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对错
“哈哈哈,我错?你一介莽夫,除了这满口的仁义道德,还会做什么!难道现在天下的形势你看不出来吗?”萧厉厉声质问。
牢房的火光映衬着萧厉满是血的脸庞更加狰狞。陈燃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有些懵了,看着恍如恶鬼归来的萧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迟疑了一下。
但他仿若不闻,双手将萧厉的衣襟抓起来,吼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悔改?我是悔啊!我后悔没有早些出手!给了你机会!”
萧厉这番话,好像触痛了陈燃的痛楚一样。陈燃突然泄了气一般,将抓着萧厉衣襟的手放了下来,在他胸口拍了拍,就像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
“说吧!同你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真的重要吗?现在天下,北燕和青州不过是蜗居在角落苟延残喘,北魏,南楚为了壮大自己,势必要侵吞我们。我们两个弹丸小国,如何能与之相抗!通敌?陈燃啊陈燃,你悲壮一辈子,充其量就是个只会动武的莽夫,现在国难当头,你睁大眼睛看看,究竟何人是友,何人是敌!”
萧厉这一番言语,说愣了陈燃。他不是不明白萧厉所说的内容,但这些话与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忠君爱国不一样,他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不同于自己接受到的正义的标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他说的是对的。
乱世之中,实力悬殊,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的国民,难道真的只有兵刃相见吗?
萧厉看着愣了神的陈燃,冷笑一声。待陈燃回转视线,只见萧厉嘴角渗出鲜血。陈燃一下子扼住萧厉的下颌骨,用力强迫萧厉张开嘴。萧厉一口浓浓的鲜血即刻从嘴巴里涌了出来,气息也渐渐微弱。
“你干什么!”陈燃有些慌了。
“不说,才得太平!”萧厉最后嘟囔着在陈燃的耳边说了这最后的一句话,头便重重的一栽,再没了生气。
萧厉死了。陈燃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他一向信奉的便是是非黑白分明,从来没想过还有灰色的地带。但他也清楚的知道,确切的说是冷静下来,不带任何政治立场的仔细想想,萧厉所说的难道就真的不对吗?
在乱世之中,背地里向强大的敌方示好,以此来换取一统天下后,对自己国家臣民的优待和保,是不是真的错了呢!
陈燃想来想去,既说服不了自己然接受萧厉的观点和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开始去怀疑他一直接受的是非黑白终有定论的观点。
走出大牢,陈燃拖着疲惫至极的脚步,走的跌跌撞撞。在朝堂之上,他一直以来的政敌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用他的死守护了一个秘密,敌方不会因为败露而加害北燕,而北燕也不会因此有朝堂政变。
这一场生死争斗中,看似陈燃是笑到了最后的人,殊不知却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陈燃脑海中一片茫然,就这么一步一顿的从皇宫一个人落寞的走回了大将军府。
第二日一早,陈燃便等在了天一局的医炉外,神情依旧黯然,说不出的落寞和彷徨。
“大将军!”九歌开门,看到站在医炉外的陈燃,有些惊讶。
陈燃抬头,一双一夜未眠的通红双眼,像是溺水之人救助般的看着九歌,轻轻呢喃了一句“萧厉自尽了!他至死也没有说出口,通敌之人是谁!”
九歌瞧着陈燃这幅表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只是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征战沙场大半辈子的花甲老人。
“好孩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陈燃突然开口问道,眼睛里满是委屈。
九歌连忙上前,一把抓住陈燃略微有些颤抖的手道“将军,都过去了!不论如何,都过去了!你莫要自责!”
“我虽与他政见不合,却从未想要害他的性命,我是应该恨他的。我这么做没有错!通敌就是错的,他再怎么说也是错的!”陈燃这些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喃喃自语。
说着说着,突然一滴泪从陈燃的眼角滑落。
在这个时候,九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选择做恶人,并非是他想作恶,而是为了一个更宏远的愿景,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也许是一个国家。
季云信利用自己和云礼之间的感情,打消了季光最后的犹疑,得到了江山。也许在他心里,也曾无数次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在他心中一定有一个关于南楚的梦想,关于一统天下的梦想。他想实现它。
战场之上,利用敌人的软肋击敌制胜就是得行正义,大加颂扬;在朝堂之上,利用对手的漏洞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胜之不武,几经鞭挞。如果这番想来,便也觉得十分不公。
易地而处,九歌都不能说服自己会不会做出和季云信同样的决定。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释然了,只要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个人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停止战祸,百姓便能过上好日子,不再颠沛流离,骨肉分离。
至于自己和云礼,两年多的时间,九歌早已想明白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天命,缘分的事,少一点都不行。但她和云礼都知晓对方的心意,既然如此,能不能在一起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安好,就好!
自从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九歌心里便不再害怕与云礼相见。既然弄清了北燕与隋城冲突原因,陈燃大将军事后也下了令,停止了边境的冲突。九歌等人也不便再在晏城呆着。九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隋城。
她心中还有些疑问,她想当面向云礼问个清楚。
走的时候,陈燃送九歌到城门口,“大将军,莫要担心,天一局掌门易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到了定然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
陈燃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这一生!够了!剩下的时日,是一个月,还是一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了!倒是你,孩子!一个女子搅入这天下时局,所承受绝非常人,不要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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