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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然而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大小姐都能把它搞砸了。
    “心意到了就行。”庭蕤把饼干塞进书包里,“我给你保存着,百十年后再看,说不定还别有一番意趣。”
    简单的一番话轻易地化解了莫如的尴尬,同时也让她觉得无比熨帖。
    “唉……”上课之后莫如还盯着庭蕤的背影发呆,还不停长吁短叹。
    同桌不胜其扰,撞了撞她的胳膊:“适可而止啊你,发花痴也要有个限度。”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莫如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你乱用什么古句呢?”同桌有点懵逼。
    “你不懂。”莫如瞟了她一眼,“我这是在表达对他的敬佩、仰慕之情!”
    这种喜欢并不是什么带有占有欲的爱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好感,出于对一个美好的人的满心赞赏,渴望向他靠近,享受着这人散发出的璀璨光芒,
    “我决定了。”莫如双手托腮,眼神坚定,“我要成为庭蕤最好的朋友,比熊源还好的那种!”
    上课专心摸鱼的熊源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似的。
    “你高兴就好。”同桌并不是很看好她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莫如还是有一些理想化,她则现实多了。
    熊源能跟庭蕤关系那么好自然是因为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且没有什么什么利益冲突。换作是莫如,情况可就复杂多了。
    她可是听自家的长辈提起过,庭家如今的当家人跟莫家可是很不对付的,听说庭家公司里几次生意就是被莫家搅黄的,最近将要进行商业竞标里,两家又是板上钉钉的竞争对手。
    虽说这都是大人们商业之间的斗争,然而小辈在耳濡目染之下,怎么会不受影响?
    若是长辈们得知自家孩子跟对头家的小孩儿交往甚密,他们会怎么想?不会横加阻挠吗?
    然而她也知道莫如这人一直倔得很,下定了决心之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她也不多劝,碰了壁吃了亏莫如就会得到教训了。
    莫如打算的很好,拉近距离的第一步从一起上学放学回家开始。
    于是她非常热情地邀请庭蕤和熊源跟她一起走。当然,熊源只是顺带的。
    设想得不错,然而她却忽略了两点:第一,他们不顺路;第二……
    熊源推着自行车出来,看着校门口来接莫如的司机,有些诧异,他直接说道:“你是要怎么跟我们一起走?你坐车在前面跑,我们骑车在后面追?”
    “……失策了。”莫如不无悔恨地小声说道。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了道路尽头,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来接她的私家车。
    “小姐,刚才那一位是庭家的公子吗?”司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嗯。”莫如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还在思考明天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接近庭蕤呢。
    司机皱起了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决定一到家就把小姐的交友状况汇报给老爷。
    庭蕤很快回到了家。
    白棠不在。
    这一周她轮休,由另一个姓周的阿姨来负责庭蕤的饮食起居。
    周阿姨一看见庭蕤进门就迎了上来,又是递拖鞋又是放书包的,整个人显得殷勤过头。
    “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庭蕤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才移开视线。他回答道:“等一会儿吧。”
    周阿姨松了口气,把她准备好的开胃的水果端上来,放在庭蕤面前。
    “这是从海城那边运过来的葡萄,摘下来不超过三个小时,新鲜的很呢!”
    庭蕤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葡萄送入口中,丰沛的汁水在他舌尖绽开,酸甜适中,确实可口。
    可惜周阿姨那口气松得太早,她很快就听见庭蕤问她:“周阿姨,你还记得我另外一套夏季校服放在哪儿了吗?”
    “这……”周阿姨有些慌乱,她强自镇定下来,不答反问:“少爷问这个干嘛?现在天气还寒凉得很,不到穿那身衣服的时候哩。”
    “是吗?”庭蕤定定地看着她,“其实我并不是想穿那件衣服,只是想看看它上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罢了。”
    不等周阿姨回答,庭蕤接着说道:“因为我今天在别人手里看到了本该别在我衣服上的铭牌,它还被用作指认我罪证的道具呢,你说有不有意思?”
    周阿姨哪敢点头,她的声音颤抖:“或许是少爷不小心掉在哪里被人捡到了了?”
