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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只是三伯娘肯定要想家,他们都是大人,做决定也是深思熟虑的,这个他也就不插嘴。
    又说起林毓贞和林承泽的事情来,林毓隽道:“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你四伯和大哥走动一下,就算榜下即用,去的地方差别也很大。”
    这个是实情,差别真的很大,去江南和边地那可是天差地远的。
    林重阳道:“这个要的,三伯我那里还有些银钱,你拿去用。”
    林毓隽自是不肯,他笑道:“走关系的银子我已经备好了的,再说如今你中了状元,可比你大伯当初走关系轻省好多呢。”
    当初给林毓锋走关系要个实缺,可真是煞费苦心的。
    林重阳知道三伯在京城这些年也不是白呆的,都摸索得门清,他自然受教。至于住处,新买宅子旁边那栋小跨院就是和别人共享地皮,一前一后各有小院,到时候如果有机会就将隔壁院子买下来,家人们就可以住在一起。
    林重阳也就不急着搬家,等朝考去各衙门报到,大家一同祭祖回来再说搬家的事儿。
    十五日一早他们去吏部参加尚书杨琦主持的朝考,考试为期一天,阅卷官为吏部、礼部、都察院、翰林院各堂官,然后汇总会试以及殿试成绩,最终分定等级。
    其中殿试成绩占六成,会试和朝考成绩各占两成。
    所以殿试成绩决定仕途未来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
    三月二十,吏部便公布了新科进士的分配方向。
    优等三名,一甲那三位。
    一等十七名,跟殿试名次一模一样,庶吉士人数只有十七个,可见要进翰林院有多不容易。
    二等一百名,名次略有所变化,比如原本靠后的提进来,原本靠前的被踢出去。
    林毓隽、庄继法、蓝琇、谢景行等几个在二等。
    三等一百八十名。
    王文远、林承泽、孙机、林毓贞几个被列入了三等。
    这个让林重阳很意外,他感觉按照成绩,王文远和孙机肯定应该会留京的,结果被编入了三等,他就知道朝考里面猫腻还是很多的。
    不过陆延的名次倒是提升了,这一次和赵文藻一起考入庶吉士之列。
    按照惯例,状元郎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直接入职翰林院。
    庶吉士也进翰林院,不过没有鼎甲的待遇,他们要跟着教习学习,然后由教习安排差事,三年或者六年不等再转正为修撰或者编修,以后就基本复制鼎甲路子。他们和一甲三名一样,都是将来各部堂官以及内阁的储备人才。
    考核二等的林毓隽等人,被称为观政进士,直接分派去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部门实习观政,等六年一次的京察之后如果有缺就顶上,也可以外放做地方官,升职速度并不慢,至少比三等好太多。不过这些人最高能做到各部侍郎等官,要进内阁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王文远这些三等进士,直接外放各布政司观政,或为知县或者为州府低级官员。虽然他们是三等进士,但是出缺并不困难,是堂堂正正的榜下即用,绝对不会如其他出贡官那么困难,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官争一个缺,谁送礼多算谁的。像林毓锋出缺,就靠着跑关系才能跑到一个实缺,否则单靠等,只怕十年也轮不到的,轮到也是什么穷地方的教谕训导之类。
    但是三等进士一般来说其前途也是看得见的,除非朝中有人帮衬,否则最高也就做到知府一类,升迁也不过是地方的变换,职务不可能再往上走,所以还是很痛苦的。
    孙机、王文远、林承泽被打入三等,这个还是很让林重阳出乎意料的,毕竟这三人都是进士出身,又不是同进士!
    大家差不多也能知道一些,朝考其实和跑缺差不多里面是有门道的——有人可以左右成绩。他不动前五十名的,动动后面的问题不大,把自己中意的或者跑了关系的提上来,把没有关系的随机押后,谁被踢到谁倒霉。
    林重阳有些难过,还是安慰他们,“也并非做到知府就是头的,当今圣上尚算英明,只要有建树,自然还是有大把机会的。”
    几人倒也看得开,王文远笑道:“重阳你别为我们难过,这样挺好的,我们也不要得陇望蜀,本来就想着中进士就挺好的,这不是也没分配到王府官儿嘛。”
    这倒是。
    被分配到王府官,那前途基本就乌云罩顶了,一辈子不会再有出息的,难道能指望王爷突然咸鱼翻身做皇帝?
