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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对啊,周南,周南是死有余辜,现在又明晃晃的开了弱点摆在他们面前,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废物利用?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激烈的好像随时可能冲破胸腔。
    她突然不顾一切的冲到周南面前,在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之前低声耳语道:“给我你的心脏,我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跟他说了什么?”苟局长和井溶齐齐上前将她拉开,发现她的脸都涨红了,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师妹,你跟他说了什么?!”
    井溶隐隐猜到顾陌城可能跟周南做了个很危险的交易,也不由得急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顾陌城没有理会井溶的问话,闭口不言,死死盯着周南,而后者显然听清了她的话,眼神猛烈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一分钟,甚至可能是漫长难耐的半小时,周南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周北太小了,就算自己给他太多钱也根本不会处理,还很有可能因此招来别有居心的坏人,倒不如答应这个条件来的实在。
    他说了个邮箱地址,又瞪着顾陌城,一字一顿道:“说到做到,不然做鬼也不放过你!”
    顾陌城拼命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点头,“语出无悔。”
    没人知道她到底跟周南说了什么。
    唯独井溶死死拧着眉头,抓着顾陌城的胳膊追问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直到这会儿,顾陌城才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又重新属于自己了,也有能力回答了。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脚冰凉,声音嘶哑,小声道:“我要他的心脏。”
    井溶蓦地睁大了眼睛。
    良久,他苦笑一声,“你又是何苦?”
    “师兄,这个真的可以的!”顾陌城激动道,“他本来就要死了,不是我们逼他的,还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没有一点有损天德和人伦的担心,师兄,我们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次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了!”
    井溶张了张嘴,忽然抱住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啊。”
    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并不仅仅是因为有损天德,更因为难度极高,危险极大,他真的很不愿意小师妹为了自己的事情冒险。
    当天晚上,周南就主动申请签订器官捐献协议,且指明对象。
    第三天,他将塑料餐具硬生生掰出尖头,径直戳进了脖子。
    顾陌城再一次穿上了那身绣满繁复金色纹样的血红袍子,对着铜鼎和前辈们的牌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她头一次这样虔诚的请求,请求能够成功。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有阴阳五行,上应天,下呼地,中有人和……红袍无风自动,随着仪式的进行,她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被抽空。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疼,眼前开始发黑,头疼的仿佛要炸开。
    好像有无形的刀片一下下割着皮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一点点渗出血来,她好像是个血人了。
    铜鼎中的火焰骤然拔高,疯狂扭曲,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顾陌城可以看见自己胳膊上渗出来的血被瞬间蒸发。
    眼前好像有幻觉产生,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美好的场景都在此刻重新显现,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不顾一切的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她用力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意志清醒,然后用银针扎破手指和胸口,混着心头血和指尖血一起滴入。
    噗嗤,噗嗤。
    每一滴血都会让火苗燃烧的更为炽热,那火也好像有了灵魂,疯狂舔舐,恨不得顺着飞出来,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她小心的围着铜鼎踩出八卦,然后调动全身的力气,喷出一口舌尖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视线归于黑暗的前一秒,她如愿看到刚还熊熊燃烧的火苗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疯狂扭动之后,瞬间湮灭了。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香气,任谁也无法将它跟不久前血腥诡异的场景联系在一起。
    成了。
    顾陌城心满意足的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井溶好了,完全好了,他终于拥有了一颗跟普通人无异的健康心脏。
    他去了一家从没去过的医院做检查,医生觉得很奇怪,“你健康的很,各项指标堪比专业运动员,年纪轻轻瞎担心什么?”
