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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如果能够稍稍受一点伤,让他心软,答应自己的要求,那就好了。
    想法很好,哪里知道,斯图加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想想也是,在活人身体上做实验,幕后主导研究pandora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呢?
    谢童算掉了两点。
    第一,斯图加特与特立尼加安达卢西亚雨林地有联系,他知道谢童的身手。
    第二,斯图加特很早以前就认识殷野歌,他知道当初的一段往事。
    第一点让他被算计,被注射了松弛剂,暴起之时斯图加特已经有了防备,不但没有控制住对方,反而让自己憔悴不堪。
    第二点让斯图加特几近疯狂,言语肆意的折辱谢童,却也教谢童的精神几近于崩溃。
    在“水晶宫号”上,若不是斯图加特太过于癫狂,竟然不管不顾的给他注射入pandora试剂,恐怕他还是被松弛剂控制着,浑身无力,只能等待楚歌到来,将他带出豪华的囚牢。
    然而斯图加特居然会是这种罪恶药剂的幕后主导一事,谢童也始料未及。
    pandora,神话中的魔盒,无上的诱惑后,带来无休无止的灾难。
    一柄双刃剑。
    “水晶宫号”上,给予了谢童力量,让他暴起反制住以为胜券在握的斯图加特。无数算计最后回到原点,剧本仿佛依旧按照他想象中的那样走,却在细节上出了再也回不去的偏差。
    “水晶宫号”下,被注射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却控制不了这股力量,与之同时,连神经也趋近衰弱起来。
    在醒来,发现身体异常变化后,他就想要将自己隔绝起来。
    谢童让自己陷身于冰冷的水体中,他锁上了门,藏起了钥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浴室内。冰凉的水花能够稍稍缓解内心焦躁不安的暴|虐|欲|念,是以他将自己沉在水下,拼命地度过那难熬的时期。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心中翻滚,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他被抓进号子里,把牢底坐穿。
    pandora给他的神经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刺激,在片刻的轻飘欢愉后转为痛苦,曾经的戒断心瘾居然变成了肆虐的杀|念。然而在那其中更有一个声音在无时无刻的诱惑着他,劝说他臣服在美妙的药剂之下。
    他竭力的抵抗,沉在水中,意识趋近混沌,甚至身体出于本能反应,拧断了楚歌的手。
    那一刹他就清醒过来,尔后,在难熬的发作过去后,谢童再也不敢靠近了。
    归根究底,都是他的过错。
    自以为是,终究酿成大祸。
    .
    谢童的剧烈的心理活动楚歌并不知晓,他以为青年是在因为无意间捏断了他的手腕而愧疚,尽管手腕处还是很疼,但楚歌依旧温声安慰起来,替谢童消解他心理上的压力。
    然而他越是说,谢童便越是痛苦起来,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与否认之中。
    见状,楚歌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童童,你被它干扰了。”
    谢童轻声说:“被什么?”
    楚歌道:“pandora。”
    那个词语让谢童垂下了头颅,脊背微不可见的颤抖。
    “自我否定,自我怀疑,自我归疚,将自己陷置于消极情绪中……童童,第二页第三条写着的第四个症状,你看一下。”楚歌柔声道,“不要让这种念头占据你的内心,你想要被药物征服吗。”
    桌上放着一叠资料,楚歌示意谢童去看,青年抬起手,极为克制的,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一叠资料,又抽出了第二页,看到了第三条上的黑字。
    楚歌无声无息的看着他,眸光安静。
    这一叠都是被斯图加特家族传过来的、与pandora相关的资料,被全部打印了出来。谢童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楚歌也没有打扰他。
    实际上所有的内容楚歌都已经提前看过了,又结合被传回的、谢童的检验结果,微微有了个底。
    系统说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恢复正常,斯图加特家族的资料上显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疯掉,会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恢复正常。
    楚歌不会告诉他前一个希望渺茫的数字,他坚定的相信第二个。
    厚厚的资料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最终,被全部翻开,放回了原本所在的桌上。
    “童童,你不想做那百分之一吗?”
    漫长的黑夜里,依旧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就是那一点点光亮,也足以踏在荆棘上的行者伸出手,朝着希望靠近。
    谢童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下头。
    楚歌示意谢童过来,在青年僵硬着的身体里,揉了揉他的头发。
    谢童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想要离开又舍不得离开,整个人定定的,如同雕塑。
    “头低一点。”
    楚歌催促着谢童,然后看到青年僵直着身体,缓缓将脑袋垂下来。楚歌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谢童忽然重重的压上,伸出舌尖疯狂扫荡过他的口腔,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以及对未来希望的期冀渴求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狠狠地吻住心爱的人。
    内心的情感如同火山口的岩浆几欲喷发,灼烫的他双目发红。谢童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舔舐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最初那点鲜血的滋味让他兴奋到几近发狂,在一声浅浅痛哼后,谢童却蓦地清醒过来。欲|念像潮水一样褪下,他蓦地仓促撤退几步,动作之剧烈甚至撞倒了一旁的椅子。
    舌尖上依旧有一丝腥甜,然而他的舌头却是完好的,没有一点点伤口。
    楚歌的眉浅浅的蹙起,唇上有一丝鲜血的红色,那让谢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方才巨大的兴奋感中,他情不自禁的用牙齿咬过楚歌嘴唇,却把他的唇给咬破了。
    那个伤口极其醒目,赤|裸|裸的提醒他,刚才控制不住做了什么。身体里的力量何其之可怕,甚至推到了楚歌的手,让将将才包扎好的手腕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谢童站在一旁,神色几近于惶恐,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种近乎于厌弃的意味。
    “掌控不了力道?”