    有几个能有太宗那样的本领,可以让侄子禅让。
    孙机嘿嘿笑道:“我觉得外放也不错,一县父母官呢,我想都不敢想,从前还觉得遥不可及,现在我居然要去做知县,哈哈,我要给他们县试,你说我出什么题目好?”
    大家见他现在就开始想这个,不由得都笑起来。
    孙机却发狠一样,“必须要给他们出得难一点。”
    赵文藻提醒他,“不要忘记县试也是你的政绩之一,你出太难,怨声载道,巡按御史再参你一本,那当如何?”
    这时候林重阳才笑道:“咱们说笑就行了真到那时候孙兄只怕比谁心都软,巴不得给那些书生们都过。”
    那边林承泽翻着地图,“咱们去江西吉安就好了。”那是何用他们老家。
    几个人纷纷说好。
    林重阳道:“吉安向来是科考大县,去那里容易出政绩,且又是富庶之地,的确不错。”
    王文远和孙机嘿嘿直笑。
    林重阳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便正色道:“兄长们可要听小弟一言,咱们无用社的人做官,做的是父母官,为的是百姓,忠的是朝廷,这些都做到位,才能赢得生前身后名,光宗耀祖。”
    而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更不能为了小团体以权报复,何用不对,但是何用已经受到申斥和惩罚。
    罪不及家人,更不及乡里,连坐要不得。
    他现在就跟这些即将走上仕途的无用社兄弟们摆明立场。
    孙机和王文远相视一笑,嘿嘿地挠挠头,心思被林重阳戳破有点不好意思,纷纷道:“重阳你放心,咱们不是那等小气的,说说嘴痛快一下拉倒。”
    蓝琇道:“以后说话也要注意,你以为就咱们几个人,难保隔墙有耳。我听说有几个新科进士们去青楼庆祝闹得有点不像话,结果第二日就受到申斥。”
    庄继法和陆延也深有同感,他们有亲戚在朝中做官的,虽然官职不大,待在京城的时间却久,更有感触。
    职场菜鸟,难免听风是雨,小马过河,林重阳给他们打气,“今上英明睿智,勤于政事,朝臣们恪尽职守,这是我们的福气。”
    吏治尚算清明,并没有腐烂掉,这就是国之幸,民之幸,也是官之幸。
    尤其锦衣卫并没有历史上那么黑暗,如今也并没有东厂西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穿到了一个好时候!
    大家连声称是。
    林重阳伸出手掌,“兄长们,如今咱们踏入新的征途,祝愿大家前程似锦,咱们兄弟情谊永存!”
    “前程似锦,情谊永存!”众人一个个将手都叠在他的掌上,真切地感受到兄弟的力量。
    孙机和王文远几个也相信,只要林重阳在京城站得稳,他们总归是有机会的,这就是对兄弟的信任,而林重阳等人也相信,他们去了地方,也一定会秉公守法,以前途为要。
    他们虽然还未正式当官,但是在别人眼里,已然将他们当成一个整体,在官场新生力量中也是一股势力,自然要格外注意。
    朝考的成绩一公布,新科进士们就要行动起来,纷纷去吏部报到。
    观政进士们被分派不同的实习部门,这几年的任务就是各部门轮流实习;外放同进士们以让那些科贡选官的人羡慕嫉妒恨的速度领到各自职务。
    王文远领到的是浙江杭州府余杭知县,孙机则是安徽泾县知县,林毓贞是金华府永康知县,林承泽是福建浦城。
    回家祭祖后他们可以直接赴任。
    他们选缺的地方有的是恰好有缺,有的是知县被贬,还有的则是因为正常流程致仕等缘故,而他们能选到这些地方,自然也是皆大欢喜的。
    没有一个去那穷乡僻壤、少民土司等地方,这让他们觉得一定是沾了林状元的光。
    林重阳却不这样觉得,自己是个状元,也就兴奋那一会儿,翰林院里坐着好几个状元呢,他只是小菜鸟一只,所以他们选到好位置就算有内情,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功劳。
    报到以后就是新科进士们第一个带薪休假期——衣锦还乡告慰先祖,甚至可以说这是走上仕途后最轻松惬意也最荣耀的一次假期,因为此后的岁月在职位上少不得要战战兢兢,若是外放多少年都不能回乡一次,就算在京也没那么容易随意回乡。
    就算回乡,那时候也不会如这般得意。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是说着玩儿的。
    林重阳直接跟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的李固请假。