    他是很健康,可顾陌城却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年。
    顾陌城原本想瞒着崇义的,可井溶却直接告诉了他真相。
    他没办法在对方为他付出这么多之后,还堂而皇之的装没事儿人。
    崇义直接就疯了,要不是秦峦拦着,他真的很可能把井溶打死。
    “你不要以为自己不还手就心安理得了,”崇义的两只眼睛猩红,瞪着井溶吼道,真是恨不得把他就地生吃了,“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井溶没走,后面崇义带着顾陌城去哪儿,他就一声不吭的跟到哪儿,被骂不还口,被打也不还手,哪怕被撵到门外根本看不见人,也还是会安安静静的坐着。
    秦峦没法儿劝,更没脸劝,要不是他这个当师父的没本事,不管怎么着也犯不着让小徒弟做这么危险的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他都疼,随便哪个伤了碰了都揪心,可这会儿一个直接就躺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崇义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停了,已经签了约的也没动摇。庞冲头一次没劝他,鞍前马后的跑,到处赔礼道歉,各种赔巨额违约金。
    他开始频繁出入各大医院,联系了能联系到的所有医生,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发疯似的想把顾陌城唤醒,可最终得出的只有一个相同的结论:
    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特别衰弱,然后身体启动自我保护,将各项机能都放缓了。
    一个月后,每天注射营养剂的顾陌城终于开始清醒,但是每天的时间都不长,最开始或许只有几分钟,到了第二个月,已经能够有一两个小时了。崇义带着顾陌城出院,开始全球旅行。
    好像一夜之间,崇义忽然就从娱乐圈消失了,然后几个月之后,又不断有人在全国乃是世界各地的街头巷尾看见他跟女儿一起。
    就父女两个,慢慢走,很平静,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看见什么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
    按理说崇义消失了这么久,更有传言说顾陌城病危,他突然毁约是要退出娱乐圈,现在有人在现实生活中看见他,怎么说也得上去要个签名。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没人这么做了。
    只有人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崇义和顾陌城也看见了,可都没在意,瞥了一眼也就算了,好像真的只是两个特别普通的游客一样。
    简简单单的几张照片,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哭了一群人。
    尤其是有个专业摄影师在去国外采风的时候,偶然在一个欧洲的小镇遇到了他们,职业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按动快门,而拍完之后他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那种寻常遇见明星的狂热,意外的竟然很感动,回过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这座海滨小镇常年温暖湿润,天特别蓝,水特别清,树特别绿,沙子特别白,是有名的疗养胜地,除了贵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崇义在这里买了一栋海滨别墅,带着顾陌城一住四个月。
    刚去的那会儿,顾陌城的身体还不是特别好,整天犯困,清醒四个小时就顶天了。而偏偏这座海滨小镇跟其他沿海城镇一样,有着出奇蜿蜒的道路和忽上忽下的坡度。
    她走不动。
    原来一个敢跟街头流氓动手的健康姑娘,现在连稍微多一点的路都走不了了。
    崇义背地里没少掉眼泪,心疼的要死了一样,可明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就怕姑娘看了更难受。
    为井溶炼丹,顾陌城不后悔,可偶然觉得累的时候,也会觉得很沮丧。
    她觉得自己废了。
    她想哭,可经常没等着哭就先不自觉的睡过去了,重新醒过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又会返过去安慰崇义。
    “爸,别担心,我没事儿,就是小时候睡得少,现在一口气补回来了。”
    再然后,爷俩两个人就对坐着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清醒的时候,崇义就带着顾陌城到处溜达,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回来休息。
    那天刚下过雨,空气特别好,顾陌城就忍不住走的远了些,可回去的路还没走到五分之一,她就没力气了。
    她忽然有点委屈,一手扶着满是色彩浓烈的涂鸦的墙,止住随时都要下滑的身体,一手拽着崇义的胳膊,带着哭腔说:“爸,怎么办,我走不动了。”
    就是有点坡而已,她怎么就走不动了呢?
    崇义亲了亲她的额头,背过身去蹲下来,“别怕,有爸爸呢,爸爸背你。”
    然后崇义就背着她回去了,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
    那个摄影师拍的照片看哭了一群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真不是寻常的女儿撒娇,顾陌城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网上开始有粉丝自主发起的祈福,原先只是在国内,可后来就慢慢席卷到国外,再后来崇义就知道了。
    他只在talk上回了两个字,“谢谢。”
    而这个回答也算是侧面证实了顾陌城的情况不好的消息,网上顿时哭声一片。
    在这边待到递二十天的时候,井溶又追了过来,就住在同一条街上,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
    崇义都没让他进门。
    井溶每天都会做了饭放到门口,敲敲门就走了,崇义从来不拿。又过了几天,崇义开始出入当地的菜市场。
    他开始学着买菜、做饭,对着菜谱一点一点的试验,仅仅半个月,他就从一个原来做油焖虾都能烧掉整个厨房的门外汉进化到可以面不改色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的大厨。
    崇义忽然就明白了,其实他不是没有做饭的天赋,只是以前没有理由,也没有动力。
    可是现在不同了。
    住到第二个月的时候,崇义会经常在菜市场碰见秦峦和井溶,他总是将井溶视为空气的,连带着对秦峦也没了好脸色,不过偶尔还会说几句话。
    秦峦看着这个男人,感慨万千。
    “难为你了。”
    正在细心挑选树莓的崇义头也不抬,很平静的回了句,“我不觉得是难为。”
    他又买了点蓝莓和其他新鲜水果,交给摊主称重量,淡淡道:“我反而觉得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我虽然难免有些恨它,可也很感激。”
    前面那些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他甚至没能在孩子最需要家人陪伴的成长期出一点儿力气。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现在,他也开始学着当一个真正合格的父亲了。
    事情刚发生的那段时间,崇义也曾暴躁、沮丧、懊恼,可现在他都想开了。
    也许这是老天对他们的考验和磨砺,让他重新来过,弥补以前的过失。
    从前他从来不信天,不信命,可现在却忽然有点相信了。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早就有当地居民认熟了崇义,也不抢着要签名和合影,反而像对待如同邻居那样对他比了个手势,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安慰道:“一定会好的。”
    崇义对他们笑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