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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偶尔试试。”祁承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眼角随着这句话而微微向上勾起,可是面上却仍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他替她将汤碗的盖子打开,又放了调羹进去,那句我想你应该喜欢到底没有说出来。他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其他人,林光峰和陈琪正聊着昨晚的球赛,钟凯正在逗两个师妹,没有人留意到他和顾双仪。
    “以前我们学校挨着个皮具城,那里附近有家面店也有这个,一份才十二块钱,好大一份,每次都要吃撑。”也许是见到了熟悉的美食,顾双仪很高兴,话也多了。
    “你们学校不是在g市的大学城?”祁承淮咽了口面,抬头问道,他印象中g市大学城里并没有皮具城。
    顾双仪没留意他居然知道自己读哪个学校这样的小事,摇头解释道:“我们学校有个老校区,在b区,我们大三的时候就搬回去了,那边是临床医学院。”
    祁承淮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继续问她:“老校区和新校区哪个好?”
    “都好,新校区住得好,可走路上学太远了,老校区住的一般,但有学术气息,还很适合养老。”顾双仪笑得眯起了眼。
    祁承淮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远就骑自行车嘛。”
    顾双仪听了他的话,脸突然一红,“呃……我不会骑呀……”
    祁承淮一愣,转脸看见她羞赧得脸都红了,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话,只好道:“没事……不会骑车而已,不要紧。”
    “……祁医生,李阿姨这种情况,除了做针灸,最好还配合一些活血化瘀之类的内服中药和营养神经的西药,你看要不要给她请个中医的会诊?”顾双仪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强行转移了话题。
    祁承淮心里松了口气,也认真考虑起她的话来,“我待会儿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喝中药。”
    顾双仪又和他说起患者接下来的病情分期及治疗方法,中西医对脑出血的认识层次和立足点不同,康复方法也有差异,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配合使患者的病情尽早缓解和好转。
    祁承淮以前极少接触到中医对于脑出血的认识理论,顾双仪为了让他明白,甚至掏出笔来给他列表格做说明。
    直到顾双仪离开十七楼回办公室去了才发现她将钢笔落在了他这里。
    这一天是周三,祁承淮不用出门诊,照惯例是处理住院病人的医嘱和病历,下午三点多,符云溪上来给病人做针灸,他本想将笔给她托她转交,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改了主意。
    临近下午下班时间,祁承淮见没什么事了,就对钟凯他们道:“我去一趟门诊,等会儿下班了你们自己下班。”
    他兜里揣着顾双仪那支钢笔,步伐矫健的晃进了中医科的大门,一楼就是门诊,他一间间门诊走过去,在靠里的那间诊室看见正在和病人对峙的顾双仪。
    “是我们疏忽,但既然错过了,那现在就给你们看,请不要吵闹。”顾双仪一脸无奈的道,看得出这一场对峙应该持续了一阵。
    “你们根本没叫我们,我们是13号,后面的人都看完了也没到我们。”病人是一对夫妻,女的拿着一张被攥得皱巴巴的挂号单往顾双仪面前送。
    顾双仪站在他们对面,对着这对夫妻无奈的陪笑脸,“阿姨,当时叫13号的时候你们没有进来才叫了下一个人的。”
    “你这个大活人是干嘛吃的,不会到门口喊一声吗,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从农村来的。”男人大喊了一句,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了两步,手高高的扬起来。
    一旁的护士见状忙将顾双仪拉后了两步,劝道:“大叔,你们没听到可以看门口那个叫号电子屏提示,上面有名字的。”
    “我们不识字!”对方回答得振振有词,一副十分有理的模样。
    “那就看形状!”祁承淮再也不肯忍,大步走了进去。
    诊室里几个人都惊讶的看了过来,顾双仪一看见他,眼睛竟然变得有些酸,她咬着牙忍下了心里翻腾的情绪,转脸好言好语的问道:“您二位是哪里不舒服,坐下来再说?”
    那对夫妻却已经似被祁承淮的一句话惹恼了,竟是不肯听她的,男人的手指都要戳到顾双仪脸上来了,叫嚣道:“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去投诉你们!没医德的庸医!”
    顾双仪一惊,忙要开口再劝只求息事宁人,祁承淮却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厉声道:“那你就去!现在立刻马上!我打个电话叫陈院长先不要下班就在办公室等你!”
    说罢他扬手一指门口,愈发不客气了,“或者你要去告我们也可以,我再打个电话叫市中院的陆庭长帮你们立案,明日即刻开庭审理,怎么样?”
