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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好。”贺樽和他的同学们心情忐忑地继续往前走,黑暗里电话那头的声音维系着他们的安全感。
    周遭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天上无星无月,这声音莫名让人感觉到一股急躁,像是什么生物在蠢蠢欲动一般。
    有胆小的女生在强忍哽咽,她的背上一盘眼影盒被打开,用头绳扎在了背包的带子上,露出里面自带的镜子,镜子倒映出身后长长的山路。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复映吾身……”谢灵涯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带着奇异的让人平静的节奏感。
    他一字一句念得很清楚,众人不知不觉跟着念,而且慢慢就越念越流畅大声了,虽然总好像没有谢灵涯念出来的味道,但念着念着,生出一股胆气。
    那胆小的女生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一边念一边大步爬阶梯。
    贺樽走在旁边,口里一边念着,眼角却是瞥到一旁的草丛好像动了一下,他不敢停止念咒,更不敢回头细看,想到谢灵涯说的话,闷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悉悉梭梭的声音连绵不绝,就像有蛇在爬动一样,但贺樽观察后发现可能只有自己听到了,他牙齿上下紧张地磕了几下,一挤中指,本来都没流血的中指又渗出血液了。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管,但贺樽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斜后方。
    大家一边爬山一边念咒,不一会儿有些喘气,那胆小的女生迈上一层比较高的台阶,背后的眼影盘动摇两下,“啪”的一声阖上了。
    贺樽看到,心里极为紧张,那女生也一阵哆嗦,反手去摸索。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阴风一阵,从身后刮来,众人语调都不禁不稳了。贺樽下意识一抬手,把手机伸到女生身后。
    手机那头的谢灵涯虽然看不到,但仿佛能从大家的语气中感应到一般,声音无形中更为凝练,也加快了一些,如同在人耳边响起一般:“金光速现,复护真人!”
    瞬间,女生都闭上了眼睛,跟着道:“金、金光速现……!”
    ……
    沙沙……
    树叶随着风温柔地轻摆,月光拨开云层倾泻下人间。
    顷刻间,笼罩在众人身上的阴翳无形之中似乎消散了,而前方酒店的指示牌也出现在眼前:还有五百米抵达。
    不用谢灵涯说,他们好像也感觉到:没事了。
    那女生呆呆地反手把眼影盘拨开了,刚才她紧张得弄也弄不好。她的感觉是最清晰的。
    冷冷的风从身后吹来时,她心里几乎崩溃,但是随着那位“谢老师”念出最后一句咒,她只觉得体内仿佛生出一股暖流,令她也情不自禁脱口一起念出来,都忘了害怕。
    接着,阴冷的感觉便就此消失了。
    “我们到酒店了,谢老师!”贺樽激动地说。
    “嗯,”谢老师非常淡定,好像十分清楚他们这边已经安全无恙,“快去吧。”
    然后就挂了。
    贺樽激动极了,“我……哎哟!”
    同学们紧张地道:“怎么了?”
    “哎我手好像抽筋了。”贺樽飙泪,举起自己捏着灵官诀那只手,戳一戳缠着中指的指头,“不行了不行了松不开了……”
    众人:“……”
    贺樽忍痛道:“呜呜呜我们还是先去酒店……”
    他就这么保持着手印和同学们一起奔向酒店。
    这酒店的保安和前台都吓了一跳,大晚上的,几个披头散发的学生推门进来,满头大汗,男生都没穿上衣,其中两个男的脸上还有血污,手上也是血,不知遭了什么罪。
    其中一人伸手来挥一挥,仔细一看——还他妈比着中指!
    ……
    谢灵涯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说,他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啊……”
    张道霆:“……”
    张道霆汗道:“老大,你都驱完了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谢灵涯瞥他一眼,“我有是有一点感应,但经验少不知道正不正确,我怀疑是山魅,什么枫子鬼之类的。因为如果是普通的野鬼,前面那几招应该已经能够让它避而远之,不至于等到金光神咒生效。”
    谢灵涯一说经验少,张道霆就更汗了。
    金光神咒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护身驱邪,可以说人人都会念,但不是人人念来都有威力,毕竟念咒人自身相当于一个沟通天地的载体,载体不同,效果不同。
    所以那几个学生就不用想了,老大让他们跟着念无非是吓吓鬼,增加胆气,就像放放念经录音一样,聊胜于无。如果人的气焰高了,纵然没什么修为,鬼自然也逃了。要遇见的是厉鬼,那单吓是吓不跑的。
    老大能做到远距离咒鬼,已经让张道霆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何况还是“经验少”。这个难度比当面念咒不知道高多少,他本来还以为谢灵涯会教那些学生祈请本地山神庇佑的咒语。
    当然,张道霆如果把这个问题问出来,谢灵涯就会告诉他:没学过,太紧急了现学好像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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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贺樽回来,领着同学一起到抱阳观来。
    他的同学们一看到谢灵涯就迷之脸红,包括男生。主要是他们以前就没肯和贺樽一起来这里,喝茶也没有过,昨晚都懵了。今天来了后略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看到谢灵涯本人也十分吃惊。
    昨晚听到谢灵涯的声音就让人很舒服,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现在再看到谢灵涯真身,居然这么年轻,难免心潮澎湃。
    谢灵涯早就准备好了青木香等物烧水,他们来了就让用这水擦身消秽,毕竟昨天撞了阴物。
    几个学生脸上都挂着黑眼圈,他们昨晚在酒店基本没敢睡觉,镜子也没敢摘下来。
    “昨天保安差点报警了,以为我们被抢劫了。”贺樽郁闷地说。
    另一个同学幽幽道:“差点想打你吧,你冲着他比了十分钟中指。”
    贺樽:“……我那还不是抽筋了!”
