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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长宁抓紧他的手,轻轻应了下,垂眸想了想道:“今日宴会,那道紫苏汤羹当时用时便觉得味道与平日不同,因此只是少少用了两口,夫君可先查查这道汤羹。”
    “好。”陆砚背过身,挡住众人目光,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柔声道:“此时交给我,阿桐莫要再想了。”
    长宁笑的坦荡,满满都是信任:“嗯,只是我不困呢,想等夫君回来与你说说话。”
    见她笑容舒展,陆砚从袖中拿出几张纸递给她:“这是我给孩儿拟的名字,阿桐若是不想睡,便看看,待我回来,我们商议可好?”
    长宁眼睛微微睁大,一脸欣喜的伸手接过,欢悦道:“三郎居然已经开始为孩儿取名了,我还未想到这个呢……”
    陆砚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浅笑,垂眸见她欢欣,轻声道:“孩儿乳名还未有着落,阿桐也多想想,为孩儿取个与‘阿桐’一般好听的乳名来。”
    长宁似是忘记了身体所有的不舒服,嘻嘻笑道:“好!夫君为孩儿取名字,我为孩儿取乳名,真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陆砚照顾长宁用了汤药, 又温言宽慰了她一番,才从内室出来。
    余氏一行人与老大夫早已从内室出来,见陆砚出来, 才上前问:“阿桐如今可还好?”
    陆砚点点头:“本来不困,刚刚用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老大夫闻言点头道:“药中有一味是有些许安神的作用, 陆大人与众位夫人不要担心。”
    那药方写好之后,陆砚曾看过,知晓简单药理,因此便微微点头,使人将老大夫送出去。回头见曲老夫人也在一旁, 担心天色太晚,老人受不住,便道:“外祖母不若先回去,待问出来,我亲自向外祖母说明。”
    曲老夫人实在是不放心长宁, 但事涉舒家,她再次确实有些不合适,于是也借着陆砚的话起身与余氏告辞。
    送走了几人,余氏才指着面前的一个婆子道:“这就是阿魏,砚郎有何话直接问她便好。”
    阿魏与余氏年岁差不多大, 一直掌管着舒家的厨膳之事,是余氏极其信任的人。陆砚也知晓这种仆妇一向不会有什么害人心思,毕竟全家都在舒家,若是真的犯错了念头, 便是全家连坐的责罚。
    阿魏此事已经知晓长宁出事,脸色惶惶有些惨白,当即跪下道:“新郎君,婢子也是自六娘子幼时看她长大的,实在无害她之心啊!”
    “魏妈妈请起,我并无疑心你,只是想问问今日宴上那道紫苏汤羹是谁做的?”陆砚抬了抬手,看向阿魏,看似平静却让人无端寒悚。
    阿魏被余氏身边的丫鬟扶起,一边想,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再回想今日宴上每道菜的厨师。
    “是万厨娘!”阿魏猛地抬头道:“对,就是她!不会错,万厨娘向来会做药膳,因此这道紫苏汤羹也是她做的。”
    余氏拧了拧眉,转头看向陆砚道:“这个万厨娘是搬进这里时,才请来的,因为家中会做药膳的厨师都已不在,所以我才使牙侩专门寻了这样的厨娘,想着给阿桐好好补补。”
    陆砚闻言,眼中寒芒一闪,挥手对门外道:“将人带来!”
    很快这个万厨娘就被带到了陆砚和余氏面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模样,不卑不亢的行了礼之后,垂首静立陆砚二人眼前。
    陆砚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今日宴上那道紫苏汤羹,是你一早就准备做的么?”
    紫苏夏日时多用于冰碗、冰汤的调味,因为香味过于浓郁,有些人十分不喜,所以一般情况下,甚少上宴,联想到长宁刚刚说与他的异处,让他不得不怀疑这道汤羹的用意。
    万厨娘抬眼看向陆砚,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垂下眼帘道:“不是,本要做的是乳鸽儿汤,只是后来听说曲老夫人不用乳幼之物才换的这个。”
    陆砚眼角微眯,盯着万厨娘看了片刻,才转身想余氏道:“这个消息可是大伯母让人告知厨房的么?”
    余氏摇头,神色有些迷茫:“我还从不知晓曲老夫人有此忌讳呢,今日备宴之前我曾使人打听了曲家几位亲人可有忌口,但除了曲家的小三郎君不用辛辣之外,没听闻别的禁忌。”说着看向万厨娘问道:“这消息你从何得知?”
    万厨娘神情明显带着几分讶异,很快回道:“是厨中一个娘子告知我的,我以为是管事下达的忌讳呢。”
    “那个娘子是谁?”陆砚打断她的话,声音冰冷。
    万厨娘此时才觉事情不对,慌忙道:“可是那道汤羹有问题?可是紫苏性平,应是不会出问题呀?”
    陆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下手:“那个娘子是谁?”