    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楚歌叹了一口气,便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在听到来人的询问后,楚歌表示可以进来。
    去准备粥的管家终于回来了。
    食物的香气勾得人饥肠辘辘,在看到自己刚才点的虾滑蔬菜粥后,楚歌心里笑开。虽然管家说着要给他准备猪骨黄豆汤,但最后还是准备的他想要吃的嘛。
    然后楚歌就看到管家开了一个小餐盒,撒了一把葱花到虾滑蔬菜粥上。
    楚歌:“!!!”
    他不吃葱!
    管家打开最后一个铁质的餐盒,露出了其中的筒子骨与漂浮的黄豆,他十分严肃的说:“为了早日康复,手断了的人不能挑食。”
    楚歌:“………………”
    要命了!
    他猜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很精彩,因为看着那一撮葱花,闻着刺激的气味,楚歌简直想要吐。
    管家是肯定说不通的,楚歌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谢童,刹那间谢童如有神助,拿起瓷勺以一种肉眼都难以看清的速度,刮了一勺子塞到自己口里。
    虾滑蔬菜粥的表面上,除却被勺子刮走后塌下的小小窝陷外,一粒葱花都没有。
    谢童睁眼说瞎话:“我先给殷叔叔尝尝烫不烫。”
    管家:“………………”
    谢童认真的说:“一点都不烫,温度刚刚好,可以吃了。”
    管家的脸色黑的大概跟锅底一样了。
    楚歌憋着笑,又憋不住,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状态不太好,神色郁郁,陡然这么舒畅的笑开,让管家原本绷紧的面皮也渐渐和缓下来,看着旁边捏着瓷勺的谢童,忽然觉得也不那么碍眼。
    楚歌一边笑,一边说:“童童真贴心。”
    那语气,整个跟哄三岁小朋友一样。
    葱花楚歌是从来不吃的,管家撒那一把也压根就没指望过,纯粹试一试而已。
    眼下楚歌右手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完全没法动,肯定是没法自己吃饭的。他冲着谢童道:“童童过来。”
    谢童捏着瓷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铿”的一声,直直把那根瓷勺给捏断了。
    看着他脸上刚才还在的笑意一下子就收敛了,楚歌说:“乖一点,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管家突然又觉得不听话的谢童很碍眼,上前一步说:“我来吧。”
    谢童把掉在地上的瓷勺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他抬起头,发现楚歌依旧看着他,目中带着鼓励与期待。
    刚才他情急之下抓起瓷勺,舀走葱花的时候,不是也控制住力道了吗?
    谢童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拿起了放置的另一支瓷勺,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手腕无比紧绷,如临大敌。
    楚歌笑起来,说:“轻松点,没事的。”
    管家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不咸不淡的看着完全紧绷的谢童,他是知道眼下谢童情况的,因此对于楚歌的决定,并不怎么赞同。但他就是有再多的不赞同,此刻也得憋回去。
    谢童简直用尽了平生的控制力,他只怕自己稍微重一点,就会捏断手中的瓷勺。
    往常做起来简单不过的动作,眼下却艰难到了极点,他怕自己重了,一不小心把粥塞了过头,又怕自己轻了,拿不稳瓷勺,让它掉下来。他竭力寻找着自己神经与力量的平衡点,想要让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给稳定下来。
    那使得他的动作放的极缓,如同是电影中的慢镜头。管家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无数次想要打断,触及楚歌的眼神,又将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偶尔还要换做木筷,夹起清爽可口的小菜,像其中如皮冻这一类,想要用木筷挑起无比困难。
    一碗粥所用的时间堪称漫长无比,当终于见底后,谢童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无比严苛的挑战。
    然而他的神情却是极为满足的,就好像达成了某种心愿,眼眸都明亮起来。
    楚歌神色揶揄:“所以为什么这么怕?”
    谢童小声说:“我害怕又控制不住。”
    楚歌说:“那你能够控制住吗,童童?”
    谢童坐在一旁,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回答,他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舀了一碗粥,自己喝起来时风卷残云,一点都不像刚才那小心翼翼的架势。
    管家没有收捡餐具,一切都由谢童来完成,他寻找着平衡点,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刚才的尝试让他终于有了一丝感觉,将这些都收捡起来,并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稍不注意就捏断、捏碎,剩下一地狼藉。
    他的动作很慢,也没有人催促于他,做完这些后,谢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如同挣脱了某道无形的枷锁。
    楚歌笑起来,说:“很棒,童童,你就是那百分之一。”
    谢童望着他,情不自禁的笑。
    他的五官原本英挺深邃,在褪去了阴霾笑开后,锋锐且俊美,说不出的明朗,漆黑的眼瞳映着楚歌的倒影,清明透澈,有无数如熔岩一般的情愫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