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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不。虽然有人选在今天向我发难,但我不想在这种日子吵架。”
    “刚才在厨房,你切伤手指,第一反应不是叫我,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你想多了,子东是医生。”
    “第一反应是本能,不是理性选择。你没有和她谈,也不需要我解释,心里大概已经做了决定。”
    我无话可说,挣脱他的手,拿出车钥匙按了遥控,径直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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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小姨就起床说要出门会一位老朋友,我看看时间:“才七点啊,今天是大年初二,什么老朋友会起得这么早?”
    “我们很久没见,所以约得早一点儿。”
    “那我开车送你过去。”
    她按住我:“不用,你昨天去接我,看着精神就很不济,还是多睡一会儿,我打车去很方便,大概会晚一些才回来。”
    从除夕与亚欧分手回家之后,我确实一直觉得不太舒服,精神不振,有些潮热感,昨天去机场前量了下体温,三十七度六,只能算略高而已。等小姨出门,我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再量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七,连续两天偏离正常体温,不过好像也没到需要就诊的程度。
    我的好友夏芸一度对灵修十分感兴趣,做了不少研究,她曾告诉我,很多疾病源自无法疏解的内心冲突。作为医生的女儿,我当然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可是这场毫无征兆的低烧似乎从某种角度证实了她的理论。
    我喝了点水,重新躺回床上,打算好好整理一下我面对哪些问题。
    这真是一个无法让我平静的决定。
    我的婚姻。我的生父。
    区区两个问题而已,看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可没有一个是我能解决或者果断放到一边的。
    我不知不觉中陷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所有念头变得跟做梦一样浮动恍惚,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飘过:孙亚欧、许子东、何原平、何慈航、小姨、父亲、已经去世的母亲、去世已久的外公外婆、没什么印象的爷爷奶奶、面目模糊的大伯、多得记不清名字的堂兄弟表姐妹……手机响起,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铃声不紧不慢持续着,我顺手抓过来接听:“你好,哪位?”
    “是我。”
    我彻底醒了,懊悔没看号码就按了接听:“我说过了,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俞咏文轻轻一笑:“许可,你这么逃避现实有什么意义?”
    我也笑,涩然说:“你这么忙不迭要把我唤醒,无非觉得现实对你有利吧?真有利的话,你甚至不必给我打电话。”
    她跟过去一样暴躁,哼了一声:“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我只告诉你几个简单的事实:亚欧这些年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他来美国出差时,我们见过面;如果不是你母亲患病,他觉得你很脆弱,早就跟你摊牌谈分手了。”
    回忆中的某个场景自动切换到眼前,我的耳中掠过一阵低频的尖啸,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只能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我该对你们两个人的仁慈说声谢谢了。你今年也差不多有三十岁了吧,我们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还像中学生一样搅在一起,你不觉得厌烦吗?”
    “我确实厌烦,不想再等下去了。亚欧才从我这里离开,我们谈得很累、很纠结,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冷冷地回答:“我跟你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了结。至于我与亚欧怎么谈,与你无关,请你自重,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挂断电话,发现手抖得几乎握不牢手机。我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用力得关节泛白,却不觉得疼痛。
    可是自己清楚,心到底是被狠狠刺痛了。
    阳光之下并无新鲜事,情变,婚变,这些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我的同事、同学中都传出过感情破裂、婚姻告急之类的消息。几个月前,我上班的那座52层写字楼内更是疯传一个劲爆的八卦,位于23楼某外企一名担任公共关系部经理的女子,遭遇自称怀孕的第三者闯入办公室逼宫,携带的撒手锏居然是雇用私家侦探拍摄的她与某位男性友人约会的照片。
    相比之下,我接到的只是电话,倒显得含蓄多了。
    收到短信之时,我已经知道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图穷匕见,她这么逼近过来,也只是迟早的事。
    我努力说服自己镇定,可是心里乱成一团,后背一阵阵出着冷汗,将睡衣沁湿。我走进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刚刚坐下,门打开,亚欧进来了。
    他问我:“你小姨呢?”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皱眉:“怎么了?”
    “她去会一位朋友。”
    他突然伸手过来,我避之不及,他的手掌覆在我额上,皱眉:“你在出汗,好像在发烧。是不是感冒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必,我量了体温,只是略微低烧。”
    “那还喝什么咖啡,上床休息吧。”
    “我们离婚吧,亚欧。”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没有说话。
    “谢谢你顾及我的精神状态,考虑到我在这年龄,先是母亲患病,丧母之后又突然生父不详,再被遗弃恐怕会承受不起。我很承情。你们给我宽限的时间足够了,我现在情绪基本平稳,能够接受所有现实,不必再拖下去。”
    “咏文又给你打了电话?”
    “就在你进门前半个小时。三年前你去美国出差时,与她见过面?”
    他没有回答。
    “这三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他依旧沉默。
    “我还记得我得知妈妈患的是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时的情景。亚欧,我回到家,你说你有话想跟我说,我没等你说,就抱住你大哭出来。你安慰我,抱了我很久,再没提起你想说的是什么。其实那天你是打算跟我说你和俞咏文旧情复燃,要与我分手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肯定也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样。我只能努力忍住眼泪,决心不再凌迟自己的自尊继续追问下去。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