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众人脱掉鞋子步上席子,席地而坐,桌上有白瓷茶壶和茶盏,席子上还摆着几样棋盘,任君自取。
庄继法给众人斟茶,笑道:“重阳第一次来,咱们让他点菜。”
林重阳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菜单,“难道我点什么这里的厨子就会做什么?”
庄继法逗他道:“要不哥哥给你报菜名,你来点?”
林重阳瞅了他们一眼,“还是算了,我知道你比文魁楼的伙计会报,让这里的伙计来报吧。”
陆延道:“这里没有伙计,只有厨娘,只管做菜上菜,其他不管。”
林重阳觉得有些新奇,居然没有伙计穿花蝴蝶一样忽悠客人多消费,这不现实,难不成这里的菜贵得离谱?
不过看他们几个也知道不会那样,毕竟没一个是吃亏的主儿,必定是物有所值才会来消费。
听他们的意思这里只有厨娘没有什么歌姬舞姬的,他也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再见到什么妩媚娇俏的女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点菜,就让厨娘看着给置办一桌酒席好了,要让我们够吃却不浪费,当然前提是好吃。”反正他也不是为了吃菜来的。
蓝琇笑道:“你放心,这里的菜绝对好吃,我和子斐也来过一次,亲自尝过的。”
既然赵文藻来过,林重阳就更放心了。
赵文藻朝他笑了笑,将一杯茶推给林重阳,“这里的菜品看起来简单家常,味道不错,并不像酒楼那样过度追求色香味俱全,都是刚刚好的。”
刚刚好,这从赵文藻嘴里说出来,也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这让林重阳对这里的菜品有些期待。
很快一个厨娘托着一只托盘进来,厨娘三十岁左右,模样普通气质文静,穿着素色的衣裙,戴着围裙,看起来普通干净就是一个本分厨娘的模样。
她上前行礼问安,然后将托盘上的食品分别放在桌上,一碟子南瓜子,一碟子各种坚果,一小碟子蜜枣,她自始至终都是微微地笑着,声音轻柔,不会引人注意。
然后菜品就慢慢上来,秘制青瓜条、蝴蝶萝卜脆、秘制鸭舌、卤凤爪、五香牛肉。
份量不多,不过是一小碟子,五个人一人最多一筷子。
热菜也是家常菜品,依然份量小小,卖相上佳,味道隽永,有着独特的风味,尤其是那几道糖醋里脊、滑溜贝球、虾滑粥,这是林重阳两世吃货觉得最好吃的一次。
除了吃食,这里的酒林重阳觉得不错,是庄继法引以为傲的、百喝不厌的青梅酒。
其实就是将市面买来的白酒进行了二次加工,可能是用秘方浸泡了什么梅子,口感清甜爽冽,不会太绵软,放在冰桶里镇一下再喝更是无比舒爽。
初初喝起来有一种酸甜的口感,咽下去就有酒劲在口腔和胃中蔓延,很有劲头,但是因为有酸甜回甘,所以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反而好喝,很适合女孩子或者文人喝。
偏清甜一些就适合女孩子,酒精度更高一点适合男人。
能做成这样,也算了不起的方子。
好友聚会,聊些小时候的旧事、目前的八卦、展望一下未来,很容易打开话匣子就喝个没完。
好在大家都是有分寸的,绝对不会聊太私密或者有关政事,不会随意评论内阁以及六部堂官们,宫里那两位就更不用说了,只能说好话表忠心,否则就不要提。
不知不觉的,众人就喝得有些高了。
林重阳因为自己心事,第一次喝得有些过量,也可能酒太好喝他有些放纵,也可能好友贴心不劝酒反而喝得更多。
“重阳,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束缚,从最初认识你到现在,不管什么你做的都很好。”庄继法一手揽着他的肩头,一手端着酒杯和他碰杯,“哥哥跟你说,除了以后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其他的女人,只要看得入眼的,她们又乐意的,没有不可以收房的。咱们寒窗十载,虽说是为了报销朝廷,可要是没有高官厚禄、美人美食,那你说当官还有个什么劲?”