    冷沉的声音让万厨娘打了个哆嗦,半响后才喃喃道:“是凌娘子……”
    陆砚渐渐眯起了双眼,眼底一片森意冷然:“凌娘子?你做这道汤羹时,她可在?”
    “在的,府上厨中人本就不多,今日宴席更是忙碌,那凌娘子便一直在我身边帮忙……”
    陆砚垂眸看着地毡,心中恨意深深,若是没有猜错,他已知晓这位凌娘子是谁了。
    隔着一段距离,余氏就已感觉到他身上的凌冽寒意,在他面前的万厨娘更是被他身上的气势早已吓软了腿。
    当凌娘子被棋福几人拖上来时,陆砚只是一眼便就嫌恶的瞥过眼,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直接挥手道:“拖出去,收拾了。”
    余氏一愣,转头看向陆砚,还不等她发问,就听到那个凌娘子大声吼道:“陆三,你竟敢草菅人命!”
    余氏也连忙道:“不问清楚就送官,万一冤枉……”
    “大伯母,此人乃是两浙贪案罪眷。”陆砚看向余氏,淡淡道:“不知晓为何会被发卖在两浙当地,但仅凭此一条,打死勿论!”
    余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坐姿似从未有任何改变,但此时语气中带出的森森寒意,仿佛夹杂着寒冰碎裂一般的锐利。她扭头看着已经跪在地上,面容清秀的女子,想到她刚刚的称呼,忽然道:“砚郎可是识的这位娘子?”
    凌娘子白惨惨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冷笑,叫道:“何止认识,还曾春风一度呢!”
    “噼啪”一声,一个茶杯被狠狠摔在她的头上,炸裂开来,碎片飞散了一地。
    陆砚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掌心,冷幽幽的看着血水糊了一脸的凌飞燕道:“便是听你这般胡说,我都觉得恶心不已。”言语中杀意已显,若不是碍着余氏在此,只怕此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早已人头落地了!
    凌飞燕浑身颤抖,盯着陆砚的一举一动,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都已经这般了,居然还觉得这个男人每个动作都好看如斯。
    陆砚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对着棋福挥挥手,道:“去审吧,审完直接处置了,不必回报。”
    凌飞燕仿佛瞬间回想到几年前也是如此深夜,被他沉江时的情景,他始终那样冰冷冷的,话都不多说一句,可是这样的郎君,她却从十二岁一直惦记到了今日,如飞蛾扑火。可就是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毁了她的一切,四年前它被沉江,送回家后就整日混噩,父亲以为她病重不治,匆匆给她定个同样是体弱的相公,而四年后再见,他却一手将她的夫家和娘家毁之殆尽!
    她,好恨!
    “陆三……”凌娘子张口大叫,挣扎着扑向陆砚。
    陆砚抬头冷冰冰的看了眼棋福,棋福立刻掏出巾子堵住了凌飞燕的嘴,挥手对其余两人道:“快些拖出去,莫要饶了大夫人、郎君和娘子。”
    余氏见人被渐渐拖得远去了,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能够早些发现实在是万幸,只不过砚郎明日还需查查,这般罪眷留在两浙本地的到底还有几人,莫要再出事端。”
    陆砚起身躬身道:“是,砚即刻便着人查实。今日之事,皆由我引起,祸累家人,实在惭愧。”
    余氏摇摇头,和蔼道:“不怪你,是他们心思偏了,本就做错了事,却将现在惩罚强加他人身上,实在无药可救!你心中莫要自责,好好照顾阿桐便是。”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陆砚将余氏送出院外,才看向早等在一旁的棋福,道:“说吧。”
    棋福将手中瓷瓶递给陆砚,垂首道:“这便是红花籽油,听闻丁知州有风痹,所以丁家备有此物,因为紫苏汤羹气味厚重可以遮盖异味,所以她才使计让万厨娘做了紫苏汤羹,在其中滴下了红花籽油,据她说此物已在娘子的饭食中混了好几日了,但怕被闻出来,所以每次只一两滴,不敢多下,就今日多用了些。”
    陆砚看着手中的瓷瓶,眼眸带出几分狠厉:“谁留她在钱塘的?”
    南平律令,罪官家眷一律不在原地发卖,一是为惩戒,二是怕这些罪眷报复办案官员,而如凌飞燕这般重罪官眷是要发卖至岭南、辽东偏苦之地的,此时居然出现在舒家,可见是有人对她行了人情。
    棋福回道:“是大理寺评事刘克旺大人,好像曾是凌云霄的门下,因此当时查抄丁府时,网开一面将人留在了江都府,是她自己跑到了钱塘。”
    “刘克旺。”陆砚冷声重复了一遍,道:“带几人将厨房给我细细查一遍,莫要放过一个角落!”
    “是!”
    陆砚拿着手中的瓷瓶,回到卧室,却见长宁正半靠在床上,翻看着他走时留给她的几张纸。
    陆砚脚步微微一顿,笑如春风道:“醒了?”
