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那又如何呢?”然而,灵衣突然后退一步躲开,冷眼笑着,开口道:“只是这样,如何解我心头之恨?我要得到力量,将这天下的负心薄情之人全部拉入幽冥域,生不如死!”
“灵衣,这焚心蚀骨的痛苦,你如何承受的来?”
眼前的女子,是曾经相携走过那些苦痛岁月的人。她的怨恨滚滚而来,瞬间将自己淹没。可无论她此刻是不是怨恨自己,夜流年都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痛苦。
“哼!你承受得了,我自然也承受得了。”冷冷的嗤笑一声,灵衣的眉眼里早已经消失了那年的温良,充满诡异的怨愤:“待明日之后,你就看着自己血枯而死吧!!”
风吹来,带着那女子的幽魂离去……
夜流年颓然坐在榻上,耳畔依旧是那女子狠厉的声音。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森森的白骨,幽然轻叹:“灵衣……”
纵然岁月催人老,十里风荷映红颜。
你可知,这一世的不老不死,并没有什么可得意。我拥有了力量,却也拥有着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而你最终会明白,你想要争取的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情敌联手
这一夜过去了,南宫寂寂和公孙青雨担心夜流年,一夜没睡。
天刚亮,二人便去城主府拜会南宫风锦。
然而……
南宫风锦还是闭门谢客。
二人恹恹的并肩走在路上,公孙青雨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南宫寂寂,眼神清亮:“既然是有陷阱,那么我们如他们所愿。”
“怎么说?”
南宫寂寂一听公孙青雨有办法,眼睛里发出欣喜的亮光。
“我先翻墙进去,假装去探枫林里的虚实。待我将湖天玑引出来,希管家扮作我的模样将他引开,你我二人进去救流年。”
清晨的阳光打在二人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公孙青雨的脸在此刻有着一种温雅明亮的光芒,让人不能拒绝他的任何提议。南宫寂寂看着他,一边听着那些话,一边频频点头。之后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希管家?”
“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说书人?”
看他一脸惊讶,公孙青雨以为他是想隐瞒自己,偏着头一脸的嫌弃,竟是与夜流年的表情有些相似。
“说书人?”
南宫寂寂还是感到不解,他摊着手,皱着眉一脸无辜的看着公孙青雨。
“就是总是拉着别人听他说书的鬼啊。”
见他装得如此真实,公孙青雨实在听不下去,便一语道破。
“希管家是鬼魂?!”
“你不知道?!”
继而,两个男人同时反应过来,在一个街角大喊大叫。有清早出门的人,都盯着这两个奇怪的人看着。
“希管家是流年让我收留的,我并不知他的来历。”
南宫寂寂赶忙将音调降下来,拉过公孙青雨轻言轻语。公孙青雨若有所悟,点点头:“怪不得希管家很听流年的话,但是奇怪,难道湖天玑没有发现希管家的身份?”
“发现了又如何?希管家是我的管家,他还是要顾我这少主的三分薄面。”昂着头一脸得意的说着话,南宫寂寂还是一头雾水,“希管家既然是鬼魂,为何白日还能出来呢?”
“他何时白日出来过?”
公孙青雨看他一脸天真,反问一句。南宫寂寂顿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好不恐怖。
所谓细思极恐,他现在想起来,希管家真的都只是夜里出来。白日里的时候,希管家都说晚上疲累需要休息,让其他人守卫,到了夜晚将一切事务禀告于他。
他念在他已年迈,也不计较。而今想来,分外可怖。
他紧紧的抓住公孙青雨的胳膊,颤声:“看他已经那般年迈,能行么?”
“你别看他年纪大了,他修炼了至少三百年。”
公孙青雨看南宫寂寂胆小,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努力的相要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几次未果,也就任由他拉着。
“这么厉害?”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南宫寂寂一想起希管家那个阴森的笑容,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钻进公孙青雨的怀里。
“还是你和希管家一起引开湖天玑吧,毕竟他老了,我自己去救流年。”
“并非我不相信你的修为,只是这湖天玑是阴阳师,定然在关着流年的地方结了结界,下了符咒。就算你的青虚剑能够格杀他豢养的那些妖兽,但是他法力高强,那些结界和符咒你也未必能解开。”即使说着话,还不忘拉进公孙青雨的胳膊,在公孙青雨的眼睛里,南宫寂寂此时就像个害怕鬼魂的小孩子。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耐心的一步步掰开他的手,说话的时候咬紧了牙关,恨不得一拳打晕了南宫寂寂:“我们一起去,胜算更大些。”
可他刚一掰开南宫寂寂的手,南宫寂寂又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襟。
“南宫,你堂堂三尺男儿,害怕归害怕,能不能放开我呢?”
公孙青雨终于忍无可忍,幽幽的问出那句话后,冷眼瞧着南宫寂寂。
“谁害怕了?”南宫寂寂看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的拉住公孙青雨,立刻尴尬的放开手反驳,“我只是紧张,毕竟是关乎流年性命的大事。”
公孙青雨白了他一眼,又觉得有些可爱,不由抿嘴笑了一下。
“我还有一个疑问。” 见他高冷的姿态放了下来,南宫寂寂也就不再对他有隐瞒,将心中所想尽数道了出来:“泱泱白日可以活动,我们完全可以与泱泱一起,即刻就去救流年出来,为何非要等到入夜,和希管家一起?”