    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庭蕤煞有介事地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周阿姨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居然会有人指认我?”
    周阿姨干笑两声:“少爷的品性我是很清楚的,怎么可能干坏事呢?肯定是有人冤枉您!”
    她说的笃定,好像真的对此坚定不移似的。庭蕤看着她笑了起来:“周阿姨真是信任我,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周阿姨那天为什么骗我说书店的老板有给我打电话呢?我后来查了通话记录,却发现并没有这回事儿呢。”
    “……”周阿姨嘴巴半张,说不出话来,她好像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事情上露出马脚,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替你说好了。”庭蕤直截了当,一针见血,“因为你跟想要冤枉我的那些人是同伙啊,对吧,周阿姨?”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坚定得无法反驳。
    “我,我……”周阿姨神色惶急,因为庭蕤说的确实没错。她就是收了好处,偷了庭蕤的铭牌,把庭蕤骗了出去。整个计划她不说从头到尾一清二楚,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她明知道这样做会对庭蕤造成伤害,却还是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可见在她心目中,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远没有她自己的利益来得重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庭蕤看周阿姨张口欲言,淡淡地说道,“诉苦的话就不必了。我不想知道你有多么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既然选择了背叛,就不要再妄图求得我的原谅了。”
    “……”周阿姨哭诉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片刻之后,她低下头,“别的话我也没脸说了。明天我就会辞去这份工作,不会在跟前再碍您的眼。”
    “最后我想说的是——”她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我希望您能能多提防一下老爷。”
    第21章 第二十一颗樱桃
    厨房的灶上的汤温得正好,庭蕤掀开锅盖,乳白色的汤汁还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庭蕤拿起旁边的调羹,舀了一勺,放在鼻下,轻轻地嗅闻。
    罗勒、薄荷、丁香、肉桂、良姜、甘草……以及“蜚声”。
    周阿姨是在关素素去世之后来到庭家的,上一任的管家,也就是白棠的父亲亲自把她招了进来,当时就是看重她老实本分的性格和一手煲汤的好手艺。
    她最擅长的就是将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使它们彼此的香气相互结合又各自独立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欲罢不能的特殊滋味,使人食之难忘。
    因为香料的味道已经完美地融合进了汤汁之中,所以很多时候并没有人知道周阿姨到底放了什么香料,也没人会深究这个问题。
    庭蕤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这一方面。
    但自从发现周阿姨背叛了他之后,他就开始自动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细节。
    一开始周阿姨的手艺确实是不错的。她用的香料虽多,却并不杂,香料的香气可以跟食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喧宾夺主,层次分明。但是后来她的风格就渐渐变了,她越来越喜欢在一道料理中使用繁多的香料,香料的味道掩盖了食材原本的滋味。虽不难吃,却也失去原先那诱人的滋味了。
    不过那时庭蕤确实并不重视口腹之欲,又因为周阿姨确实是庭家伺候了他那么多年的老人儿,他也从来没有提出过意见,没想到其中却另有玄机。
    换作是重生之前,他或许并不会发现这其中的蹊跷。然而他有了异世的经历,在异世那么多年里,他身居高位,树敌良多,下毒、刺杀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也因此锻炼了他对危险敏锐的感知能力。就比如现在,他轻易地就从近十味香料的掩盖下发现了“蜚声”的的踪迹。
    这是一种名不见经传的草药。庭蕤也是在一种极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它的存在。
    它的外表平平无奇,生命力极其顽强,如野草一般生长于乡野田间,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效用。
    ――那就是延缓兽人蜕变期的到来。