    长宁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对他拍了拍床侧:“三郎坐我身边。”
    陆砚脸上笑意更深,在她身边坐下,顺势将人搂进怀中,在她鬓角亲了下,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可还难受?”
    长宁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摇了摇头:“已经好了呢……”说罢看着他的面庞,张了张嘴,半响后道:“我都听到了,是凌娘子做的……”
    陆砚神色微微一顿,垂眸看她,点头道:“对,是她做的,就是用这个东西。”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拿给长宁看了眼,又很快收好。
    “是我的错,害阿桐受苦。”伸手抱住胸前娇柔的身体,陆砚声音带着几多歉疚。
    “不怨你呀。”长宁声音娇娇软软的,带着几多安抚:“是她钻牛角尖了……”
    陆砚胳膊一僵,低头看她:“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长宁抬眼瞅了他一眼,道:“曾与你春风一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房内一片寂静, 半响后,陆砚才开口道:“你信么?”
    长宁仰头定定的看着他,见他语气平稳, 神情坦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答非所问道:“听说京都的上元节及其热闹, 总有许多的小郎君、小娘子相约黄昏,然后共赴巫梦……”
    陆砚皱起眉头,看着长宁的眼神中带着几多思量,突然开口道:“阿桐所说的那般野合是从哪里听说的?我可不信舒相家中还有人会与你说这些。”
    被他大胆的用词惊吓到,长宁小脸微微有些发红, 慢慢的垂下眼帘,弱弱道:“话本子上看的。”
    陆砚将人松开,翻身下床走向一旁的书案开始翻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籍还是趁早烧了较好,免得你拿来教坏了孩儿!”
    长宁瞪大眼睛看着他在自己的那一堆书中开始扒拉,也紧跟着走过去, 恰巧就看到他正在翻阅自己前几日看的一个市井话本,连忙走过去抢进怀里道:“这本不是的。”
    陆砚见她将案头的书抽出几本抱在怀里,眯了眯眼睛,抬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从她怀中将书抽出, 一边翻一边淡淡问道:“哪那本是?这本?还是这本?”
    长宁目光躲闪,不敢看他,半响后才心虚道:“都是我以前还是小娘子时看的!现在都没有了呢!”
    陆砚脸色更加玩味,缓缓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道:“还是小娘子时看的?”
    长宁觉得越来越说不清了,呆呆的看着陆砚唇角一点一点勾起,然后将她揽进怀里,摊开刚刚从她手中拿走的几本话本,教训道:“若是阿桐实在闷得慌,便与孩儿说说话,或等我散职归家与我一道在府中逛逛,这些书从今日起就没收了。”
    长宁还想反驳些什么,但看他神色,只好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半响后才嘟囔道:“这些我都没再看的,最近一直在给孩儿念植物图鉴呢!”
    陆砚见她委屈的小模样,唇角带出一丝笑,翻开放在书案上正在阅读的植物图鉴,看到果真是看的很细,纸页都有些卷了。在她鬓角轻轻亲了下,抱她在自己腿上,大掌抚着长宁的小腹,声音清冷却柔和:“今日你母亲教了你些东西,为父便考考你,上古何物,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
    长宁有些愣怔,见他侧颜认真,似乎真的在倾听什么,一双杏眸中渐渐泛出笑意来,手掌轻柔的覆盖在陆砚的手背上,柔声道:“孩儿还小呢,记不住许多的。”
    陆砚却抬眼看向她,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孩儿说是大椿,娘亲教了他很久很耐心,所以他记得住……”
    似是被幸福包围,长宁满眼深情的看着温柔的男子,渐渐笑开,偎在他怀里道:“孩儿都不与我说呢,真是偏心。”
    陆砚轻拍着她的后背,莞尔笑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么?阿桐不稀罕么?”
    “不稀罕!”长宁微微嘟起嘴吧,故意道:“你为了孩儿都不让我看话本了,心里不高兴呢。”
    陆砚低低笑了两声,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还真是记仇的小娘子,不过此事没得商量。”说罢将她抱起,放入锦被中,自己也脱了外衫,搂着她躺下。
    “今日出了这么多事,阿桐还是早些睡吧。”轻拍她的后背,俯身给她一个轻柔的吻,陆砚的声音像是醇酒一般带着让人迷醉的魔力。
    长宁乖巧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突然被他的话提醒到了,仰头看向他,半响后突然哼了一声,拍打了下他的胸膛,恶狠狠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刚刚明明说的是凌娘子的事情!”
    陆砚抬眼看着帐顶,脸上似是带出了微微叹息,将人用力搂进自己怀中,沉声道:“这般问题还需回答?阿桐应知晓那是胡说的才对。”
    长宁却支起身子看向他,一脸质询的样子道:“我才不知晓呢,毕竟三郎与凌娘子相识是,我还不知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