他明白,要救出流年,他们必须联手。即使自己有时候,是真的不太喜欢公孙青雨。
“泱泱昨夜发狂了之后,便有些迷糊。加之她是女儿身,很容易被湖天玑识破。”
公孙青雨头脑清晰,为南宫寂寂解答着疑惑,抬头看看了头顶的阳光。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挡,从指缝里去看那一丝丝的亮光。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枫树林,夜流年也这样做过。他扬起嘴角,心中的忧伤再次弥漫开来。
我们爱一个人,便将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可那个人,她可曾知道?
“那就入夜后行动。”
见他脸上似乎渐渐溢满了哀愁,南宫寂寂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的道。
“嗯。”
二人商量好了对策,去往府中,等到天黑后和希管家一起去救夜流年。
他们不知道,此时夜流年的血肉已经一寸寸的恢复。她伸了伸胳膊,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起身来,阳光正打在窗户上,一丝一缕的像是跳舞的精灵,格外耀眼。她走过去,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伸出手掌来看着指缝间的光芒,轻轻的笑了。
十里风荷还不曾消失的岁月里,她清晰的记得,那时阳光刺目,青衣就是这样伸出手,替她遮挡阳光的。
而今……
他已经忘了。
唯独沉浸在那段岁月里的自己,还记得这不真实的一切。
“流年,想什么呢?”
那声音随着脚步而来,她不回头,也知道来人的身份:“我在想,城主到底想用什么办法困住我呢?”
她偏着头,看着那细细的光芒,言语间充满讥诮的意味。
南宫风锦脸色一沉,咬紧了牙关:“你不过是个招魂使者,能有多大能耐?”
“想必城主也听湖天师说了蓝昙花的来历,我拥有的力量,或许是你不曾预料到的。”转过头来,看着南宫风锦消瘦的脸庞和虽然才三十几岁,已经花白的胡子和头发,夜流年竟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
但她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可怜之人,会随时要她的命:“还有,我想知道,城主要我的血,是要做什么呢?”
“待一切都瓜熟蒂落,你便会知道!”
南宫风锦不欲与夜流年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侍婢来取血。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热切的光芒,似乎极度的希望见到血液。
“城主就那么确定,会得偿所愿?”
☆、拼死一搏
当城主府里的秋菊正在静默开放的时候,在那淡然清雅的香气中,却夹杂着无法挥散的血腥气。
眼看那取血的女子接近了自己,夜流年淡淡的一笑,袖子里的短刃已经在手。她看得出来,那女子能够在自己的面前毫无惧色,是因为她真魂已灭。此刻她身体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好友灵衣。
她眼神凌冽,静静的看着那个靠近的女子,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忽然一道白光从侍女的身后闪过,打落了夜流年的匕首。
夜流年回身闪避,不屑的扬眉:“你何时学会了暗箭伤人?”
湖天玑在门后,缓缓的现身,似乎并不打算与她相见。他的身影映在阳光里,显得孤寂寥落。自从与夜流年深夜谈过了过往,他一直沉默不语,低垂着眼睑,双眸无神。
灵衣在一步一步的走近,夜流年不再心软,提气凝神。
取血之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兀自握紧了手,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施展法术。她忽而明白过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湖天玑就已经在自己身上用了符咒。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提气时,那些贴满了房梁的黄色符纸便开始颤动,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而颈间的蓝昙花在隐隐作痛。
原来……
是在蓝昙花那里下了嗜血伏魔咒。
阴阳一派最高的嗜血伏魔咒用在自己身上,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自己几眼的。可他或许不知道,蓝昙花的秘密,就在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夜流年觉得好笑。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够聪明,其实每个人都在迷局中。只要有贪念,依然会掉进一个让你措手不及的陷阱。
“滴答、滴答……”
鲜血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悲伤。夜流年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滴一滴的鲜血落进白底蓝花的瓷碗中,有些刺目。但她眼中的光芒反而是平和的,像是已经将生死忘却。
屋外的阳光很温柔,她看见南宫风锦站在门口,望着那一片枫林发呆。
那片枫林外,已经点满了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侍婢们端着夜流年的血小心翼翼的走过,将它交给正在忙碌的湖天玑。
那人曾说,经过夜流年的血液七天七夜的浇灌,南宫星辰才能复生。而且那枫林外的四十九根蜡烛不能灭。若有一根灭了,便是前功尽弃。
所以他格外的小心,心里充满期待。期待那孩子能活蹦乱跳的扑进自己的怀里,说爹爹,我回来了。
他宁愿相信,孩子只是贪玩,出了一遭远门。而今,他又回来了。
枫林里,结界处有一个缺口被打开,他与孩子心灵相通,所以还能听到他的哭泣声:“爹爹,我不要喝人血了,我觉得好难过。”
他狠下心不去听,因为要逆天改命,必然付出相应的代价。
夜流年正闭上眼休息,忽而听见屋外隐隐有哭泣的声音:“我不喝我不喝,好腥!爹爹……我不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