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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是海大爷?!!
    海大爷该不会是受了刺激,想不开要投井吧?
    许宏伟吓得扔下自行车,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到井边对海大爷说道:
    “海大爷,您可千万别想不开,我妈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她说您人好,不应该过成这样。”
    海大爷却突然说道:“慌什么?我没想着要跳井。我真要寻死也要吊死在我们家祖宅大门前,何必脏了你家的宅院。宏伟,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我这糟老头子,从来不嫌弃我麻烦。我海德惠又不是那个活畜生,没法报你的恩,怎么也不会让你添堵的。”
    许宏伟只觉得海大爷的声音有些阴森森的,他听得头皮发麻。
    没办法他连忙拉起海大爷说道:“那您坐在井边干嘛?这天都黑了,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海大爷任由他扶起来,又开口问道:“我只是在想,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去求那位老朋友,你说他会不会帮我一把?”
    许宏伟连忙说道:“如果是容五爷的话,估计会帮您吧?他们家人都很厚道。”
    海大爷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又含含糊糊地说道:“不对,我要他帮我干嘛?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吧?”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寒冷而又阴沉。
    他说的话,也带着莫名的不祥。
    许宏伟实在觉得海大爷的状况不太对劲。
    苏秀秀当头棒喝,也是为了他好,这海大爷该不会过不去那道坎,变疯魔了吧?
    没办法,许宏伟只得说道:“您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咱们还需要做好充分准备,缓缓图之,争取一下打到蛇的三寸才是。”
    海大爷这时才眯着眼说道:“宏伟,你说得对,我要缓缓图之,打蛇三寸。反正都荒废了这么多年,再多等几年,小华和他妈应该也不会怪我才是。”
    “是呀。”许宏伟一边应着,一边把海大爷放进屋里。
    进屋之后,开了灯一看,海大爷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许宏伟怕他冻坏了,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又打了一盆子热水给他洗脸。
    过了好一会儿,海大爷才慢慢缓了过来。他又开口说道:“都到了这份上,我还有什么颜面可谈?倒不如放下那点臭架子,去找容五爷。这样一来也安稳些,再缓缓图之,定能一击命中。”
    许宏伟也顾不得其他,生怕海大爷真的疯魔了,就连忙接口道:“可不是么,咱们先安稳下来再说,再想其他的事就是了。”
    那天晚上,许宏伟实在不放心,就留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海大爷聊着天。
    偏偏那老头也就只是强打起精神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他,满口都是胡言乱语。偶尔还夹着两句过去的旧事。
    有些话许宏伟听明白了,有些话却让许宏伟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许宏伟担心,这老爷子的心结更重的时候,他却倒头躺在床上睡了。
    临睡前,海大爷嘴里还叨念着,“还是去见见容五爷。我去问问他养的两个白眼狼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因果报应了?”
    许宏伟只得说道:“您去容家看看也好,要是能跟秀秀聊聊,说不定你还能更好些。”
    海大爷又接口道:“对呀,是该跟那丫头聊聊,也不知道那个把她卖了的大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许宏伟一时接不上话,海大爷却很快合上眼睡着了。很快,他呼吸就变得匀称了,还发出了一长一短的呼噜声。
    许宏伟连叹了口气,这才走出去,又小心帮他带上房门。
    站在院子里,许宏伟忍不住想到。这海大爷怎么旧病未愈,又添了新的病状呢?
    只是不管怎么说,海大爷不再酗酒,醉得跟烂泥,也算是个突破吧?
    *
    另一边,苏秀秀虽然和容五爷打了赌,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思拿出红纸写平安符呢。
    容五爷看着他闺女把符挂在窗框上,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也不再想想办法了?光在家里等着,到时候输了你口别我哭。”
    苏秀秀却说:“我才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呢。再说了,这也不见得我会输呀?说不定今天,再等会儿,海大爷就敲咱们门了呢?”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敲了他们家大门,爷俩忍不住往外看去。
    老许很快出了厨房,去开大门。门外,果然站的就是穿着一身旧棉袄的海德惠。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伴随着一阵狗叫声,容五爷忍不住抬眼上下打量着苏秀秀,又随口说道:“该不会是你这丫头又在作怪了吧?”说人人就到,这是什么玄学呀?
    苏秀秀不满地说道:“爸,您想的也太多了。我就会点看相,其他事情还真做不到。”
    “……”他可还记得在医院里发生的事呢。
    自从秀秀说了《文氏家书》的事之后,容五爷总是疑心她闺女有点特别的本事。
    别的都不说,这丫头直觉就特别准,再加上会看人。这对他们做买卖来说,可太有优势了。
    也容不得容五爷多想,苏秀秀很快就迎到院子里,开口说道:“海大爷,您来了?”
    这次,她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显得谦和有礼。
    可海大爷却还记得昨天那事呢,对苏秀秀自然也就没个好脸色。他沉声说道。“我是来找你爸的,可不是来找你的。”
    苏秀秀倒也不生气,又开口说道:“那您屋里请,我去给您沏茶端果子去。”
    海大爷并不买账,冷哼一声,一掀帘子就进了屋里。
    这时,容五爷却笑道:“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小毛丫头,总是毛手毛脚的。老海,你的年龄是她三倍大了,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呀?也不怕失了长辈的身份。”
    海德惠却说道:“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怎么着,五爷咱们这一见面,就要先给您闺女讨回公道不成?”