    谢灵涯听他说结灵官诀结到手抽筋松不开,差点没笑得高人风范全无。
    贺樽郁闷地道:“还不是多亏了我的灵官诀啊,不然电话都打不通。谢老师,后来我们去酒店,前台说他们电话没有变过,中间也没有接到我们的电话。我们当场对过,发现电话又打得通了。”
    谢灵涯早想到了,一乐,说道:“就当是多练习了吧,你还是要以自己小心为主,尤其是晚上。不然这次要是那家伙厉害一些,电话都打不出来怎么办?”
    贺樽一想象,简直汗毛倒竖,连连点头称是。
    这些学生轮流在房间里用青木香水擦了身体,出来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神清气爽。
    贺樽又熟门熟路地带他们去给祖师爷烧香,然后在前院喝茶。谢灵涯叫他等着,再给他准备护身符。
    贺樽的同学坐下来之后,比刚才放得开一些了,讨论起来:
    “没想到这地方还挺漂亮的,很有年代气息啊,还有好多人来拍照。”
    “我觉得最没想到的是谢老师吧……!”
    “我去,就是啊,贺樽你早说谢老师长得那么帅,我们早就来看了!”
    女同学还要怪贺樽。
    贺樽:“……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上次我给我们班的女生说,这里的谢老师和道士都长得很帅,她们就说我gay gay的!”
    众人:“……”
    这时谢灵涯也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新画好的符,折好了放进胶套里。这胶套是新进的,现在没那么穷了,符箓的包装也跟着上去了。
    “这回可别在丢了,你拿两张备用吧。”谢灵涯多给了贺樽一张。
    贺樽赶紧道:“太感人了,谢老师。”
    贺樽今年的运势真是低到一定程度了,三番两次见鬼,他小心把符收好,自我吐槽道:“这要是再丢,以后我也别去省城了,房子卖了买在这附近得了,方便谢老师罩着我。”
    谢灵涯一抬眼看了看他,“那你不如捐个金身给祖师爷,保你走遍天下都不怕。”
    贺樽:“……”
    他同学也都哄笑起来,“就是,捐金身呗!”
    贺樽信誓旦旦地道:“等我以后工作,赚大钱了。谢老师你等着。”
    谢灵涯心里嘀咕,还可能不如我自己赚快一些。
    ……
    过了个把星期,贺樽又来抱阳观了,不是他发财了,而是他忽视了一件事情。
    “我俩手都疼啊!”贺樽哭丧着脸,举着两只手,“一个中指破了,一个扭过头了抽筋酸痛好久,那天太激动,光顾着求符,忘了让谢老师再帮我看看。”
    抱阳观诸人瞪着他,“然后呢?”
    贺樽叉腿坐在凳子上,生无可恋地道:“我有几门选修课期中就结课了,这周考试,本来想着让同学帮忙就行了,结果监考莫名其妙突然特别严,有两门我卷子都没写完……”
    众人:“…………”
    贺樽抱着桌子嚎:“我复习了的啊,我复习了的!不然我怎么敢出去浪!”
    结果浪过头,翻车了。
    “其实我本来想和老师请假推迟,以后单独考试的。结果老师居然不信我手抽筋到酸痛,怀疑我打游戏打到手痛,还说那挂了下学期补考也一样。”贺樽眼神宛如死了,“谢老师,说好的人定胜天呢?”
    大家怜悯地看着贺樽,谢灵涯温柔地道:“你看你平时做人就要诚恳一点,老师怎么尽怀疑你是打游戏打得?而且成绩还没出来,你不是只有两张卷子没做完吗,说不定只挂了两科,还救回来一科呢?”
    贺樽:“……”
    海观潮若有所思地道:“这就是命数啊。”
    当初贺樽知道自己会挂科,于是拼命补习,然后觉得复习好了就出去放松,结果放松时手抽筋,反而导致考试不利了。这种事情,真是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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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观和诊所都是没有休息日的,甚至休息日比平时更忙。
    周末时,张道霆正在接待信众,海观潮也在诊所里,谢灵涯准备出去买香花水果,用来给每个神像供奉的,就非常好意思的邀请施长悬和自己一起去。
    施长悬一声不吭地陪谢灵涯出门了。
    两人步行去几条街以外的市场买了香、花,水果在后面市场买就行了。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公园,很多老人都在这里健身。
    路边还有好几个摆地摊算命、占卜的,一个个穿得比施长悬这个正经正一道士还像回事。
    谢灵涯也就好奇的看了两眼,其中一个算命的可能觉得有生意可做,扬声道:“小兄弟,你不来算一算你所求的事吗?”
    谢灵涯看看旁边,“我啊?”
    算命先生颔首,“当然是你,你心里清楚的。”
    我清楚什么啊,倒是你清不清楚我俩一个道观上班一个家传道士。不过谢灵涯还是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道:“你刚才说我有所求的事?”
    施长悬则站在旁边,漠然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