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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妇人眸中沉静之色,毫无波澜。地上的二人在她看来,就像不存在一样。
    平静的端过碗“过来。”
    田妈一跛一拐的起身,着急的膝盖还磕在了地上。
    战战兢兢的问:“太太有什么吩咐?”
    “扶婧姐儿起来,动作手脚轻巧些,别弄疼了我婧姐儿。”轻轻的吹着碗中的药,搅动着,话说完都没有正眼瞧过两人。
    没有妇人的吩咐,田慧心依旧趴在地上。本就不满的脸,听见妇人的话更是直直的垮了下来。
    不服气的抬头直言:“太太这话说的是不是太难听了,这可不是嫌弃我与姑姑平日里待二小姐不尽心尽力,还是嫌弃我与姑姑是农家出身。这样的话可不是伤了底下人的心...”
    “还不快闭嘴!”田妈假意满脸怒意呵斥道,还轻轻踢了一脚。
    看上倒是生气的很,实际上都等着田慧心说完了才说。更何况田慧心这话,说的看上去是在说妇人嫌弃二人的出身。可是这府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前的妇人也是农家出身。
    妇人眼皮都不抬了一下,待二人说完淡淡的道:“说完了?”
    妇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让二人越发的心慌了起来。从前,这太太可从没有这样过。这难以琢磨的态度,田妈赶紧朝田慧心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不再言语。
    “还不快点。”田妈听见连忙将床上的小女孩扶起,在妇人的直视下,一点重力都不敢使。“好了,太太。”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弱了起来。
    妇人舀上一勺,喂至小女孩嘴边。只见小女孩儿嘴轻轻张开,将药喝了进去。
    “喝了!喝了!”妇人满怀期待的再喂上一口,却见小女孩开始咳嗽了起来。捏起手帕,给小女孩儿擦擦嘴角。
    刚擦完,就见小女孩眨了眨眼,睁开的眼迷迷糊糊的叫了句:“娘亲?”
    “婧儿?!婧儿!”
    ***
    “二小姐,该用药了。”
    怡宁虽实在不忍出声打搅侧身躺于小榻上的小人儿,奈何已到了服药的时辰了。
    小人儿转过身来,坐起。因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稍带沙哑的声线软声说道:“给我吧。”
    “是,二小姐。”
    怡宁靠近人儿,将盘中的药稳稳的放置在小几上,见小人儿毫不犹豫的端起药一口喝下后,撤掉药碗小步退了出去。
    怡宁出来后,门外的恬心一并把门带上,丝毫不出一点儿声响。似是担心里屋的小人儿听见,恬心放轻声音道:“又是一口闷?”
    笑看着恬心一脸喝药的苦的是她一般,轻声回说:“恩。”
    “哇...二小姐真是太厉害了。那大夫也真是,这药闻着都苦。怎的要不知道开好喝点?”恬心撇撇嘴惊讶道。
    每日端药时热气腾腾的药直往她鼻子上蹿。每每这时都要别开脸,担心药颠簸出来不说还得担心自己没看见路摔倒。
    “良药苦口,傻丫头。”怡宁边摇头边笑着说完便端着药碗离开了。
    其实也不怪恬心惊叹,就连她刚开始也跟恬心一样的反应。
    自二小姐醒来,从第一日开始便与以前不同了。
    第一日她端药过去时,“二小姐,该用药了。”
    原本还想着劝二小姐吃药,想必又是一番折腾。
    怎想二小姐未多说只回了:“恩。”
    这还不算什么,她刚端起药碗打算喂药时,二小姐抬起手阻止她,语气淡淡的说:“我自己来便好了,把碗给我吧。”
    惊的她第一次失仪的大声回:“这...”见二小姐听到她突然放大的声音抬眼瞟了她一眼,她才意识到失仪,连忙将声音放轻说:“可是二小姐,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给我便是了。”她还刚想说些什么时,二小姐却已经直接端过药碗一口喝下去了,眉头都未皱。“我有些乏了。”
    二小姐放下药碗后,便躺下了。她也就出去了,原想应只是二小姐一时的兴起,可待到第二日、第三日接下来接连几日时,都是这般。
    “真是...这...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
    许可婧自那天醒来后,发现眼前的娘亲祝氏。还误以为是娘亲远道而来,前来探望重病的自己。
    怎想当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与娇小的身躯时,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幼时的自己吗?自己这竟是重生了?!
