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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因为当初圆行的失踪,就是为着圆智一席话,方五十余年音讯全无。
    故而道真一路观察,明知无色真人是最值得查探的,孙勉手里的“千面”也有待商榷,他却一直都不动声色。直到孙勉用出了卍字诀,他这才确认,孙勉就是他那失踪了五十多年的小师叔圆行。
    因为那卍字诀,非结丹不可修,非佛心不可悟。
    同时,也只有无量寺圆字辈,为圆智所认可之人,才有修习卍字诀的资格。
    无量寺圆字辈,入室弟子仅有三人,分别是圆智、圆悟、圆行。
    圆智失踪前是炼虚真君,圆悟则在须摩提。
    拥有“千面”,会卍字诀,境界有压低却不过分高,又十年前见过圆智,道真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见过圆行师叔。”
    道真这么一喊,让众修士皆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喊孙勉。
    圆行?
    师叔?
    如果没搞错的话,须摩提的和尚喊人,尤其是喊修为比自己高的,基本都是喊前辈。能被他们称作师叔的,那真切是只有他们寺庙里的师长才能有此殊荣。
    还有一点,没记错的话,之前道真喊孙勉,喊的可是施主。
    这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就改口喊师叔,还喊的是“圆行师叔”?
    无色真人却是一怔后,立时大惊,紧盯着孙勉,本就凝重的神色,当即变得更加凝重。
    显然也是因了道真那么一喊,立即就想明白了孙勉的真正身份,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是凌云宗要收下洛紫,却有道真这么个须摩提之人前来助阵。
    无色真人虽是想明白了,但众修士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循着道真的目光,转头去看孙勉。
    但见这人簪的是流云木,穿的是凌云衣,系的是白玉牌。他长发翩然,仙风道骨,纵然浑身血色,却仍旧不掩其风采,打从骨子里是个真真切切的道修。
    要说他哪里不像道修,也就,也就……
    众修士的视线停留在“千面”金钟和佛杖上。
    陡然被喊破身份,孙勉神色不变,只转身,背对东海,面向道真。
    此时的道真还保持着晚辈面见长辈的姿势,十分恭谨。孙勉看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须摩提只来了你一人?”
    道真这才直起身:“只我一人。”
    “那他呢?”孙勉看向无色真人。
    “他是蓬莱人。”
    被点名的无色真人微微眯眼:“道真小师傅说得不错,我是蓬莱人。”
    孙勉问道:“既是蓬莱人,何苦追着我不放?”
    无色真人道:“你身上有圆智大师的东西。”
    孙勉闻言嗤笑:“那又如何?”
    他身上不仅有圆智的东西,更有与圆智传递消息所用的特殊传音符,还有圆智特意留给他的诸多保命法宝,以便他在东海呆了这么多年,不管遇到怎样的修士、怎样的手段,也都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可是,这又如何?
    “不如何。”无色真人垂了眼,须臾竟双手合十,朝孙勉行了个礼,“是晚辈愚钝,此前所为,还望长老莫怪。”
    听见“长老”二字,孙勉眼也不抬:“那你可还要继续与我作对?”
    无色真人摇头,旋即身形一掠,竟是出现在了孙勉的身边。
    见他过来,还未想明白孙勉身份的修士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齐齐一退,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无色真人此人,虽是个散修,并未拜入什么宗派,但他的名声却是不低的。东海修士如此之多,他以结丹期的修为,竟也能在东海闯下赫赫凶名,其人心性手段可见一斑。
    这样的一个人,本就让人颇为忌惮,如今又表明态度,与孙勉同处一线,修士们觉得,从孙勉手中夺走洛氏小辈的几率,一下就降低了许多。
    修士们紧张地看着无色真人。
    就见他左手原本持着的佛珠已经套在腕上,此刻拿着的是背在背上的拂尘。右手长剑出鞘,在霞光中折射出淡淡乌光,分明未染血,却无端端教人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比脚下洛河散发出来的血味还要更加浓郁。
    显然,死在无色真人手里的人,怕是比今日死在洛河里的还要多。
    修士们正紧盯着无色真人,不经意扫见那边的道真足下金莲朵朵绽放,不过一眨眼,竟也是来到了无色真人的身侧。
    金莲极美,盛开在血色光芒里,仿佛能洗涤人心一般。他身上僧衣赤白斑驳,与孙勉和无色真人相比,看起来好似不曾涉世的他面色十分平和,明明身处修罗杀场,却是出淤泥而不染,直让人觉得违和。
    然而这样视觉上的违和,终究不比他的话来得更震撼人心。
    他道:“无量寺人虽不喜开杀戒、结死仇,然时不待我,诸位施主若要继续出手,贫僧也不惧结下这生死因果。”
    语毕,他单手竖掌,另只手一翻,先前在人前用过一次的木鱼躺在他手掌上。
    众人仔细看去,这才发觉,这木鱼不比平时在寺庙里所见到的木鱼,其色偏绿,隐有檀香,雕刻得极其精致细腻,竟是难得一见的圣檀木鱼。
    这么个木鱼法宝被祭出,道真足下的金莲也随之有所变化。
    但见朵朵金莲不再一开一合地开放,而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碗口大的花骨朵。
    因主人不动,花骨朵便也不动,安安静静地呆在他足下,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