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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她们有些个身上披着蓑衣,大多数则是淋着雨,地上散落着好几把油纸伞。
    一个婆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忙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踩着一个海棠红果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幸得后面的丫鬟机灵扶了一把才幸免于难,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婆子,那婆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站稳后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些什么。
    再往旁边看去,沈缘福一眼便看到了红杏红桃,两人并着身边几个丫鬟个个神情严肃,正在房檐下避着雨对着院子里指挥着什么。
    沈缘福皱着眉,才刚觉着生病可怕,便见着满院子的人淋着雨不知道在干什么,若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在做什么?”
    见没有人看见自己,沈缘福出声询问,因着中气不足,声音也绵绵软软的没有力气,被雨落声掩盖了大半,院子那头动静大,也不知听到没有。
    沈缘福正准备再问第二声,红杏眼尖地看到了窗柩这边的动静,拍了拍并肩而立的红桃指了指屋子这头,红杏忙往屋子这边跑来,
    进了屋子,红杏先拿帕子抹了抹身上溅落到的几滴雨珠子,这才往内室走去。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让奴婢关上窗子吧,别又吹着风了。”
    “出了什么事?雨下得这么大,有什么事不能先缓缓?快让她们先去躲躲雨!”
    回过身转向里头看着立在罗汉榻前的红桃,沈缘福蹙着眉语气里有些担忧。
    “姑娘,您是没看到,外头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黑猫趁着下雨天没人注意进了院子里头,那模样凶神恶煞的甚是吓人,怕那猫惊着您歇息,这才急着把黑猫抓住。”
    “猫?可是已经伤了人了?”
    沈缘福想起方才看到的绑了镰刀的长竹竿,忙又将窗子推开了些往外边探头瞧去。
    “伤人倒还没有,可您没看到那猫的模样,奴婢看着都瘆人,不赶紧抓起来就怕万一伤着人了就晚了。”
    “既还没有伤人摆出这阵仗来做什么?那猫看了能不作出防御的姿态吗!拿些雪球爱吃的给它,引它出去不就成了?那么多人陪着它淋雨若是病了哪里值当!”
    沈缘福探头望了许久愣是没看到那黑猫的踪影,都被院子里头的人挡住了视线。
    “这些法子都试过了,听说那猫一见到有人就是这副嘴脸,一副要扑过去的样子,摆在它面前的小鱼干它是看都没看一眼,送小鱼干的小翠就差点被那猫给咬着了。”
    说话时红杏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对那黑猫心有戚戚焉。
    突然一个婆子举起扫帚往前头一拍,落下的刹那一阵惨烈的猫叫声格外有穿透力,沈缘福听了一阵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院子里围成圈的众人纷纷往四周退了好几步,似乎是被那猫给吓着了。
    这回沈缘福终于看到了那只黑猫。
    那黑猫前半边身躯压低,后半边抬得高高的,淋了许久的雨毛都一撮撮聚在了一起,竖起呈炸毛的状态,一副准备发动攻击的模样。
    瞧着黑猫尾巴伸直,双耳朝前倾,尖锐的爪子全部露了出来,沈缘福清楚这黑猫的确是动怒了,随时可能会伤人。
    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晰,可沈缘福却觉得这黑猫似曾相识,一下子想起了红螺庙里的那只黑猫。
    原本红螺庙的那只黑猫沈缘福有心想抱回来养着,偏偏临走时怎么也找不着它,想来是有缘无分,只得作罢。
    红螺庙在永安县,这里是永修县,坐马车得三个多时辰的路,那黑猫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沈缘福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手拿着绑了镰刀的长竹竿的那个婆子移动了位置,似乎想换个地方从后边偷袭,那黑猫也跟着那婆子转动了方向,此时正好正对着沈缘福。
    方才背对着黑猫看不到它的前爪,此时沈缘福看到黑猫一边儿前爪上绑着的白手绢微微一愣,红螺庙的黑猫伤着的是哪只前爪来着?
    就是这一只爪子!
    那黑猫也看到了窗柩处探出头的沈缘福,身上的戒备瞬间收了一半,乖巧地“喵呜”了一声。
    这回再也没有什么疑问了,就是它!