    一时三刻久久不能平静,刚醒来的日子为了理清思绪,也为了避免让人发现言语表情间的不对劲,特意平日里除了服药之时,都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在房中。
    为了找回孩童时期的稚感,表情语气还得对着铜镜比对。乏了的话还真不是为了敷衍怡宁,每日如此倒真是疲惫不堪。
    “哒、哒”
    许可婧刚躺下便听见敲门声,连忙闭上眼。才闭上眼不久,外头又传来:“二小姐?二小姐?”这不是田慧心的声音吗?许久,想是未听见里屋有回复便不再询问。
    “慧心怎么样,睡着了吗?”田妈的声音。
    “姑姑,里头没声儿了。应该是睡着了!”
    原来是田慧心与田妈,她还想着醒来后都不见两人的身影。想必是因为时辰都错开了来,毕竟当年这两人可是一直都跟着自己,从未离开过身边,仔细想来比起爹娘,这两人竟与自己更加熟悉亲昵。
    回想起当年的都是田妈将自己带大,慧心也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后来因为爹爹一时鲁莽,酒后难以自制,坏了慧心姐的名声,慧心姐便成了爹的妾室,在之后自己就出嫁了。
    反正,无论如何今世定不能委屈了慧心姐,一定要给慧心姐找个好人家。
    点了点头,刚起身坐起来,打算唤两人进来,还未来得及张口出声,只听见外头:“今后在她睡着时,悄声儿的将窗子拨开些。不说病好的快慢,这没养好的总能留着点病痛不是。”
    这,这...这竟是田妈说出的话?!许可婧捂着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话竟是从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都疼爱自己的田妈说出来的话。
    “没想到,病了这么久。竟然都没取了她的性命去,真是个命大的。”这是田慧心的声音。
    “每日里这药都不往里灌,她竟然都给醒了过来。真是白费功夫。”
    两人的对话,余下的许可婧已然听不进去,万万没想到,这二人竟是这般的打算。
    没过一会儿,窗户果然被打开了来。担心两人还在外头看着,许可婧紧紧的拽住身下的床单,紧张的都快要屏住呼吸了。
    这时要是被发现就完了,现在的自己太小了。不仅身体小,力气更是比不上二人。
    “田妈,慧心姐。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守夜就好了。”
    怡宁,是怡宁的声音。虽然不知怡宁是不是与这二人是一伙儿的,但是怡宁比现在的自己大不了几个年岁,无论如何也比那二人好。
    “哦。今日是你守夜?恬心呢?”田妈抖了抖臃肿的身子,脸上肉都跟着晃动。
    “是。下半夜是恬心,她已经去休息了。”怡宁轻声回道。
    “真是个好吃懒做的。”
    田慧心柳条似纤细的身子,柔弱的好似无骨一样的靠在墙上,用手指绕着头发撇着眼道,那娇媚的模样倒是不像个做丫鬟的。
    “行了,走吧。听说厨子哪儿今日做的,可是膳食居的金银肘子呢!”田妈眯着眼睛,好似那肘子已经在眼前还咽了咽口水。
    “是是是,可不能饿着我的亲姑姑。不过,那府里的那几个婆娘可真会做那膳食居的厨子做的东西?听说要是想去哪膳食居吃,得先给钱等着,等着到你的时候才能吃。”
    “会的会的。上次那红烧肉...啧啧啧”
    怡宁看着田慧心扶着田妈走远的身影,抿了抿嘴。那么大声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二小姐吵醒,二小姐的病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
    “这窗子怎的是打开的,万一进了风可怎么办。慧心姐跟田妈也真是。”怡宁赶忙走过去小心的将窗户关上,动作轻的许可婧都听不到动静。
    这么看来怡宁倒是跟从前一般,并没有与那两人一伙。长吁一口气松开了紧拽着床单的手,白嫩的手掌心上甚至都留下了泛着深红的印记,便可知晓方才的情形许可婧有多紧张。
    许是因为突然放松下来,呼吸声太过明显。怡宁赶忙走近轻声问道:“二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听到怡宁的询问,许可婧低头浅笑。这下倒是真的可以放下心来,怡宁还是同从前一样,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从前生病用药也是怡宁最为准时细心,从不耽搁,就连每次入口的药都是最适宜的热度。
    “没事...夜里凉,记得盖层被子。下次,多穿点衣服吧。”
    想到怡宁还同从前一样,许可婧心里便高兴了起来。原一句没事便结束了,想了想再说就多了些嘱咐。缓缓的轻声说道,言语之间有些踌躇,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人说这样的话。
    怡宁听到帘子那头的传出‘没事’之后便打算转身离去,却没想到听到了后面的话,呆愣的站在帘子后头挪不动步子。
    自家小姐的性子,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容怡宁有时间去想二小姐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时帘子那头又传来声音:“怎么了?”