    对方一呆,也许是没想到祁承淮如此大胆,也许是他周身气势太盛,又或许是畏惧官官相护这句老话,认定了领导会包庇他们,夫妻俩竟是同时安静了下来。
    顾双仪刚想说既然不闹了那就看病,可还没等她出声,对方就扔下一句“你们欺人太甚”后匆忙夺门而出,那张皱巴巴的挂号单被他们转身带动的空气甩落在门口的地面上。
    顾双仪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它捡起丢进垃圾桶,转头笑着对祁承淮道谢:“多谢你解围,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种事常有?”祁承淮打量了一下顾双仪,见她只是眼角有些发红,神情却不见气愤或其他,平静得很,立即皱起了眉。
    顾双仪耸了耸肩,“这种事不是哪里都常见的么,劝两句等对方气消了就好了,忍忍就过了。”
    说罢她又安慰似的道:“要是他敢动手,小宋会立即去找保安的,我也会跑。”
    小宋就是负责顾双仪这个诊室的责任护士,祁承淮不置可否,两个女孩子,要是真动起手来根本占不到便宜。
    可是他也无奈,心里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顾双仪脾气太软和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祁医生:我感觉今天我形象特别高大^o^/
    顾双仪:……也是不怕死,要真的去投诉你那就有戏看了←_←
    祁医生:t_t嘤嘤嘤做好事还被嘲笑,媳妇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顾双仪:……不仅不会,还喜滋滋(愉快脸)^_^
    作者桑:早上考试,看着试卷,发现居然有填空题,差点拍案而起,老师!说好的没有填空题的呢!我是听了假的考试重点吗_||
    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对吵闹的夫妻落荒而逃的离开了顾双仪的办公室,祁承淮将她的钢笔还给她,却一言不发,似有些不悦。
    “我还以为它不见了,原来落在你那里啦?”顾双仪接过笔,将它放进口袋里,随口说了一句。
    可是却没有得到在场的另一个人的回应,她抬起头好奇的望过去,见祁承淮正满眼疑惑的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接,顾双仪看得一怔,随即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见没有不妥,只好抬起头问道:“我哪里有不对吗?”
    祁承淮闻言就摇了摇头,问道:“你是现在回家还是要回办公室?”
    言下之意是要送她,顾双仪却头一次没有觉得意外。
    “回家吧。”顾双仪想了想,发觉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了,于是决定和他一道走。
    祁承淮见她没有推辞,于是将心里准备好的劝说吞回肚子,先伸手帮她把电脑和电灯关了,然后走到门口处等她。
    诊室门口的门牌上第一行是鲜红色的“针灸诊室五”这几个字,下面是责任医生和责任护士的名字,顾双仪的名字印在透明的塑料框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描摹了一遍。
    顾双仪将白大褂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转身将桌上的保温杯盖子拧紧,一回身就看见祁承淮似在发愣,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一时也有些凝滞。
    他的侧脸轮廓鲜明,像线条优美的瓷器,嘴角抿着,傍晚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他眼角的细纹却仍旧像闪着光,顾双仪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已过而立,却还是孑然一身。
    祁承淮抱臂而立,顾双仪清晰的看见他指节修长的双手十指纤长,比她的手好看得多,只是一看就坚硬,一点也不柔软,方蘅的手和他的很像,但顾双仪记得她柔软的温度。
    这大概就是男女的差异。
    顾双仪将目光收回,镇定的说了一句,“祁医生,可以走了。”
    祁承淮扭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伸手替她将门拉上,她掏出钥匙来锁门,祁承淮就低着头看她扎着丸子头毛茸茸的发顶,碎发滑到了脸颊边,他下意识想替她拂开,却又停住。
    这不合适,他知道,也许会吓到她。
    走到门诊大楼的门口,祁承淮跟以往的几次那样交代她道:“我去取车,你在门口等我,不要乱跑。”
    这样像哄孩子的话,顾双仪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后来她又坐过其他人的车,没有人和他说一样的话,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待自己的不同,可是那个时候离如今,已经过了许久。
    顾双仪看着祁承淮拐向了停车场的方向,然后自己往大门口走去,有黑车司机招揽道:“美女,坐车吗,上车就走了不用等的。”
    她忙摆了摆手,又往前走,避开了伸手来招揽她的人。
    祁承淮的车缓缓的出了门,门卫认得他,冲他问了句:“祁医生下班啦?”
    他点点头,应了声是,然后打着方向盘往一边转,不忘用眼神寻找顾双仪的身影。
    终于看见她在公交站牌旁边,正蹲在地上挑拣地上的番石榴,低着头,露出了干净的脖颈,尚余温热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反射出微弱的金光,亮亮的,直射到他的眼底。
    祁承淮将车轻轻靠近了过去,摇下车窗,身子靠在座椅背上看着她和卖水果的老妇。
    老妇已经很老了,佝偻着背,眼窝已经深深地凹陷,皮肤粗糙干瘪,祁承淮无法判断她的年岁,生活的艰辛总是会飞快的损坏一个人的容貌,使其看起来平白添了不少岁数。
    他听见顾双仪大声的问她:“阿婆,你这些石榴都有多少斤呀?”