    这一效用不为人所知的原因也很简单,兽人的蜕变意味着兽人开始真正走向成熟期,可以不在受长辈的管束,自由地选择之后的人生。要成家立业还是游手好闲都可以随心所欲。
    很少会有兽人刻意推迟蜕变期的到来,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而且那些少数的、因为特殊原因推迟了蜕变期的兽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所以人们对“蜚声”这味草药实在是知之甚少。
    庭蕤知道“蜚声”还是因为小叔庭成岩讲的一个故事。
    翼族的猛禽并不会强制参军,但是总有一些老一辈的翼族思想比较守旧,就是希望家里的小辈成为军人,保卫疆土。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个生活在这样背景下的男青年,男青年志不在此,又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估计也只有给人家送人头的份儿,就决定使用“蜚声”来使自己摆脱被家人“催军”的窘境。
    一开始效果还是不错的,他的蜕变期迟迟不来,长辈们都顾不上让他参军的事情,焦急于他迟缓的蜕变期,专业的医院跑了一家又一家,得到的回答却永远模棱两可,不尽如人意。直到有一天,他家长辈的一位老朋友登门拜访,一语道破了天机――“蜕变期迟来?感觉这像是‘蜚声’的功效啊。”
    于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男青年被吊起来挂在房梁上打了一顿,打完之后被火速送往军营入伍,如今在军队里也当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了。
    这件事庭成岩是当个笑话讲给庭蕤听的,后来庭蕤虽然忘了那位倒霉的男青年的名字,却把“蜚声”这位草药的名字和功效深深记在了心里。他还清楚地记得,“蜚声”会散发出一种过于辛辣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难以去除,只能通过某些方式来把它掩盖过去。其中最为简单,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一种方式就是把它用作调味料,放入料理之中,这样它特殊的味道就能得到很好的利用,而且绝不容易被人发觉。
    此时周阿姨退步的厨艺得到了解释,并不是她年纪大了把握不好用料的尺度,而是她为了掩盖“蜚声”的存在故意为之。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庭蕤粗略一计算,周阿姨的“反常”是从三年前,他十五岁的时候开始的。也就是说,他起码已经食用了两三年的“蜚声”,若不是重生回来,这些“蜚声”的效力可以一直作用到庭蕤三十岁了。
    三十岁还没蜕变的兽人,庭蕤一定会成为圈子里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毫无疑问。
    然而要是说这一切都是庭征鸣指使周阿姨做的,庭蕤却是不信的。
    周阿姨最后的提醒看似真情实意,实则是避重就轻、挑拨离间,释放了一个烟雾弹,想要把庭蕤怀疑的引到庭征鸣身上,让他误解庭征鸣才是幕后黑手,从而保护真正的主使者。
    然而庭蕤却清楚地知道,庭征鸣虽然从来不盼着他好过,背地里也一直在搞一些暗搓搓的小动作,但是利用“蜚声”来暗算庭蕤,而且计划进行了两三年都没有被庭蕤发现――说一句不好听的,庭蕤不觉得庭征鸣有这种本事和智商。
    因为太蠢而洗清了嫌疑,庭征鸣这也算独一份了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颗樱桃
    “车车,你在干嘛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小东西用爪子揪住他的衣服,探身下去,抽了抽鼻子。
    “哇!”它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来,语气中充满了对庭蕤的怜爱与同情,“车车,你要吃这种东西?教会是破产了吗?”
    “破产”这个词还是它从一个落魄商人那里学来的。
    “我还有钱。”它洞里还藏着许多玉珠呢,自觉十分财大气粗了,“我们去买点别的好吃的吧?”
    “北街区露娜做的烤鸡很好吃,南街区汉克大叔烤的牛肉馅饼也不错,不过最美味的还是东街区劳拉小姐家的奶油点心,若是这些都没有,那我们也可以去西街区娜娜开的小饭馆里,她做的牛尾汤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尝尝的。只是她总喜欢在汤里放太多胡萝卜,我不喜欢。”
    它开始摇头晃脑地点评起各大街区有名的美食,嘴巴微微张开,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在幻想中投入了美食的怀抱。
    庭蕤把它半张的嘴巴轻轻合上,不无怜悯地打断了它的幻想:“露娜的烤鸡没有了,汉克的牛肉馅饼没有了,劳拉的奶油点心没有了,就连你说的勉为其难可以尝尝的牛尾汤,也都已经消失殆尽,无影无踪了。”
    “哈——?!”它震惊地看向庭蕤,眸子瞪得圆溜溜的,“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他们家全都倒闭啦!?”
    有时候它真是迟钝得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