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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浮游泪流满面,眼泪合着血流,最终跪在地上,不再挣扎。
    赵政一身都是伤痕,显然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拽过康涂搂进怀中,随后又放开,怒道:“你去哪了?”
    康涂感觉自己确实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心里轻松了一些,看赵政时更加纯粹了,只是觉得太爱他了,太高兴了,能和他一起站在一片蓝天之下。
    赵政:“说话!”
    康涂闭上眼,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深吻。赵政措手不及,愣了一下之后搂住了他的腰,这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俩人分开后多少有些尴尬,好赖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
    “这一切都是女娲的计划,”浮游哽咽道,“他想消失。”
    刚才的一席对话,其实康涂也多少明白了,女娲的想法,与烛龙相差无二,却更为深远。既然人类赐予了他大地之母的名号,不管他是否乐意,他也承担起了该承担的责任。
    或许从共工撞断天柱,人间饱受灾难开始,他就开始意识到什么,后来赵政他们被送到这里,天雷引动并非是一个巧合,只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惊扰了大地之母而已。
    他在404的成员的眼中看到了更为理想的世界,无关404,而是404之外的世界,人类在没有神的世界中以疯狂的速度前进,独立成长,越走越远。未来的世界将没有神,人类将信仰自己,信仰科技,信仰爱情。发自内心的忠诚令人更加坚韧,不会被轻易摧毁。
    “他给过我们机会。”欧阳亘有些颓然,“如果今天没有这么多人死在同胞的手中,他或许会改变想法。只不过我们搞砸了。”
    浮游痛斥刑天道:“我说了让你住手!”
    刑天不发一言。
    女娲的死亡只是一个预兆,代表了他的立场,人类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需要他们的存在了,所有的神也该自觉退出这片土地。
    共工叹道:“罢了,浮游,罢了。”
    刑天蓦然站起身来,说:“他想要什么,一命抵一命,够了吗?”
    “刑天,”祝融疲惫地拉住他的手,“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况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就这样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大家都心情沉重,风雪已经歇,天行山下冰雪消融,气温回暖,因为更多的力量归还给了人间,没有一个叫女娲的神的把控了。
    赵政拉着康涂的手,跟在队伍后头走下山去。
    对他们而言,这一场任务无法判断输赢,谁也不能说是赢家。
    这只是他们的一场任务,但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却要用生命去体验。
    可能他们的神明朋友们,也要继承女娲的死志,彻底地放手了。
    夕阳的余晖血红,给万物笼罩上一层虚幻的光,牧马和羊群回到草场,河水解冻,在山涧中细细地游过,一切又回到了往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刑天在这一战的第二个黎明斩下了自己的头颅,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的血流三天三夜,化作了河流山川。
    他飞扬跋扈地肆意活了一生,也会为了心罚而无法释怀,如此果断地了结自己的余生。康涂此时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一个任务被称作“刑天之罚”。答案从一开始就给出,但是他们却仍旧什么也不能改变。
    “我会找个春天死。”
    他们走的那一天,浮游思考着对他们说:“最好是晚上。”
    康涂说:“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我回去以后还是会当你还一直活着的。”
    浮游笑道:“也好,没准我真的一直活着呢。”
    俩人拥抱了一下,康涂双眼通红,却不想让人看见。
    小蛮被一群小屁孩追着打,从他们身后小跑着过去,然后又跑回来,抱了一下康涂,再次跑走。
    身后一群孩子拿着棍子大喊:“给爷爷站住!”
    浮游又去帮小蛮打架了,康涂无聊,凑到了赵政身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他和共工说话,但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告别而已。
    共工问:“还会回来吗?”