林重阳有些醉眼朦胧,脑子却还有点清醒,“续宗兄,你是言官,竟然也说这样的话,可要小心走歪了哦。”
庄继法笑道:“你放心,哥哥心眼儿正得很呢,不会歪的,咱是小事随意,大事不糊涂。你是大事正经,小事也板正,就没有随意的时候,这样也不好,活得太累。哥哥们不想你累,想你舒舒服服的。”
那边蓝琇也有七八分醉意,不似平日里那样矜持,白净的脸颊染上红晕,“人道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嘛。这是为官之人的至高追求。”
陆延喝得比他们还要多,他一把抓住庄继法,“还没分出高下呢,你不要去烦重阳。”他一歪头对着林重阳笑了笑,又对庄继法道:“你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经验,不要给重阳出骚主意。你看咱们林状元,啧啧,大门口灯笼上的那俩字给他才相衬,别人都担不起。论容貌赛过宋玉潘安卫玠,论文章才情也不输大文豪,书法更有欧体的秀美,颜体的端庄,可大开大阖,可潇洒秀逸,只要他乐意,管他男人女人都不在话下,哪里还用你瞎点拨,反而点拨歪了。”
庄继法嗤了一声,“我怎么瞧着你要是个姑娘,必定是个心机深沉的,想尽办法都得爬床给咱们重阳当个通房!”一边说一边去逮陆延,“不要脸,来喝酒!”
陆延哪里有怕的,对赵文藻道:“子斐兄,我说的不对吗?反正我要是个姑娘,我是要嫁给林状元的!”
赵文藻酒量还不如林重阳好,如今已经是醉意浓浓,歪在一个冰桶上眸子微微眯着,似睡非睡。
蓝琇就去和他说笑,“子顺还真是没说差,不只是咱们几个,只怕咱们翰林院的同仁们也是这样想的,是吧子斐。”
赵文藻嗯了一声,轻笑,“可惜咱们不是女子,又可惜,咱们也没有龙阳之好。”
林重阳喝多了,不似以往那样一本正经,听他们这样说,立刻反击道:“怎么就拿我逗乐子,我要是个姑娘……”
“喂喂,你千万不要是姑娘。”庄继法打断他,指指陆延几个,“那我们兄弟都没的做。”
几个人就哈哈大笑。
林重阳纳闷,我是个姑娘,跟你们有没有兄弟做有什么关系。
我要是个姑娘,就不但郁闷青春期的冲动,呜呜,原来男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陆延盯着林重阳看了一瞬,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林学弟就是个姑娘呢,你看这面如桃花,眼若秋波的……”
庄继法一把摁着他,道:“重阳,快来灌他!”
林重阳拎着酒壶就扑过去,结果被赵文藻绊倒,酒壶飞进了庄继法的怀里,他则趴在桌上觉得头重脚轻。
几个人疯闹了一阵子,林重阳已经不胜酒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便扣了酒盏,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不知觉地就睡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响起叮咚的琴声,缠绵细碎,轻叩心扉,引人心神进入一个更加神秘广阔的世界里去。
好曲、好琴、好艺!
他心里暗暗赞叹,似睡非睡间听着那天籁琴声,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一曲终了,余音缭绕,他忍不住睁开眼循着余音望去,就见前面一女子正跪地抚琴,想来是这里的琴师。
他扭头四顾,见庄继法和陆延两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扯胳膊勾肩膀的靠在矮柜上睡去,那边赵文藻和蓝琇也并头躺在席上睡得正香。
一阵风吹来,带着冰桶的凉气,也卷起了清冽的酒香。
林重阳就感觉好似进入了梦境,在醒和醉之间,脑子并不清楚,做梦一样。
那女子抬头朝着他望过来,她五官淡淡,一双清眸却格外亮,身上穿着柔软的素白轻纱衣,在周围琉璃盏光华的映照下,就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林重阳浮起一个戏谑的念头:这些民间琴师倒是会包装,就如现代有些女歌手,会唱几首古风曲就觉得自己仙气飘飘。
“久闻公子大名,不知奴能否请公子赐曲。”她朝着他遥遥一拜。
林重阳酒意上头有些看不清对面的人,辨不清真实、虚幻,他摇头信口道:“不管乐府还是唐诗宋词,各种曲目应有尽有,今人不必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就算他文章好,可论起古曲自然比不过那些名曲。
不说他,就是当今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家,又怎么能跟唐诗宋词相比?
