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内心戚戚然地走进浴室间。
    程溪双眸黑如幽潭，眸光清明地看着陈炎的背影，直到浴室门被严严实实地阂上。
    程溪回想起陈妈妈和他单独说过的话：“在陈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陈炎的班主任兼任美术老师，她给我看了陈炎画的两幅作业。一副是以班照为主题，另一副则是家庭合照。
    “在那两幅画里，陈炎把班上二十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全都画成千人一面、面目狰狞的小怪物，男孩子们却都刻画得很认真；而四口之家的合照，他把我画成很好看，柔沛却被画成尖牙利齿的模样，嘴里长着獠牙，头顶长有犄角……”
    班主任当时只当陈炎是在恶作剧，而曹艺卉那时隐隐就有些担心陈炎，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她惊喜地发现——陈炎这种古怪的举动没再出现过，而他画作里出现在的女孩子也都有了笑脸。
    曹艺卉为此还松了一大口气，以为陈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曹艺卉红着眼跟程溪说：“我亏欠陈炎这孩子十九年了，现在只能无条件地支持他的选择来作为补偿……”
    曹艺卉没有明说，但程溪听得出来，也看得明白：陈妈妈并不看好他，只因为他是陈炎的选择，所以她无条件地接受。
    程溪坐在矮背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陈炎洗完澡出来。
    程溪回过神来，单手托着下颚，对陈炎说：“宝贝儿，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陈炎的脸蛋被浴室里的水汽蒸得有点儿泛红，皮肤水嫩，白里透红，也显得气色特别好。
    他把换洗下来的脏衣服放进衣篓里，乖巧地走到男神面前，在男神的脚边坐下。
    陈炎低着头，只觉得男神帮他擦头发的手劲十分舒服，毛巾很柔软，动作又轻柔，他简直舒服得想趴在男神膝盖上眯一觉。
    程溪温柔地帮陈炎擦头发，低垂的眼眸含着宠溺的笑意，轻声说：“我刚去你的微博底下看了评论。”
    陈炎原本是迷迷糊糊的，结果他一听这句话，整个人登时就清醒了，眼睛还睁得老大！
    陈炎故作平静地喃喃：“有啥好看的……”
    其实他心里十分紧张！
    陈炎盘着腿正襟危坐。
    从回到男神家那刻起，他和曹艺卉打了通电话就过去半个多小时，完全没有时间再刷微博，现在难免有点小心虚，就怕那一片骚气冲天的评论区里，又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惊人之语。
    程溪轻轻笑了笑，说：“你好几天没上过直播了吧，不上去看看？”
    闻言，陈炎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脑袋卡壳地“啊”了一声，声调上扬带着疑问的腔调。
    程溪帮陈炎擦完头发，顺势搔了搔他的耳朵，痒得身前的小怂包直缩脖子，他忍俊不禁道：“评论里都在催播，我也很期待。”
    小怂包回过头，乌黑水亮的眼睛望着男神，声调自降到一个音量：“……现在？”
    程溪微笑点头：“也行，就现在吧。”
    陈炎：“……”
    陈炎有点紧张地垂下眼眸，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颇有些不安地小声说道：“可，可是，我的装备都不在这里……”
    程溪揉揉面前低垂着的小脑袋，说：“那就不带面具，直接开直播吧，我家宝贝儿长得这么好看。”
    陈炎咬着下唇，缩着脖子，没有出声。
    陈炎原本就是做这个打算：网络上曝出写真之后，再真人上镜开直播。
    可惜……计划得再周到，关键时刻他还是扛不住犯怂。
    程溪捏了捏小怂包的脸蛋，低沉磁性的嗓音十分蛊惑人心，哄道：“我陪着你，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程溪：我坐在镜头后面看着你，不怕。
    陈炎：……想死:)
    第85章
    男神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火前留名”直播的期待：他贴心地在柜子里翻出一个固定手机的支架，稳稳当当地架在落地窗旁的圆桌上面，又十分绅士地邀请陈炎在矮背沙发里入了座。
    然后——
    男神优雅地在陈炎对面落座，单手支着下颚，目光微微低垂着，状似漫不经心地在看着手机。
    而他的手机屏幕里，正跳出大晋江直播app的登入页面，绿油油的，很是晃眼。
    陈炎：“……”
    陈炎和男神面对面而坐，尽管男神和他没有眼神和语言的交流，却依旧令他害羞得不行，他如坐针毡地小幅度扭动身子，十根手指都要绞在一起了。
    陈炎上一秒还在纠结直播“原装上阵”很为难，下一秒就觉得即便是“裸妆上阵”简直so easy，毕竟当着男神的面直播才是真要命，羞耻得想要遁下水道出逃嘤嘤嘤！
    陈炎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跟男神商量：“程，程溪……我还没想好直播内容，今晚就算了吧……”
    男神抬起双眸，深如幽潭的眼眸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潋滟的眸光更是如同月夜似水般温柔。
    结！果！
    男神微笑：“你在直播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打过草稿的吗？”
    男神唇角上扬，勾带起一抹玩味儿十足的微笑。
    陈炎表情一懵，心理建设瞬间就崩！
    陈炎吞了口口水：他在直播上说的那些话？是指哪些话……
    说男神是他十七房姨太太？