    其他人也跟自己上司请假,之后拿到各部门的盖印文书,凭此可以免费使用官府的车船驿站等,这比中举进京赶考时候的那个文书实在多了,中举虽然表面说有福利,可真正拿到手的没几个。
    状元的待遇比别个又好得多,除了皇帝赏赐的建造进士牌坊、六首牌坊的银两一百,另外还有车马费三十。其他人每人只有三十,另外只能使用车船驿站,没有车马费。
    当然,指望这些是不够的,赏赐的荣誉价值大于赏赐,尤其是进士牌坊的赏银,到时候是要被供在祠堂里的,没人会真的花掉。
    临走前自然要去城隍庙和灯市采买一番,家里诸人都有礼物,尤其是太奶奶、大祖母、亲娘等女眷,京照苏样首饰是必须的,根据身份地位人手一套,这个就花了林重阳不少银子。
    孙机还打趣他,“重阳你让赵兄和陆兄他们出钱买你送,反正给他们媳妇的回头都带去他们家。”
    林重阳笑道:“没事,到时候多要一些进门礼,开门、上轿红包都要大大的。”
    说到这个众人来了兴致,庄继法笑道:“前儿他们还说咱们无用社娶亲的时候不用怕拦轿子的,文武咱们都不怕,吟诗作对没人难得倒,不过现在重阳嫁姐姐,你们可要小心了。”
    之前大家是把林重阳算在迎亲队伍里,现在掉了个个,是送亲队伍。
    听他这样一说,陆延的脸色都变了,喊道:“兄弟们,等小弟成亲,你们记得一定把重阳灌醉,灌不醉就抬走,千万莫要坏兄弟们好事。”
    “喂喂喂,你们当着我的面这样不好吧。”众人说笑一通,少不得也都要表示一下,各买了礼物准备回去送礼的。
    陶元杰是个暴发户出身的举子,混在他们这群进士堆里,与有荣焉,大手一挥就人手一套苏样首饰,各人拿回去送妈送媳妇,体面!
    孙机叫道:“陶元杰,我们送媳妇的哪里轮得到你买,你小子花花肠子,想好你自己媳妇就行。”
    陶元杰道:“好啊,那孙家弟妹的就免了,反正你还没定亲,我也花花不着。”
    孙机立刻道:“我没定亲,可我回家就要一起操办,你还是赶紧准备好礼金。”这倒是真的,到时候外地赴任,一走好几年,要是不成亲大好青春都耽误了,想抱孙子的爹妈都要愁死。
    陶元杰因为没中进士,以后还要在京城读书继续考,听他们这么一说,就表示想跟他们去山东玩。
    大家已经习惯他的随性,商人家出来的,并不像他们那么刻板,对于四处游走也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林重阳想着回去要跟黄老板、赵一刀以及林毓堂商量生意的事情,陶元杰跟着也挺好,到时候大家一起做生意。
    陶元杰没想到林重阳会同意,高兴地拉着他的手,深情道:“林状元,你真是个好相处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我和家里人写信说起来,他们初始还不信呢。”
    林重阳一阵恶寒,赶紧把手抽回来。
    孙机又在打趣他了,“我说你是不是想把姐姐妹妹说给重阳啊。”
    陶元杰立刻道:“那可不敢。”
    林重阳让他们不要扯淡,赶紧各自买礼物去,出发之前各人忙活,到时候大家一起南下。
    除了他自己,他们这票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年轻的几个基本都要回家成亲的,衣锦还乡,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以说正是得意好人生。
    傍晚林重阳盘算沈之仪应该回家了,就和蓝琇一起去拜访,想问问他有没有书信和物件要捎家去的。
    其实林重阳对沈之仪家并不熟,只知道他家口简单,是父母的独子,还有俩姐姐都已经出嫁,而他们家原本在沈家族内只是一般人家,家境并不太好,读书也靠着族内周济,后来成为探花郎,着实光宗耀祖。
    沈之仪并没回来,沈左和沈右也不在家,厨娘热情地招待他们,把做好的点心拿来给他们品尝。
    略等了一会儿,沈之仪就带着沈左回来,见他们在非常高兴,让厨娘准备酒席。
    林重阳看他脸颊晕红,身上带着酒气,知道他刚参加过酒宴回来,就道:“师兄,我们是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捎带的,过几日我们就回乡祭祖。”
    沈之仪笑了笑,“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喝师兄的喜酒。”
    “沈兄要成亲了?”蓝琇也很惊讶。
    沈之仪点点头,“前些日子就下定,秋天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