他看着那女子起身朝着他袅袅走来,裙裾如莲摇摆,在他对面跪坐,不远不近的距离凝眸瞧着他。
这个距离,可以让他看清她的脸。
林重阳一手按着桌沿,支起身体,想保持几分仪态,“姑娘可有指教?”这人似乎有点面熟,可也想不起哪里见过。
若是良家女子,不会随意在外男面前露面,当然他不歧视卖艺的女子,只是这样毫无顾忌地走到对面来相望,放在现代也有些尴尬。
更何况男人的聚会场合,她不请自来,看尽他们的狼狈状态,更是不妥。
庄继法不是说这里只有厨娘,没有什么歌姬舞姬吗?
那她,是谁?
第194章 救急、渡过
“都说状元郎文冠古今、俊秀超群, 风采无人能及。”她声音有一种淡淡的清冷, 一如她的目光。
林重阳强撑着道:“不过是旁人抬举, 姑娘不必当真。”他又开始晕乎乎的,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人脸, 只想倒下大睡一觉, 这时候脑袋迟钝得很,似乎并没有将对面的人当成是真人。
女子却道:“我觉得的确如此, 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状元郎。”
林重阳已经有些听不清她的话, 眼皮打架得厉害。
女子突然就靠近他, 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附耳媚声道:“状元郎也是有欲望的吧。”
这话就好像是一个火星点燃一堆干柴,林重阳抓住最后的理智很想推开她, 却没有什么力气。
“在下还未成年, 只怕会让姑娘失望。”虽然欲望如潮水如山崩地裂,可他在大醉以后力不从心的时候,反而保持着理智, 心念不动。
女子的芊芊素手就缠上他的腰,声音越发的柔媚,带着戏谑,“你可知道楼里的姑娘们私底下打赌谁若是能睡到林状元, 她们认赌服输甘愿奉此人为花魁?”
她想去吻他的脸,结果他却头一歪,趴在桌上彻底睡了过去,原本被风情女人挑逗出来的欲望也就潮水般退去, 整个人好似沉入了一个蛹里,既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女子轻轻地咬着唇,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上林重阳的脊背,用力一推就将他推倒在席子上,俯身去扯他的腰带。
扯开他的腰带,他白皙紧实的胸膛就露出来,她又解自己的衣衫。
……
就在这时,院门传来砰砰地敲门声。
女子蹙眉,动作顿了顿,不但不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就在她香肩半露的时候,一人踹破院门飞奔而入。
魁梧的身材、洪亮的声音,断喝道:“锦衣卫奉命办差!”
来人是魏十三。
他扫了一眼室内,最后落在林重阳和那女子身上,浓眉一拧,喝道:“大胆女子,竟敢猥亵朝廷命官!”他手一伸指着那女子,气势如虹。
女子却不肯起来,一副我就这样有本事你敢来碰一下试试的样子,“奴与状元公欢好,就算锦衣卫也不能多管闲事吧。”
魏十三看她一脸花痴,一手摸着林修撰的脸一手摸胸口,顿时大怒,“呛啷”一声就将腰刀抽出来,h喝道:“滚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子冷笑,“魏十三,有本事你就砍啊。”
哟呵居然知道自己名字,看来不简单啊,
魏十三可不是莽夫,能在锦衣卫混那么多年,没有一个憨厚的,他立刻就明白这女人是有后台的,只怕还不小,否则不会不怕自己。
他脑子里立刻就将锦衣卫的一些秘密卷宗过一遍,很快就提取了一个相关信息,那里面是一些他们不能过问、不能碰的人。
其中好像就有那么几个女人,难不成……
哎呀,他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有点束手束脚,自然不敢去碰那女人的身体,万一被讹上可洗不清。
反正他在跟前,她总不能无耻地霸王硬上弓吧。
谁知道那女子却将他当成了空气,捧着林状元的脸就非礼。
“住手!”魏十三大喝一声,蒲扇大的手往前一探似乎要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