    “快!快让她们收手,这黑猫……”
    沈缘福话没说完,院子里的人见黑猫没了方才那股气势忙抓住机会一杆子打了上去,不偏不倚正中猫身,黑猫瞬间被打趴下,惨烈尖叫一声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住手!别打了!”
    沈缘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了全力对窗子外头喊去。红杏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对,忙跑到外头去阻止众人。
    满院子的人收了手站在大雨里有些无措,大下雨天的拼着被挠被咬的危险淋着雨逮猫还打错了不成?
    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晨间刚被夫人每人罚了一半的月例,这回没得着赏可别再挨了罚,如今姑娘与以前时不同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狠罚。
    没见着从来不发脾气的姑娘可把琉璃罚得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吗!
    顾不得众人什么想法,沈缘福套上绣鞋就往外头跑,踏出门口时红杏已经把奄奄一息的黑猫给抱在了怀里。
    黑猫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眼睛有气无力地露出一条缝,似乎马上就要闭起来再也睁不开。
    “快去把周姑娘请过来!”
    周姑娘是县里头周大夫家的姑娘,周家医术传男不传女,周姑娘没从她爹那儿学着多少医人的手艺,但凡小动物的问题倒是被她钻研了个透,雪球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都是找的这个周姑娘。
    红杏抱着黑猫先下去简单处理伤口,沈缘福一见院子里头众人的神色便知道她们的想法。
    让众人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让小厨房里熬两锅姜汤分发下去。想了想沈缘福开了钱匣子,今日出力的每人赏了一吊钱,不管怎么说在她们的立场来看并没有做错什么。
    闹了一番沈缘福又有些乏了,红桃扶着沈缘福回到床榻上,一个小丫鬟送来了药。
    那小丫鬟沈缘福记得,在院子里头见过几次面,可寻常不进屋子伺候。
    “翡翠和雀儿两个呢?怎么一整日没见着人?”
    红桃和翡翠要好,咬了咬唇把经过讲了一遍,自然是偏着给翡翠雀儿两个求情说好话的。
    “娘走时把翡翠雀儿还有几个在房里伺候的都带走了?”
    沈缘福惊讶地看着红桃。去了整整一日了,这是要给自己院子里换人了?
    “除了告假养伤的琉璃和雁儿都带走了。”
    想了想,沈缘福把药一口喝尽,连蜜饯都没要,任由苦味在嘴里蔓延开。
    “你去夫人那儿一趟,就说是我把她们赶下去歇着的。”
    红桃闻言面上一喜,替沈缘福盖好被子就撑了油纸伞往正院跑去传话。
    任谁都知道这是姑娘的托词,昨儿姑娘明明还昏睡着,哪能吩咐这些。况且那几个去了一整日,该问出来的早就问出来了。
    可这就是沈缘福对这事儿作出的态度,沈缘福出了名的护短,沈母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女儿这是来要人了,自然惩戒一番最终还是会把人送回去。
    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这是规矩不能乱,否则沈府非得乱了套不可,这沈缘福由得母亲去不会插手,只需最后把人送回来即可,况且沈缘福了解自己娘亲,知道沈母不会罚得太重。
    只要不给自己院子里换人,什么都好说。
    除了相处多年已有感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沈缘福生病前的那个计划,若是换了人便更难实施了。
    那计划还得自己病好了从长计议,眼前的疑问是红螺庙的黑猫怎么会大老远跑到沈府来?
    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肩颈部的被子松动有些透风,沈缘福拢了拢被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病得昏昏沉沉时做的那个梦。
    回想起来身上被压住的感觉太真实,那真的是个梦?