    “估计不会了。”赵政说。
    “这样,”共工说,“祝你万事如意。”
    ——第二卷 ·生有鸿志·完——
    第106章 拨开云雾(一)
    康涂经历了三次任务,第一次在任务结束之后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仍然感觉很累, 心里仿佛有些事情,一直过不去。之前的两次任务, 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要击败对手,取得胜利, 而这一次,他到现在还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选择。
    任务评定结果算他们这些选择了人类阵营的人赢,他加了四百分, 赵政四百三十分, 比之前的每一次分数都多。这是艰难而漫长的一战, 分数高并不意外, 赵政截止目前为止分数去掉零头有二十三万两千一百分, 康涂只有九百分, 就这点分还是因为前两个月他涨工资了,每个月一百工分,否则更少。
    赵政一边玩手机一边说:“别担心这个。”
    康涂快要烦死了, 在床上滚来滚去:“啊啊啊怎么能不担心啊,太少了吧!”
    他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烦恼过自己分数太低,现在和赵政在一起了,就得思考一些现实点的问题,他来得太晚,在他来的时候这城里的分数差距就已经拉开了, 高分数的人已经掌握了极度的优势,很难被超越,就比如说他眼前这个吊儿郎当地玩手机的人。
    康涂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脑袋磕在赵政的肚子上。赵政措手不及被他砸得弓了下身:“!”
    康涂坐起身来,严肃道:“怎么办。”
    “嗯?”赵政仍然看着手机,敷衍道,“什么怎么办?”
    康涂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赵政招他过来,让他躺在自己胸口,两只胳膊将他环住,让他看到手机屏幕,手指往上一划,康涂看见了标题:“!!!”
    赵政:“下午得本人去一趟,录入下信息,盖个指纹,就完事了,据说结婚可以申请分配双人宿舍,去的时候问问。”
    屏幕上是一份申请表,上头的标题用黑体四号字写着“婚姻申请表”。
    康涂被这个信息砸懵了:“这么……快的吗?”
    “下个月又要分配任务,”赵政翻了一下燕灵飞发给他的信息,确认了一下日期,“下月中旬,这个申请表批下来可能得一星期,倒是不着急,你不想申请吗?”
    “没有,”康涂说,“申申申,申吧。”
    赵政:“什么话,到底愿不愿意。”
    康涂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愿意。”
    赵政笑了:“来给哥亲一个。”
    康涂心想我他妈真是太好伺候了,别人谈恋爱也这么好伺候吗?不应该吧,不过他根本没办法拒绝赵政,爱情多半改变了我的认知体系,爱情真他妈令人盲目啊。
    赵政亲起来没个完,康涂脸通红地被他翻过身去,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气氛时间都很合适,康涂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下午不是还要出门?”
    “也可以不去。”赵政干脆道。
    康涂一想也没坚持,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他就算是坚持,估计也坚持不过赵政。再者结婚也不急在这一天,于是就配合着脱了上衣,转过身来用赤裸的肩膀拥抱赵政。
    这事就这样耽搁了到第二天这个时候都没办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条件实在太过于艰苦,一直没有时间和条件腻在一起,现在终于回来了,赵政马上换了嘴脸,刚在一起时连亲嘴都得先打个报告,回来就变了样,康涂也不想出门,只想在家懒惰地玩手机,俩人开始在关起门来结结实实地堕落了两日,基本全靠外卖过活了。
    第三天,赵政没穿衣服,被子随意遮住重点部位,上身肌肉明晃晃地落在外头,康涂看了一眼,心里“哇”了一声,这实在太堕落了,康涂心想,太堕落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去包养小鲜肉,他在某一种程度上和那些人达到了共识,他要是有钱,天天和赵政在家待着什么也不干——不过什么都不做精神可能会有些空虚,康涂的思维不自觉地又不知道飘向哪里了。
    赵政压在他的身上和他亲嘴,康涂穿着衣服,忍耐着他又把手伸进去,正像说话,门铃响了,又是外卖,赵政披了件衣服急匆匆地去领,回来给他说了句话,康涂正在床上挺尸,想很多乱七八糟的有的没得的事情,赵政今天也没去上班,虽然刚结束任务很多人都会逃班,但是他俩住在一个屋里,其他人肯定知道他们的事情了,太让人不好意思了,而且他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催眠、姜良、杀人凶手,一切谜题都没找到答案,赵政忽然一把把他拽过来:“想什么呢?”
