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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对哦,好像她家姑娘还真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
    琴棋书画针线样样不通,折腾吃食小玩意倒是别具一格。太太总是批评姑娘“偏僻乖张”。
    上首,谢先生端坐着,微笑道:“昨日你们交的诗,我看了,也评了一番,黛玉是魁首。”
    问梅听着侧头看向紫鹃一脸自豪和“我家姑娘当然是最棒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什么时候能让她也自豪一把呀,她对这也很期待,人家姑娘都拿过第一了,那些小丫鬟都为自己的老大得瑟的不行。
    偏偏,姑娘做诗文的才学不太高,对此居然还有种谜之自信。
    林姑娘是最有才气的,做得锦绣文章,谢先生也拿着不住夸赞,还以此来激励姑娘。不过她家姑娘并没觉得不好,反而比林姑娘还高兴,似乎被夸的是自己一般。
    每逢着评诗文,黛玉姑娘拿了第一,姑娘就比吃了什么好吃的都开心得意,如果哪次如果不是第一了,姑娘比紫鹃还着急,还偷偷跑去问谢先生是不是看错了。
    问梅有些心累叹了一口气。姑娘当初说的词,是粉丝吧,自家姑娘应该就是林姑娘的头号粉丝。
    谢清先生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只是嫁人后不到半年就死了丈夫,其他姑娘也都为着这个唏嘘感慨,觉得谢先生为着这个耽误了,着实可惜。
    只有她家姑娘不这么觉得,探春姑娘问她为什么,姑娘却什么都没说。
    用过午膳,问梅终于得了空闲,迎来了自己这个月的假期,她空着手回了一趟家,就见母亲正坐在炕上一边糊火柴盒,一边同和隔壁院子的张婆子说话。
    “圣上又去天津卫督查,我们家小子这次碰上随行,回来了,说是见到好大的海船呢。便是大炮都有好多架,威风极了,更奇的是,那战船只吃木材和风力。”
    张婆子说得投入,描述得如梦如幻,仿佛亲自就见到了大船一般。
    见到问梅进来,母亲招呼着她赶紧坐。
    问梅在炕边坐下了,随手拿起火柴盒帮忙做起来。
    最近京里非常流行做这个,有专门朝廷的人收,利润不是特别高,但是门槛极低,非常简单就能做好,是以许多家境一般的,就接了这个活计,来贴补家用。
    她在姑娘那见过成品,比以前的火柴火折子要简单得多,小小一根木棍一擦便燃。
    问梅安静听着母亲与张婆子聊,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等到了晚膳的点才回去。
    刚刚回屋,问梅正好碰上袭人半蹲在一边吹熨斗,见着她进屋了,笑道:“回去了?”
    问梅点了点头。
    袭人忍不住问道:“晴雯怎么了?这几日都睡这么迟。”
    问梅茫然:“我也不知道,许是在赶工给姑娘做东西吧?”
    袭人听了禁不住笑起来,是了,她问谁不好,偏偏问这个大迷糊。
    麝月正在一边摆盘,端着食盒的小姑娘是个新面孔,一个不防被麝月给碰到,怀抱着的食盒就被撞了下来,听着里面碗碟碎裂的声音,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完了。”这是她们一致的想法。
    屋里传来姑娘的声音:“怎么了?”
    摔了东西的小丫鬟噗通跪了下来,在那里瑟瑟发抖。
    袭人咬牙,还是走进里屋,过了一会,问梅就见到姑娘提着盒子走了出来。
    问梅忍不住看向自家姑娘,发现她见到跪着的小丫鬟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却也没有笑,只面无表情叹道。
    “起来吧。”
    “原是老太太那里的,只是为着这点小事惊动她也不大好,只罚你三个月的月例,你可服气?”
    小丫鬟千恩万谢的走了,问梅刚准备去叫膳,却被姑娘拦住了。
    “既然说定了要私了了,去叫膳不就又害了人家了吗。”
    “罢了,干脆就只用这一道菜就够了。”
    问梅想着,还是折身回家,拿了自己的月例,让母亲给姑娘炒了两道她最喜欢的菜。
    然后就被姑娘抱了个满怀。
    “还是梅子对我最好啦!”她笑嘻嘻道。
    问梅给她布菜,还是忍不住好奇:“姑娘,为什么没生气呢?”明明是最在意的吃食吧。
    随即,她听见姑娘道。
    “生气菜也回不来了啊。而且……”
    一身海棠红衣的宝玉姑娘咬着筷子,漫不经心道,
    “那个小丫头因为赵嬷嬷临走前请老太太的恩才调进来吧,家里也不太好,你寻着机会,将那三个月的月例一点点换着法子给她。到时候记得找袭人支去。”
    问梅听着,眼睛闪了闪。
    她好像明白了,姑娘不一样的地方。
    第65章 游幻境
    尽人事, 问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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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烟袅袅,琼台仙阁, “赤瑕宫”三个大字上隐隐有霞色流动。
    贾瑛眨了眨眼, 下意识低下头。
    第一眼是熟悉的蝴蝶落花绣鞋,穿着的也是今早纠结了好一会的朱红裥裙,通灵玉更是好好的挂在胸前, 就连刚刚为了睡觉脱下的白底红印花褙子都非常熨帖穿着。
    是了,她本来是跟着老太太来宁国府赏花的,昨晚和黛玉挤被窝开卧谈会说得晚了,一时间发困,贾蓉的媳妇秦氏就引了她在自己房间里睡下了。
    所以她是在做梦嘛?
