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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她走近几步,发现他连唇上都血色全无。她有点害怕,还有点不知所措,“你怎么啦?我们回去吧?”
    “看见那间药店了吗?”他没接她的话,指了指天桥下右边街道的连锁药店,声音都虚,“帮我去买药,止胃疼的。”
    甘却反应了一会,“哦,好!那你坐下,我很快就———”
    “还有水。”他又打断她的话,把皮夹扔给她。
    “嗯嗯,你别走。”刚跑上不久的甘却又跑下去了。
    张存夜顺着栏杆坐在地面上,屈起一腿,仰头往后靠,咬破唇也不能缓解胃部的绞痛。
    望星星,望高楼,忘记此刻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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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却气喘吁吁跑回来时,他把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半张脸都藏在黑色衣袖处。
    “你睡着了吗?可以、吃药了。”
    “没睡,在咬衣服。”
    “啊?”她拧着矿泉水瓶盖动作顿了一下,“那、现在可以不咬衣服了,换成咬药。”
    张存夜轻轻嗤笑一声,瞥了眼她买的那种药,“四颗,放瓶盖里,给我。”
    “好,”她低头拆着药盒,数了两遍,分出四颗,把药和水瓶一起递给他,“给。”
    他没接,说:“头转过去,不许看。”
    “啊?不许看什么?”甘却懵极了。
    “快点。”
    “哦……”病人最大,她照着他的古怪要求,把脸转向另一边,不看他。然后才感觉到他把她手里的水和药拿过去。
    “可以了。”
    甘却再看他这边时,水瓶被他放在地上,瓶盖没盖上。
    “你这个、是不是特别疼呀?”她看了看他那张堪称惨白的脸,额前的碎发都湿了。
    张存夜闭着眼睛没理她。
    “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甘却站起来看四周,“你走路肯定很难受,我背你吧?”
    他睁开眼睛,“你敢?”
    “啊?我、我为什么不敢呀?”她在他面前蹲下去,往后摸到他的手臂,“我就、只要把你放到我背上就行啦。”
    “别碰我,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张存夜整个人往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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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
    “‘十八岁’,你好轻呀。”
    “闭嘴。”
    他趴在她背上,长腿轻晃。甘却低头看着脚下的天桥台阶,小心踩着,笑嘻嘻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用了香水呀?你身上气味很好闻唉。”
    “别吵。”
    “我就说跟你说嘛,不吃饭是不好的。”
    “能不能安静点?”
    “噢……”
    从口袋里找出耳机,张存夜在她颈后解着缠在一起的耳机线,解了很久,眉头轻皱。
    “你在干嘛?要一直抱着我的脖子别松呀,不然你会摔下去的。”
    “你觉得我刚刚是在抱着你的脖子?”
    “不、不是吗?”甘却稍稍转过脑袋,正好看见他塞上那两根线。
    张存夜懒得跟她交谈,把音乐调到最大声,屏蔽掉她的声音。但没过几秒,右耳耳机线被她伸手扯下去。
    “你做什么?”
    她嘿嘿笑,“我也想接一根线,看是不是接上了就会听不见声音。”
    “这叫‘耳机’,不是线。”
    “噢,”可她看着这东西的样子,就只是两根线呀,“这个、里面是有人在唱歌吗?”
    “不,里面是巴啦啦小魔仙在变身。”
    “哈?魔仙?那是什么东西?”
    背着他走了好一会,即使再轻,甘却也有点气喘,“你、你是在说反话吧?我觉得、就是有人在唱歌,就像帕威尔的、收音机那样。”
    张存夜不答话,勉强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尽量不让她产生“他抱着她脖子”的错觉。
    “‘十八岁’,你好点了吗?”
    “死了。”
    她赶紧一阵乱呸,说要帮他冲掉不吉利的话。
    华灯渐稀,寒风愈冷,十字路口行人稀少。
    一粉一黑的身影,前后位置却违和得有点诡异。
    甘却腾出手把耳机塞在自己右耳,激荡的节奏一下子跑进她耳蜗。
    他听左耳,她听右耳。
    “《孤军作战》。”他稍稍靠近她左耳说。
    “嗯?歌名呀?”
    她侧过脸笑,双眼弯着,亮亮的,想了一下,跟他说:“两个人听,就是‘并肩作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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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肆无忌惮/ 我们成群结党/ 我们目无尊长/ 对什么事都不满/看着我们成长/只会制造麻烦/ 我们就是一无是处/ 看你又能怎样。
    学校老师束手无策/ 父母臭骂我们不会想/ 这个社会的标准已经超出了我们这年纪的有限想象。
    只认定会读书就一定是好孩子的榜样/ 别以为看不起我们/ 就告诉自己比人家强/;
    有多少人关心我们/ 为何会走错迷失方向/ 又有谁会替我们想想苹果为什么会变烂?
    其实我们也曾努力,要争取所有人的称赞/扪心自问,你们究竟给了我们多少希望?
    泪水已经流干,前途也很渺茫/ 迷失的灵魂,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些人幸运,天生没有战场/ 我们一出生,就是自己孤军作战。
    站在十字路口的风雨中呐喊:不要让我们一生绝望。”
    …………
    “‘十八岁’,我们该往哪个路口走?”
    “左边。”
    “‘十八岁’,你答应跟我做朋友了吗?”
    “免谈。”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7.13
    今天推翻重来了好几遍才敲下如今的面目,我在认真倒推,如果那时候真有这么一个傻子在身边,我最有可能作出的反应到底是怎样的…
    大概就是这样。
    ☆、第六章
    转过街角,终于到了那条林荫道。
    白天下过雨,晚上就有水珠潜伏在树叶间,时不时滴下一两滴,砸在行人身上。
    街道安静得有点诡异,张存夜听见她略粗的呼吸声,擦耳而过。
    上一次被人背,是在混乱的教堂。那些人事,现在想起来,仿佛很远,又仿佛在昨日。
    人类为什么会有记忆呢?
    还有,为什么要有感情?就像现在,看着一个人犯蠢。
    她的步伐偏了,往对面旅馆走去;他无声挑眉,虚弱又慵懒地问:“往哪儿走呢?”
    “往这儿走呀,我住的地方。”她有点气喘,却笑得很有劲。
    “为什么我要去你住的地方?”他住的旅馆在后面一条街,不在这里。
    “因为、你很重呀、我背不动了、所以、就近原则嘛。”
    “刚刚不是说很轻吗?”
    “你……你又、又突然变重了嘛。”
    甘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聪明过,这叫什么?这叫‘急中生智’。
    而这几乎是张存夜听过的最拙劣的说辞。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心跳声,任她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傻子之所以能在悲哀的同时浸透于幸福,是因为她在蒙骗这个世界之前,先成功蒙骗了自己。
    他抿着唇笑了一下:胜在无知。
    2
    “今天晚上你睡床上,我睡这个单人沙发!”
    甘却让他坐在床上,倒了杯水递给他。
    他摇头,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