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这不坏事儿了么?
苟局长说:“他们没声张,我也是前几天才得到的消息,当时还想专门请顾大师您来瞧瞧,没想到就是这么巧,正好您前儿就跟着来了,我就琢磨着,能不能顺便帮忙看看?”
中风虽然不会死人,但眼歪口斜、肢体麻木,严重的干脆就起不来了,等于直接扼杀了他们的政治生涯,对这些人来说,真是生不如死。
不等顾陌城回答,他又说:“借花献佛那套我肯定是不会做的,到时候直接把您引荐到他跟前,我不过是个中间牵线搭桥的,毕竟他也是挺有身份的人,突然从外面来的医生可能信不过。”
他这么做,就是把功劳全算在顾陌城头上,自己几乎一点儿不沾。
顾陌城自然是没什么可推辞的,反正中风后遗症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遇到过,之前的王胖子不就是吗?
而且听苟局长说的这个情况,那位老上司只是出现了一点征兆,很前期,应该不会太麻烦。
见她应了,苟局长当即千恩万谢,又感慨说:“不瞒二位说,这位老上司对我有再造之恩,既是我当年的老师,又曾当过我几年上司,一直都很照顾和提携我,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您救他就是救我。”
第二天一大早,井溶继续在秘书的陪同下出去看墓地,而苟局长则趁老爷子的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亲自带着顾陌城登了老上司的门。
眼见着来了个眼生的小姑娘,这位六十岁上下的老爷子倒是挺开明,可他的家人却大敢让她上手。好歹也是公安厅的老干部,那么多有执照的医生都没看完呢,小苟也是,怎么非得从外面找个野路子?
苟局长早就料到了,当即把想好的说辞都讲了一遍,老爷子就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井大师的名号我也是听过的,他的师妹,想来不会错。”
医院那边他也早就问过了的,说控制是很难控制的,就算这一次压下去,以后也中风的可能性也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和体质的下滑不断攀升,到那个时候一旦发作,后遗症将非常严重。
医生只说预防预防,可谁都知道根本防不住。再加上他本来就嗜好麻辣重口,有事儿没事又爱喝点小酒,如今都不让碰了,真是钝刀子杀人,比死了还难受。
他本来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么多年发号施令也做惯了,只要他认定了,家里人就是有一千个意见也不管用了。
顾陌城当场给他把脉,沉吟片刻之后说:“您这是肝阳暴亢,又有些风痰瘀血,所以现在会频频头晕头痛,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品不出正经味儿来。恕我冒昧,您脾气有些火爆吧?”
不等老爷子的家人回答,他自己先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小姑娘不错,很有几把刷子嘛!”
他的妻子赶紧说:“可不是,这人一辈子就是个牛脾气,动不动就拍桌子,劝了多少年都不听。”
老爷子就哼了声,“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觉悟不高,本事不大,脾气和心气儿倒是不小!整天好高骛远的,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老太太就拍了他一把,气道:“你说说你生气有什么用?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除了小苟这孩子,有几个真心感激你的?”
老爷子的脸色就有些黯淡,估计他自己也清楚这个脾气容易得罪人,不过还是梗着脖子哼哼道:“谁稀罕他们感激?我是为了国家!”
顾陌城失笑,还是个挺有趣的倔老头儿。
也挺好的,有这样的官儿对国家、对百姓都是好事。
老爷子的女儿就问该怎么治,顾陌城先问他现在吃什么药、喝什么茶,确认了之后才说:“之前您看过的也都是好医生,我闻了闻茶的味道,应该有南星、天麻、栀子、黄岑等,都是对症的,您继续喝着就好。饮食上略清淡些,想吃麻辣、想喝酒倒也不大要紧,但得严格限制数量和次数,绝不能太放任了。”
治病强身,说的不光是肉体的身,还有精神层面上的,不能一味追求所谓的疗效,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得病之后忽然就精神萎靡了的?那就是忽视了精神层面的缘故。
想来老爷子也是自在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忽然喜欢的都给禁止了,肯定心情抑郁,就算吃最好的药也事倍功半,还很容易进一步加重肝火,反而不利于恢复。
这样稍微给点甜头,他心情首先就好了,也乐于配合治疗,自然事倍功半。
果不其然,听顾陌城这么说了之后,老爷子当即欢喜起来,“我就说小苟找来的大夫错不了,我看这就是头一等的好大夫!比那些都强多啦!”
第六十九章
顾陌城帮雷老爷子开了方子,等着药来的当儿先扎了一回针疏通经脉。
雷老爷子盯着她看了好久,忽然问道:“那个叫崇义的演员,是你爸爸?”