    老妇伸出一个巴掌,应该是还有五斤。
    紧接着祁承淮就听见顾双仪道:“阿婆,都给我吧,你给我便宜两毛钱,你好赶快回家去,都天晚啦。”
    他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她这是想帮人,就用了这种法子,也不知五斤番石榴她要吃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顾双仪拎了老大一袋番石榴起身,转身就看见祁承淮正隔着车窗看着她笑,于是有些惊喜的拉开了车门,“也不叫我一声,我以为你还没出来呢。”
    祁承淮伸长手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放到副驾下面的空地,“见你乐于助人,就没叫你。”
    顾双仪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脸就红了起来,“你都听见了啊?”
    “是啊,五斤石榴,你吃得完?”祁承淮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况,心里却十分好奇她要如何解决这袋子东西。
    “吃不完的呀。”顾双仪悉悉索索的弄着塑料袋,发出嘈杂的声音,“所以分一半给你。”
    祁承淮一愣,忙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将袋子里的石榴一个接一个的捡进另一个袋子里,嘴里还絮絮的说着那卖水果的老妇,“那个阿婆的老伴以前在我们科住过院的,脑梗后遗症,是符云溪的病人,来的时候有点痴呆,差点就走丢了,家里环境也不好,儿女都靠打工为生,也没退休金什么的,生活所迫出来摆摊,偶尔来医院门口,门口的保安认得她,可怜她都不赶的……”
    说着就顿了顿,懊恼的嘟囔了一句:“哎呀,刚才数到多少了……”
    “好啦,你捡那么多,我也吃不完怎么办。”祁承淮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开,继续看着路况。
    顾双仪哦了一声,停了手,将两个塑料袋绑好,又拎起来掂量了一下,将觉得重的那袋放到别窗前,“这袋是送你的。”
    祁承淮看了一眼那个黄色的塑料袋,突然却问道:“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怕不怕?”
    顾双仪愣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老实点头道:“怕的,手心都出汗了。”
    “下次你要强势点,今天你见的这种人就是纸老虎,虚张声势欺软怕硬的。”祁承淮嗯了一声然后道,“那些一看起来就很凶恶的,你就赶紧跑,找人来帮你。”
    “可是……”顾双仪听了他的话,斟酌了半晌,似在想要怎么说,“可是他们是病人啊,要是去投诉我怎么办,万一领导要息事宁人让我赔礼道歉,说不定还要骂主任,怎么办?而且我也未必有人家跑得快。”
    “你怎么会这样想?”祁承淮皱了皱眉,“你怎么就知道领导会帮他们?”
    顾双仪撇了撇嘴,“不都这样么,你看蘅姐她们科室的钟磬,上次有个病人说她态度不好,在办公室大吵大闹,卓副院长也在,不也是要她赔礼道歉么。”
    祁承淮语气一滞,“卓院那个人……他就是这样,被吓怕了,不过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后来私底下他向钟磬道过歉的。”
    “那又怎么样,明面上大家看到的还是医生的错。”顾双仪撇了撇嘴,显得有些委屈,“什么叫态度不好?他骂我一句,然后我说骂的好,这才叫态度好么?”
    祁承淮扬了扬眉,却没有说话,顾双仪接着就道:“祁医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底气足的,很多同事,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要养育看顾,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为的就是一份不多的薪水,要是有一个肯帮他的领导,至少心里是暖的。”
    “……是。”祁承淮听她说得委屈,却又是事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斟词酌句半晌,只能应声是。
    世态炎凉这四个字,只有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不是纸面上四个字那么简单,在学校的时候千好万好,任何事都可以求助辅导员班主任,他们总会努力的帮忙,就算不尽力,也不会落井下石。
    然而出了社会,连说一句话都要颠倒着想几遍才能出口,一旦遇到了事,还可能成了领导自保的炮灰,祁承淮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一个因为医疗事故而成为上级医生的挡箭牌的同事。
    事事无奈,又寸步难行,多少人要经历这样的一遭,祁承淮必须承认,有的时候他的出身,就是他最好的□□。
    送顾双仪回了家,祁承淮难得准时赶上家里的晚饭,进了一袋子番石榴进门,发觉竟然一家老小齐聚一堂。
    “这是有什么事?”他愣了愣,转脸去问双胞胎兄长祁承洲,“怎么今天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