    还是说男神对他一见钟情？
    陈炎蜷缩起手指，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不是的，我没，没有打过草稿……”
    陈炎咬住自己舌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不管他有没有打过草稿，也已经在他的个人历史墙上抹上黑漆漆的浓墨一笔了。
    程溪轻轻地笑了笑，说：“那就好，既然直播不用打草稿，就照你平时的习惯自由发挥吧。”
    陈炎：“……”
    陈炎有些幽怨地瘪着嘴，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登陆大晋江直播app，对着主播界面又有些迟疑不决。
    陈炎心不在焉地刷着主播个人动态，动态下面的评论清一色地催播和跪舔，互帮互助地指路微博——“吃花瓣喝露水的火前留名”这一id帐号名被高高地挂在热门第一，粉丝们的追捧倒是让他鼓起了勇气。
    陈炎略略琢磨了一会儿，将开播的小标题设置为“我家男神宇宙无敌超级帅”，随即深呼吸，一口气蓄满勇气条，这才点击开播的确定键。
    “火前留名”一开播：普天同庆，四海撒花，万人空巷吹喇叭，更何况现在是在周五晚上这黄金时段，粉丝涌入直播间的速度堪比甩卖现场。
    仅仅只用一分钟，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就飙升直逼小两万，“火前留名”的人气在大晋江无人能及。
    评论区里的留言刷得飞起——
    “我用舔屏的方式成功进入直播间！一姐求奖励！我好爱你啊嘤嘤嘤，月亮代表我的心！为你打call为你做1！”
    “楼上的朋友，请速来领取奖励：腋毛离子烫！阴毳纹理烫！均可半价！”
    “这是哪里来的马蚤鸡，竟妄想给一姐做1！奖励你切diao的麻醉剂加量不加价，无痛阉割嘻嘻嘻。”
    “啊啊啊一姐我爱你！我心脏剧烈狂跳不太正常，极需要含口justin bieber冷静一下嘤嘤嘤，留言区有没有坐标广东东莞的大强1！今晚一起happy嘻嘻嘻！”
    陈炎有些不适应地调整坐姿，轻声问道：“大家能看得到我吗？”
    评论里自行睾潮的戏精太多，一听到一姐的声音才回归冷静，评论区里十分统一地刷道：“不能！！！”
    陈炎看到这无比整齐的回复，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
    评论区里顿时一脸懵逼：“？？？？？”
    陈炎事先拿了一个文具夹子，夹在手机前置摄像头的位置，此时直播屏幕里只看得到一片灰白色，网友们只能听到“火前留名”的声音，根本就看不见“@吃花瓣喝露水的火前留名”的人影。
    这时，只见屏幕里跳出两句抢眼的系统提示语——
    “id‘千里送炮’给你发了五张金色置顶卡，恭喜你将于3分钟后登上首页小电视。”
    “id‘千里送炮’给你发了五张银色置顶卡，恭喜你将于28分钟后登上首页小电视。”
    陈炎看到提示，一惊：“诶！”
    评论区里一见“千里送炮”这id一出来，当即就“哈哈哈～噫噫噫～嘻嘻嘻～”各种阴阳怪气的语气乱刷屏。
    陈炎抬头朝面对面的男神瞄了一眼，用一贯的语气嗫嚅道：“你不要浪费钱啦，这个又没啥用……”
    金、银置顶卡对于“火前留名”这个晋江第一流量体的确等同于无效，毕竟“火前留名”开播不到五分钟，观看人数已经高达4w多人，稳稳地占据热门排行榜的第一位，再和小新人主播抢占首页小电视这种昙花一现的流量位，未免就有些太欺负人了。
    “火前留名”是晋江的流量一姐，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程溪抬起头来，朝陈炎笑了笑，说：“你怎么不感谢我了呢？”
    陈炎表情一愣：“啊？”
    程溪笑意加深，回味着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学会给你送置顶卡的时候，你对我说‘好人一生平安！千里有炮来相送！么么哒！’，还挺押韵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一句。”
    陈炎脸上一红：“……”
    实际上，陈炎已经忘记他和土豪菌这个id说过什么话，但是男神都提及了，他也不难联想到——
    “千里送炮”这个id名字的由来，就是出自他这一句戏说之语：好人一生平安，千里有炮来相送。
    陈炎现在只要一回想到以前没脸没皮地在直播上意淫男神，他就羞得从额头到脚趾头都红得发烫，恨不得趴在桌子上磕几个头冷静冷静，最好是磕头碰脑能够让他选择性失忆！
    直播间的留言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get到男神id名字的点儿，毕竟他们现在忙着刷评咆哮“啊啊啊”。
    从直播里听到男神的声音开始，他们就已经激动得睾潮迭起，忘乎所以，疯狂地虐待手机里的“2”键“啊啊啊”个不停，就如同打鸣是鸡的本性，勿论是鸡还是基。
    男神和一姐共处一室=
    男神和一姐开始同居=
    男神和一姐为爱鼓掌！
    这一条四舍五入恒等于的公式，完！全！没！毛！病！
    网友们光是听到男神和一姐的对话，他们就已经暗戳戳地脑补出一系列前戏和后续，类似于“晋江一姐忘关摄像头的一夜”这种恶俗头条似乎也是指日可待。
    陈炎此时只顾着害羞，根本就无心看直播间的评论。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偷看男神一眼，忽然就见男神站起身来，迈着长腿绕过圆桌走到他面前。
    陈炎吃了一惊，愣怔地仰起脸来，傻乎乎地眨巴眼睛仰视男神。
    程溪坐在圆桌边沿，正对着陈炎，抬起他的脸来，轻轻笑道：“你都不感谢我，那我只能自己要奖励了。”
    陈炎脑袋迟钝，这才反应过来男神说的“不感谢我”是指男神刚才给他送了十张置顶卡的事儿。
    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