    怡宁晃了晃脑袋找回自己的精神,急忙回道:“没...没什么,二小姐快休息。奴婢先下去了。”
    见许可婧应声后,帘子那头的身影翻动了,轻退回隔间。
    回过神来,怡宁轻笑的摇摇头,方才小姐那番话,虽言语之间犹豫语气也有尴尬,但是短短几几句话在怡宁听来关怀备至。
    自己与恬心自小便被管事从牙子手里买入府中,当时本就是为了给二小姐找丫鬟的,所以是要比二小姐年长几岁,却又不能相差太大。不仅仅是找能服侍的,还要是能当玩伴的。
    所以这么说来,自己与恬心是和二小姐一同长大的。而怡宁年岁比恬心还大一些,对于怡宁来说自己更像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
    当从小任性刁蛮的二小姐,说出这样关心人的话,怡宁只是觉着二小姐,是长大了。
    ☆、第3章 临终
    夜深,沉重的木门都被瑟瑟寒风刮得发出碰撞的声音。
    床上许久未换洗的垂帘被风吹着都抖落了灰尘,屋内的空气浑浊,污秽之物的味道弥漫,放眼望去就连摆设的物件上也尽是灰尘。
    门被人推开,一名着大红鎏金烟罗裙外披宝紫轻纱薄衣的女子,在周围几人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女子面如桃花,小巧的嘴唇更是殷红饱满,螺子黛细致勾勒的柳叶眉,一双媚眼顾盼之间更是让人总会觉着美人暗送秋波。如此精致的妆容,材质上乘的衣着,一看便知地位不凡。
    女子用细嫩白净纤细的手指捏着帕子,走近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个面黄肌瘦、身上粗糙的连下人都不如皮肤包裹着骨头的女人。
    女子瞟了瞟周围,轻笑着道:“我的好姐姐,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还未等床上的女人回复,女子佯怒道:“快说!是不是你们这些下贱坯子没有照顾好我的好姐姐!”
    床上的女人像是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努力的抬了抬眼,用不靠近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道:“你...你...都,都是你...如果不是你...”
    不等床上的女人一句话说完,女子就跟听不出床上的女人话中颤颤巍巍的无力一般,抚了抚心口道:“还好,还好。看来姐姐身体还不错,我就放心了。香儿!”
    “奴婢在呢,太太。”一旁的婢女回道。
    听到后头的称呼,床上的女人突然瞪大了已经在整张凹陷脸上突出来眼睛,身子越发用力的颤抖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香儿你懂医?”与床上的女人不同,女子听到后头的称呼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就连语调都升高了几分。
    “是呢,太太。”
    “姐姐,你看既然这少爷未在府里,老夫人又在祠堂诚心念佛实在是不宜大搅她老人家。妹妹我手下的婢女不才,略通些医术,不如就让她给姐姐看看,再开服药。这病呀,一会儿就好了。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床上的女人艰难的抬起手,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指尖都不似常人圆润,而是骨头似乎都要划破皮冒出来了一样。床上的女人好不容易使劲全身的力气,手就要碰到女子的衣裳。
    将碰未碰之时,女子小小的往后挪一步。床上的女人没有了力气,抬起的手直直的落下,骨头与木头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疼痛使得床上的女人胸口的起伏剧烈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