    贾瑛捏了捏自己的脸, 有痛意,脚下已经开始下意识迈步朝着前头走。
    第一回 里好像说了, 赤瑕宫, 不就是神瑛侍者的地方吗……所以她是又回来了?
    贾瑛拧眉,她还想问问,到底是谁把她扔到那个时代的。但是这样玩笑一样就让她在现代和红楼来来去去,她也不愿意。先不说在这个世界已经有牵挂了, 这个种被人拿在掌心里随意代为决定的事情,更加让人讨厌。
    远远听到有女人在唱歌, 似乎是从远处的山后传来的, 贾瑛加快了脚步。
    站在那里,有意引她过去的,就是穿越前最后见到的警幻仙子。
    警幻仙子巧笑嫣然站在那里, 衣袂无风自动,见着她了,笑道:“你是何人?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没料到对方居然没认出自己,而且一见面就被问了传说中的三大难题,贾瑛大囧,不动声色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话来试探,意外的是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神仙没有读心这么可怕的技能。
    长舒了一口气后,贾瑛见礼后由衷道:“我是我,从来处来,往去的地方去。敢问神仙姐姐这里是哪?”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贾宝玉?假宝玉这个答案倒是比较对。来的地方,荣国府应该不至于有名气到连神仙都知道吧,更不能说自己来自未来,最后一个问题,她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还能去哪呢。
    警幻仙子噗嗤笑了:“此处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贾瑛愣了一会,再回头,果然身后已经变了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赤瑕宫。
    索性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她硬着头皮跟上了警幻仙子。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只以为是个梦而已。也没仔细看过,这一次倒是好奇四处张望了一会,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想到这里,贾瑛呆了一下,对啊,红楼梦里好像还有刘姥姥这个人。而且大观园什么的,这么多年,她真的没听说过有这个地方,原著里是怎么来的,她也全不知晓。
    警幻仙子对她的跟从并不意外,反而还笑着对她说要请她听戏。
    《红楼梦》仙曲什么的,贾瑛倒是不在意,不过要请她喝仙茗美酒,她根本无法拒绝。
    进了宫殿内,一阵馥郁芬芳的香气扑鼻过来,香气刚入鼻就要深入骨髓一般,贾瑛闻着却觉得一阵心悸,只咬牙忍住了,没有说话。警幻仙子扬声唤了一会,又跑出好些仙子来,见到贾瑛,都亲亲密密拉了她坐下了。
    贾瑛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还未开盖便觉得一阵销骨涤魂的清香传来,入口甘纯,果然仙界出品。
    这时,不止是心口悸痛,连肝肠都难受起来。
    她却恍若未觉一般,任由小丫鬟摆上了酒馔,捡了一些没见过的菜肴尝了,才好了一些。
    一身羽衣的仙子在她面前放了一盏琥珀夜光杯,又斟了清冽的酒,通透的酒不愧玉液琼浆的形容,只晃着就有莹莹星光。
    贾瑛听着警幻仙子介绍茶和酒,制作自然精妙,只是名字却让她骤然难受起来。
    她看过第一回 ,自然知道,曹雪芹是个爱用谐音的人,不然,林缃玉那家伙也不好咬着贾政是假正经这个脑补不放了。
    不就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吗。
    贾瑛这时意识到,她来这里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她要被带回现代了,这可能,就是《红楼梦》里那本书的剧情。
    书中,贾宝玉来到了仙境,警幻仙子将这一切通过各种隐晦的意思告诉他。
    檀板银筝已经做响,眼前的舞女们开始唱演《红楼梦》。贾瑛却全无心思,只是听着“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心中震惊,只好耐着性子细听下去。听到“中山狼”三字时,更是浑身一震,瞬间想起当初在亭子里林缃玉的话来。
    曲毕,警幻仙子在一旁见贾瑛面容镇恸,不禁露出笑容来,叹道:“你倒是颇有慧根,可是悟了?”
    贾瑛怔怔扭过头,下意识问道:“悟?”
    度恨菩提在一边笑道:“你想,人世间的事情,都逃不出一句‘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理去,富贵时运,终归是过眼云烟,爱恨聚离,最后到头都是分别。”
    贾瑛听着,明白过来。所谓悟,难道是想她这个“神瑛侍者”早点悟了禅机,出家离世,重新回到这里吗?
    她不禁笑道:“菩提此话偏颇了,照您这话,既然最终要从谷道出来,又何必吃饭呢?既然迟早要死,又何必活一世呢?既然诸位迟早要散席,又何必在此坐着?”
    警幻仙子冷笑:“想不到你在人间,也学了这些痴来,竟然没了半点仙气阔达。”
    贾瑛不语,她个人来说,比起长久的无趣,倒不如痛快肆意的几十年。
    说着,警幻仙子忽然牵起贾瑛,领着她到了一处名叫“薄命司”的门前。
    贾瑛心里咯噔一下,直奔“金陵”那个大橱,找出金陵十二钗正册来看,第一页便让她通体生凉意,只见两棵枯木,木上悬着玉带,一边画着雪堆,只露出一只金钗来。
    她常常与迎春她们一起玩猜谜,双木为林,挂了玉带,自然就是“林黛玉”三字,雪里金钗,暗含的也是“薛宝钗”。
    一边的五言绝句中全是哀语,看得她极不自在。
    任谁被告知了自己身边挚友已经被写定了悲剧的结局,都不会好受。
    她又往后翻,果然都是自己的姐妹,甚至还有两位嫂子。不论诗词与插画,都是说不出的凄惋绝望。
    贾瑛按住胸口,只觉得一团郁结在心,痛苦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