顾陌城扎针的手顿了顿,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承认了,“对。”
这场景要是给李洋看见,估计能气厥过去。都是一样的问题,任何人的待遇咋就这么不同?
主要是顾陌城觉得这老爷子不像李洋居心不良猥猥琐琐,是个挺正派的人,瞒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本身就在公安系统工作,真想查什么人的话都用不了几分钟,瞒也没用,反而让人觉得心虚。
雷老爷子点了点头,“崇义那个年轻人很不错,难得做事踏实沉稳,不骄不躁,也很多次为国争光,你们父女两个都不错。”
年轻人……顾陌城默默地扎了一针。
真要说起来,雷老爷子都六十多岁了,可崇义还不到四十岁,从他的角度来看,好像确实是年轻人没错。
“没想到您也知道我爸爸。”从他口中听到关于崇义的话,而且还是非常正面的评价,顾陌城还是非常意外的。因为貌似相当一部分老年人对追星都持否定态度,更别提满口夸赞了。
“怎么,你以为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就都是老古董,完全没办法接受新生事物了对不对?”雷老爷子一语道破她的心思,笑呵呵道。
顾陌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嘛,”雷老爷子老神在在道,“追星当然也有两面性,大家之所以恐惧和排斥,归根结底只是怕有负面影响,可也没必要因噎废食,像那些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富有正能量的年轻艺人还是很好的嘛。”
顾陌城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真是对极了。
因为听了太多这样那样的传言,一开始她对娱乐圈的印象也很不好的,对崇义的职业还有点排斥。但后来随着接触的多了,也渐渐觉得大家都是正常人,不过职业特殊一点罢了,外面实在是把他们妖魔化了。
“像你爸爸,我孙女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前两年小丫头不爱学习,想逃课去参加生日见面会,我们一家人谁劝也不听,谁知你爸爸只是在talk上集体鼓励了一下,让大家好好学习、安心工作,第二天就兴冲冲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她妈妈还说,有这样省心的艺人倒是好了,说一句比我们训十句都管用,他们当家长的还轻松些。”
说着,雷老爷子和太太就都笑起来,顾陌城也跟着抿嘴儿。
确实,娱乐圈可能要比一般的圈子复杂一些,不少艺人被突如其来的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弄昏了头,什么打架斗殴、酗酒吸毒、嫖娼招妓比比皆是,搞得内外人心惶惶。
可实际上,绝大多数人的本意还是好的,就是像其他行业的职员一样,不过是想多赚些钱,给自己和家人提供更富足的生活。
只不过这个过程往往充满了太多的诱惑和不确定性,有的人顶住重重压力守住了本心,而有的人却失守了,然后再也找不回原先单纯简单的自己。
雷老爷子跟顾陌城的年龄差足足有四十岁,中间还隔着一代人,经历也截然不同,但因为都是爽直的脾气,一个老于世故,善于发现事情的本质;一个天性率真,习惯直戳重点,竟也很聊得来。
扎完针之后顾陌城也没急着走,先等药来了之后又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后这才仔细对着刚才写好的用法用量嘱咐说:“第一个星期先用这副,记住了,就那种两百毫升的杯子五杯水,最后煎成一杯,不放心的话可以请专业的人弄,别差太多就行。”
一家人郑重点头,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跟年轻人说话,可往往年轻人没太多耐心听他们唠叨,儿女又忙,雷老爷子虽然位高权重,难免也有这点最普遍的不顺心。
好不容易来了个顾陌城小朋友能说得上话,难得还特别有耐心,雷老爷子就有点不舍得。
“您可以稍微喝点酒,吃点喜欢吃的东西,不过一定得适量,最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顾陌城不忘叮嘱道,“再就是您真得多锻炼啦,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沿着湖溜达半个小时,老蹲着不行。”
雷老爷子嗯嗯几声,又很和气的说:“下回早点来,就在家里吃饭,别来回趟跑着怪累的。过几天有螃蟹,我年纪大了,老伴儿胃不大好,正好看你吃我们也香。”
苟局长就笑道:“老师这可就伤我的心了,我这来了这么多回,也没见您主动邀我留下吃过几顿饭,更别说螃蟹了。”
“你还攀比上了?”雷老爷子笑骂道,“你多大年纪,人家多大?还是个孩子呢,快别说这话丢人。”
于是走的时候,顾陌城不仅得到了集体出动相送的最高待遇,而且手里还拎着几盒子听说是谁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点心。
“人老了,咬不动,也不爱吃这些甜兮兮的东西,你们小年轻拿走拿走。”雷老爷子如是说。
回去的路上,苟局长又笑,“难得见老师这样高兴,可见你是来对了。”
“还是看您的面子,”顾陌城顺便跟他来了个商业胡吹,“不然人家也未必肯让我上手。”
苟局长哈哈大笑,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分好。
一直等回到医院,苟局长这才重新被父亲即将去世的阴霾笼罩,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淡了。
这会儿井溶已经回来,说墓地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苟局长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转头又去跟家人说话了,又有面色凝重的医生过来找……
顾陌城却瞧出来自家师兄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师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井溶嗯了声,大约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今天胡老板来电话道谢,说好像有人在打听咱们,让我当心。”
打听?顾陌城问:“谁会打听咱们呢?是不是那个什么风水协会?”