    沈缘福不曾想到的是,一连三个月,陆景之便如失踪了一般,在永修县里丝毫没有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输入法有毒,红螺庙好几次打成红螺面,然后脑补成螺蛳粉……不说了,没吃过螺蛳粉的我出门去买热干面去了! (╯3╰)
    ☆、第48章 素心腊梅
    骤雪初霁, 满地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在阳光下白晃晃刺得眼睛生疼。
    琉璃是在二门处下的马车, 天这般冷, 一路从二门走到沈缘福的院子早已有些瑟瑟发抖, 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金红镶边翻毛斗篷, 冷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路上除了门房上的和不得已出来跑腿的,琉璃愣是一个人都没见着。也是, 这般冷的天, 谁愿意往外头走动。
    走进垂花门, 檐廊尽头便是琉璃最熟悉不过的自家姑娘的屋子了, 琉璃翘起了唇儿, 连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琉璃边走着边转头看向院子里,道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此时一个个想必都躲到屋子里去了,院子里头连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
    剩下没几步路, 琉璃哆嗦着给自己打气,已经冻僵的脚下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琉璃心头愈发兴奋,一个呼吸不稳忽然猛得吸入一口冰剌剌的空气, 冷气流经肺腑, 冻得琉璃激灵灵一个寒颤, 被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不住地咳嗽。
    前边屋子的帘子突然被打起来,一个丫鬟探出头来,见是琉璃忙出来迎接, 后头的一个丫鬟也跟着出来了。
    “琉璃姐姐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说着那小丫鬟忙给琉璃拍着背顺气,两个丫鬟亲热地扶着她进了屋子里头。
    翡翠一早便等着了,此时听见动静正好从内室出来,见琉璃这副模样忙倒了杯热茶送上去。
    “快喝口热茶缓缓。”翡翠将热茶送到琉璃手里,又对着一旁的小丫鬟道,“去拿个手炉来。”
    屋子里头碳烧得旺,又喝了两口热茶,琉璃这才觉得人有些缓了过来,手脚也不抖了。
    “可冻死我了!”
    也不知是一路上冻着了还是方才咳得厉害,此时琉璃说话声音便有些嘶哑,嗓子眼里还疼。琉璃一双杏眼蒙着水雾看向翡翠,委屈的语气格外惹人怜爱。
    “姑娘屋子里还没动静呢!”翡翠手指了指姑娘的内室,又皱了眉头看向琉璃。
    “这么冷的天儿非得这么早来?再晚些来也碍不着什么事儿,也不至于冻成这样!况且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还连个手炉都不带!都多大的人了!”
    翡翠嘴上责备着,看琉璃身上有些抖便不忍心起来,拉过琉璃冰冰凉的手在自己暖和的手掌心里磨搓着。
    正巧小丫鬟拿来了手炉,琉璃从翡翠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接过了手炉。
    “你是知道我的,这不是下了好些日子的雪早已经在屋子里头待不住了嘛,再说想你们想得紧,昨儿夜里都没睡好,天一亮这不就急匆匆地来了。”
    琉璃说话声儿里也带着懊恼,平时屋子里头碳烧得暖,这两日极少有出屋子的时候,一出屋子身上热气还没凉透便又进了另一屋子,哪曾想到多走几步会这么冷。
    翡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人恨不得往屋子里躲,你倒好偏偏往外头钻。都嫁人了倒是一点儿都没变,你家张倾竟也由得你胡来!”
    听翡翠说起张倾,初为妇人的琉璃羞得双颊火辣辣的,瞪了翡翠一眼。
    昨晚想着要回沈府,琉璃开心得怎么也睡不着,贴着张倾这个暖炉子不停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结果被张倾折腾了好几次,现在脚下还有些软软的。
    许久未见,翡翠细细打量起琉璃来。粉雕玉琢的人儿眉眼间更显风姿绰约,本就肉嘟嘟的脸上更显福态,嫩得让人忍不住掐上一把。
    成亲不足一个月,琉璃身上穿得喜庆,一件桃红柿蒂纹镶边缂丝小袄,下边是金丝白玉兰纹锦绒滚边缎貂皮裙,头上乌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妇人髻,插了支八宝簇珠响铃簪,端得一副有钱人家太太的模样。
    看着琉璃这模样,翡翠便知道她在外头的日子过得极好,心里头为琉璃高兴,却忍不叹起气来。
    “自你和钟凝姑姑走后,这院子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若不是这段日子刚接手事儿多,指不定就忍不住要去外头看你了。”
    上次红螺庙回来,钟凝姑姑以为扭着了腰,告了假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日也不见好,反而小腹时不时也跟着抽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