“钱总放心，你怎么跟上头解释我不在意，只要求钱到位，陆影的家事我没兴趣。”
    她深谙职场之道，目的达到了，信手送钱鑫一个顺水人情，一举两得。圈子就这么大，留点余地更稳妥，很难说以后完全没有仰仗别人的地方。
    钱鑫悄然松了口气。
    “告辞。”顾妍拎起包包，美眸笑意盎然，聘婷走出会议室。
    钱鑫跟在她后头，唯唯诺诺地恭送。
    走出陆影，望着一地盈盈阳光，顾妍舒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梁悦作死，送了黑料到她手里，基本和总监无缘了。
    遥遥瞥见路边一抹飘逸的身影，顾妍定睛一看，脸色顿时晴转阴。
    一对比，梁悦仿佛都变可爱了。
    “这么巧，顾制片。”宁馨笑盈盈走来，长裙随风飞舞。
    顾妍微扬嘴角，悄悄收起眼底的情绪。
    “我过来谈版权，没想到还能遇上顾制片。不急的话，请你喝杯咖啡？早上的事太对不起了。”宁馨扶了抚头上的宽檐帽，轻轻柔柔地邀请。
    “好啊。”顾妍抬手看表，淡淡嫣然。
    两人一起走到马路对方的露台咖啡厅。
    “顾制片和学长还好吧？”
    “还好，谢谢关心。”
    “吓死了，我担心了一早上。”
    ……
    两人各怀心事，客客气气地攀谈，点了咖啡面对面坐下。
    宁馨抱歉笑笑，拿出小镜子涂防晒。
    顾妍漫不经心眺了眼风景。
    咖啡店临江，江风轻拂，带来初春温和的气息，很舒适。
    “听说宁小姐很喜欢旅游，平时不得随身带一包防晒？”顾妍轻轻啜了啜咖啡。
    宁馨收起镜子，腼腆地垂了垂眼帘，“没办法，习惯了，我喜欢户外，学长喜欢又白又甜的女生。”
    顾妍不由自主拉下脸。
    “我是不是又失言了？别放心上啊，顾制片。”宁馨满怀歉意。
    “没事。”顾妍言不由衷。
    渐近中午，来用简餐的白领越来越多，露台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老实说，知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宁馨撑腮，看着江上游轮沉思，“怎么说呢，顾制片有点强势，看来学长的口味变了。”
    “宁小姐有话直说。”顾妍轻轻搅咖啡，心头冒火，一气之下，悄悄拨了叶涵电话。
    宁馨委屈摇头，柔柔弱弱地解释，“顾制片，你真想多了，我没想过破坏你们。只要学长好，我很开心，真的。”
    旁桌的目光刷地聚到她们身上。
    一个美艳耀眼的女人，一个素雅纯良的女人，面对面平和地坐着，怎么看都是一台戏。
    顾妍一阵反恶，抿了抿唇，微微讽刺，“谢谢你宁小姐，这么关心我老公。”
    宁馨落落大方笑应，“我和学长以前交情还行，希望顾制片不要太介意。我这次回来，人生地不熟，有的时候还需要靠你们帮忙。”
    顾妍语塞。一衬托，她反倒咄咄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