    康涂看了一眼,问道:“外卖呢?”
    赵政翻过身来,把胳膊搭在他的身上:“送错了。”
    康涂又落到他手里,赶紧说道:“出去办证吧。”
    “想去吗?”赵政问。
    康涂看他这个样就知道他不想去,心想:“你不想去就直说,别给我来这一套。”
    但是还是照顾了他的面子,说:“想去。”
    赵政起来穿衣服,康涂背对着床火速套上了t恤,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像有些太瘦了,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看,平时也就算了,大白天的赤裸着实在有些羞耻。
    俩人这两天吃了不少外卖,直接扔给了扫地机器人,康涂出门时才发现扫地机器人卡住了,不停地把外卖盒往里面推但是推不进去,乱七八糟地汤汁溅了一地。
    康涂看见这个景象顿时扶额,赵政去厨房拿了两个布袋子递给康涂,上面印着硕大的四个字“便民超市”,康涂又想起来了黑齿常之死的事了,那凶手就是利用这个超市害死了黑齿常之,康涂问道:“找凶手你有思路了吗?”
    “几乎就算没有,”赵政蹲下身修理机器人,把外壳卸了看了看,里头卡了一个叉子,拽出来就能动了,“我打算告诉他们了。”
    康涂把剩下的盒子装进袋子中,没什么所谓地说:“那就告诉吧。”
    赵政看了他一眼,俩人都蹲在地上,康涂和他对上视线,道:“那催眠的事情呢?”
    “想什么呢?”赵政说,“我是想说,我打算把咱们推测的作案手法告诉大家,消息共享,光靠咱们太慢。”
    康涂明白了:“催眠的事不说吗?”
    “不说,”赵政试着启动了下机器人,它又重新开始工作了,“太危险,我不可能说,你也别想着再助人为乐。”
    康涂:“行啊,你说了算。”
    赵政又说:“亲一个。”
    他自从这一次回来之后,有一种堵在思绪中的路障被移开了的感觉,好像是源于女娲的馈赠。在催眠事件之后,他总是陷入自责和恐惧之中,他发现自己的人格中缺失了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他永远无法信任谁,尽管他一直说服自己这样去做。
    根据埃里克森的理论,人格发展需要经过八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需要完成的任务,第一个阶段为婴儿期,人在一点五岁之前,是建立信任的关键时期,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康涂应该是已经错过了,而且错过了太多。除了让他对赵政感到内疚之外,这似乎并不会影响他太多的生活,人总是不会是完美的,康涂已经开始试着认同自己了。
    但是女娲将他修复了,像是修复一个残缺的代码一样,让他重新运行起来。
    康涂满手是油,赵政也没好到哪去,俩人交换了个亲吻,赵政说:“什么也别担心,都交给我就行了。”
    康涂乐不得地道:“那可太好了。”
    俩人下楼时遇见了鲁班,鲁班一挑眉,似乎别有深意,康涂尴尬异常,只能装作不懂。
    “去哪?”鲁班问。
    赵政随口道:“结婚。”
    鲁班:“……”
    康涂:“……”
    康涂:“我以为这在你们中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你的表情又让我开始怀疑了。”
    “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鲁班道,“我就是……你们俩……算了当我没说。”
    康涂好像明白了,鲁班没想到他俩是认真的,或者说,没想到赵政是认真的,登录了婚姻系统之后,双方会同时有两个面板,知晓对方的工分和任务中的身份,相当于一切明面上的信息都共享了,而且在任务中不会被分到不同的阵营中,这些对于404的成员来说,绝对不是先凑合着过,不行再离那么简单的事情,完全地把信息与另一个人共享需要承担付出生命的风险。
    看来也不光是他不相信赵政。
    赵政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一手揽着康涂的肩膀,低头看手机,随口道:“预约了下午三点。”
    鲁班:“三十年来头一次,你们破纪录了。”
    康涂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赵政:“晚上开会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