貌似除了他们,也不会有旁人了。
井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还不确定。这一带是胡老板的地盘,我已经拜托他暗中探查了,要不了两天就会有消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像这样偷偷摸摸暗地里打听的,想也不会希望跟他们建立和谐友好关系的。
顾陌城想了想,“那咱们要不要做点儿什么准备?不然敌暗我明,忒吃亏。”
“不用太紧张,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井溶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只觉得掌心几根细长手指又嫩又滑,好像水豆腐一般,一次比一次舍不得松开。
顾陌城乖乖给他拉,还找机会搔了他的掌心好几下,井溶的眼神就有些幽暗,捉了她的手指动作缓慢的吻了下,顾陌城的脸热辣辣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找回场子的井溶就很得意,觉得这种事还是男士掌握主动权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井溶忍不住又开始琢磨胡云跟他讲的事,唯有一点他比较好奇,也百思不得其解,风水协会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到了望燕台的呢?
两人先回了酒店,结果路上又瞧见李洋大老远拼命冲他们招手,两人都累的够呛,懒得理他,直接无视。
李洋等了半天却只吃了满嘴汽车尾气,气的直跳脚,然而无可奈何。
今天早上他表哥苟局长忽然就说了些好像大有深意的话,看他的眼神也跟平时不大一样,李洋就有点胆战心惊的,怀疑是不是这俩看风水的走漏风声。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本就是个双得利的好事儿不是吗?
到时候那风水师父照样收了他表哥的钱,回头再悄无声息的把陪葬品掉了包,届时他们二一添作五就地分赃,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神不知鬼不觉!
一样的活儿收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
思来想去的,李洋又觉得可能不是他们透了口风,也许是谁瞧出点儿什么来,或者干脆苟局长自己有所察觉也未可知。
到底是当官的,这么多年下来,哪怕没什么大本事呢,至少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常人……李洋这样暗中腹诽。
苟局长这种长期浸染官场的,每一个举动可能都不是单纯的一个目的。就好比这回“大难不死”,他可不光是脱险,也顺便给自己以后的发展铺平了路。
三天后,顾陌城刚给雷老爷子扎完针回来,就听说苟局长的父亲不行了,脸上都盖了白布。
灵堂当天晚上就设好了,许多望燕台有名有姓的人前来,令人咋舌。
苟局长一家人连带他的几个秘书都忙的脚不沾地,又要操办后事,又要招待来宾,才短短几个小时,看着人都要熬干了。
别人都忙,偏偏李洋闲的跟什么似的,冲着井溶和顾陌城各种挤眉弄眼,一个劲儿的打手势让他们出去说。
顾陌城和井溶不是家属,也就是略露个脸儿意思意思,这会儿正要往外走,倒是跟李洋的愿望合在一起了。
“二位二位,”李洋小跑几步,跟着他们堵在外面围墙的阴影下,十分焦躁的说,“这眼瞅着大后天就要火化下葬了,您倒是准备的怎么样了?”
井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希望我们怎么准备?”
“我今儿瞧见嫂子她们嘀嘀咕咕的,又有不少箱子盒子搬进搬出,没的说,指定是陪葬!如今他们对您二位那是无条件信任,你们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东西弄过来,然后随便弄个什么替换了。销路你们不用愁,我早有门路,出手之后咱们一人一半,您要是不放心,我先付款也成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不由流露出贪婪,一个劲儿的吞唾沫,语速也比之前快了,显然是急不可耐。
顾陌城上下打量他,再一次领教了人心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别人扶持了你们一家几十年,现在你就这么回报的?真是畜生都不如。
“那要是来不及呢?”顾陌城忍不住问道,“你也知道你表哥不是吃素的,还有很多手下,肯定看的很严,也许我们根本没机会下手。”
李洋愣了下,似乎没想过这种可能,不过很快的,他就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那就怪不得我,反正挖出来也是一样的。”
意思就是要去刨自家亲人的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