    “看你这话说的,你真要教她什么,帮她磨磨性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容五爷却笑眯眯地说。
    三言两句间,两位老朋友就打了一个太极。容五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海德惠听了这话,脸色这才稍微好些。
    第74章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秀秀果然沏了一壶上好的茶,端了上来。
    在容五爷的注视下,这小姑娘完全不见昨天的棱角,老老实实地给海大爷端茶认错。
    海大爷的脸色也就变得更好些。
    虽然小辈无礼在先,有失体统,可真要论起来还是苏秀秀打醒了他。
    凭心而论,海德惠不但不该怪苏秀秀,反倒要感谢她才是。
    只是他们这些老人都讲究人情面子,就算海德惠再怎么落魄,他辈分也摆在那里,自然不能跟小辈弯腰。
    容家父女俩一唱一和,又是倒茶又是认错的,给了他十足的面子,海德惠干脆也就借坡下驴,就此揭过此事了。反而开始跟容五爷叙起旧情来。
    苏秀秀本想着不便打扰他们说话,就准备去厨房里帮着母亲做饭。
    五奶奶自从元宵节那天一展身手之后,就喜欢上了做包子。隔三差五就跟老许两人在厨房里研究美食。
    再加上,将来她是要和寇婉茹他们合开私房菜馆的,五奶奶对做饭的热情也就更高了。
    她乐意自己下厨房,却不乐意苏秀秀跟着一起下厨房。
    所以每次都说,“厨房里就那么大点的地,我和老许两人也就够了,你(昨天)也忙了一天,又要画图,还有一堆别的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还沾什么手呀?”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家里来了客人,苏秀秀就想躲到厨房里去,也就跟着五奶奶一起包包子。
    可没想到,容五爷见她要走,就叫住了她,说道:“你去厨房添什么乱呀?倒不如留下来,听我和你海大爷聊天,也能多长几分见识。”
    有了这话,苏秀秀自然也就不敢走了,她也不好往炕桌这边坐下,就靠墙边坐了下来。
    海德惠听了容五爷这话,心中也是一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着,五爷,你是打定主意要培养这小闺女了?”
    容五爷大大方方地说道:“怎么,不行么?”
    海德惠连忙说道:“能,怎么不能?”
    容五爷又开口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上天好不容易给我们老两口子送来了一个合心意的小闺女,自然把所有好的就交给她了。”
    海德惠摸着手里的杯子,笑道:“看来五爷心还真大,您大概是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了。”
    他说这话本来有些挑拨人家父女关系的嫌疑。
    可偏偏容五爷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反而笑道:“我年轻时眼睛瞎,这我也承认。可也犯不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年间的冤孽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我擦亮了眼睛,再养个合心又体贴的小闺女,又有什么不好。做人呀,还是尽量放过自己吧!”
    海德惠却冷笑道:“我可没有容五爷您胸怀宽广,很多事我就是想不开,也过不去。上回您闺女去我家,还跟我说呢,她崇拜您这个爹崇拜得厉害,心里把您当英雄看待。她敢在外面那么折腾,也是因为有您给她撑腰。她惹了祸,您给兜着;她受了委屈,有您帮着讨回个公道。听了她的话,我深受感动,也想为我儿子讨回个公道!”
    容五爷听了这话,看了苏秀秀一眼。
    那孩子平日里竟跟他较劲了。真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样看中他这个父亲。容五爷心里暖呼呼的,孩子聪明就是好,她知道你待她的好。
    心里这么想着,可容五爷转头又对海大爷说道:“就是个不大点的小孩子,平时在家可喜欢跟她母亲撒娇胡闹了。老海你跟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干嘛?她说过的话,你听听也就算了,何必较真呢?”
    海德惠用力地攥着茶杯子,恨不得把杯子攥碎了一般,他冷笑道:
    “您家小姐一言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我谢她都来不及,哪里又会跟她计较什么?五爷,您这话可就严重了。”
    容五爷却摇头道:“她小时候没少遭罪,想法做事难免会有些偏激。我也还在慢慢教她呢。”
    海德惠听了这话,又是一肚子气。他一拍桌子就骂道:“当日里在京城横着走的容五爷,如今倒也开始修身养性了不成?您是打算念佛修仙,等来世投个好人家了。可我海德惠一个干粗活的糙人,可没您这么好的心胸和气度。我就问您一句话,您之前养的那两只小畜生,现如今又是哪般光景?害了养育十多年的父母之后,他们两个又得了好没有?”
    容五爷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垂着眼睛说道:“老大成了惯偷,现如今还在蹲大牢呢。他媳妇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改嫁了。
    至于老二嫁给了一个乡下人,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经常被丈夫打骂。先时她还经常进城里,从五奶奶这边搜刮些油水带回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丈夫打断了一条腿,腿坏了就没好,想出来也出不来了,只能在炕上躺着呢。”
    容五爷说这话时,一点表情也没有。
    海德惠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捂脸笑了起来。
    “好好好,老大陷害您,送您去乡下改造,最后他自己也要蹲大牢,品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滋味;老二嘴甜心狠,害五奶奶瘫痪了好几年;现在她也在床上躺着,还要遭到丈夫的打骂。
    这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容五爷,您可别修身养性了,我老海可不相信这里没有您的手笔。怎么着,您当时做了让自己痛快的事,轮到我家这事,反而倒来劝我放开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海德惠说完这话,满脸都是愤恨和不满。
    苏秀秀见不得这老头这么跟她父亲说话,一时生气,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海德惠看了小丫头一眼,又嘲笑道:“您这真是养了个好闺女,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反倒为了您又要跟我急呢。”
    苏秀秀一肚子气,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
    “海大爷,您误会了,我是看茶水喝得差不多了,再去烧壶热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