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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伸手摸了摸路梵的头, 认真看了路梵几眼,路梵也不急, 耐心站在原地, 由着她一下一下抚摸自己的头发,因为他总觉得,姥姥看着自己是在想别的人或者事。
整个房间里其实都没有常茹生活过的痕迹,所以路梵不太清楚是不是姥爷又和妈妈吵架了,而妈妈不愿意和姥爷生活在一起, 她可能有了新的工作,住在别的地方。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想多了总会一遍遍问自己, 明天见了她要说什么, 她会不会其实不想见我, 想一遍, 难受一次,循环往复,这才是他一开始不敢来找的原因。
出了姥姥家的大门,戚尘十分自觉地站在台阶下面,弯下腰去,路梵愣了下,伸手拍开他,嗓子还是哑的,但没那么疼了,“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背了。”
戚尘直起身来,“忘了。”
路梵跟上他出去,转头看他几眼,“我怎么感觉你背我那么轻松呢,不觉得重吗?”还有这次生病的事,本来路梵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身板比戚尘强,结果还不是自己先生了病。
他在一旁撇了撇嘴,踩着脚下的雪往前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梵忽然说:“要是看完了我妈妈,雪还没有化,戚尘,我们堆个雪人做纪念吧,来的时候两袖清风,走的时候就留下点什么吧。”
戚尘回头看见他被风吹乱的围巾,牵过来一头给他围上,说“好呀。”
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
他们从客栈再回来,姥姥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和被褥,这里不常来亲戚住,主要是有些偏僻了,要是可以,姥姥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掏出来让他们挑选一下,条件有限,她有些遗憾,“先将就着住一晚,明天上街,姥姥再去买点东西把房间置办一下。”
路梵还是要和戚尘住一间房,他扫了一眼房间内,说不用,“姥姥,我们看完妈妈,最多待两天就回去了,”他指了下戚尘,“他是好学生呢,不好请假太久。”
姥姥点头,“也是,你们还在上学呢,都得好好学习,别像姥姥一样吃了没读书的亏,我就因为这一点受了你姥爷一辈子的气,有时候啊,那个臭脾气一上来,我真想赶一回潮流离婚算了,然后他一卖惨,我总狠不下心,那时候,没想过,一眨眼就熬过了这许多年。”
“明天看你妈妈,你妈妈……算了,明天就知道了,梵梵,就算生你妈妈的气,也好好地跟她说说话吧,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了,姥姥摇摇头,“不说了,你们这几天折腾的没睡好觉吧,早点洗漱休息吧。”
路梵躺在床上对着窗户,是个晴朗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空上,像是在邀请未睡的人和它说说话,陪它一会儿。
戚尘在床的另一边,也看着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好啊。”
路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有些睡不着,“戚尘,你有过近乡情怯的心情吗?来到这里之后,今天是我最不安的一晚了,我明天应该和她说什么呢?”
戚尘想了想,“顺其自然吧,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冷了还是暖了,想不起来就不要说了,想笑的时候就笑,不笑的时候沉默也可以,我也在旁边呢,”戚尘还想说什么,没听到旁边人的声音,一转头,路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比起戚尘那双令人安心的眼睛,路梵又发现他的声音非常有安抚效果,他刚开口,自己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后面的话都没有听全就睡着了。
他以前经常有熬夜白天睡觉的经历,其实在教室里趴着的时候,他不都是在睡觉,有时候只是低着头用耳朵听老师讲课,所以他的睡眠质量一向都不算好,这几天的旅行,倒是分分钟就入睡。
戚尘又听了会儿他的呼吸声,然后才睡去。
第二天起了个早,就是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默,路梵在心里吐槽了老头几句,觉得他那股坏脾气的劲儿可能又上来了,弄不好是反悔不想带他们去看妈妈了。
路梵吃的很快,吃完了就把碗筷扔进了厨房里,坐在沙发上等常卜寅吃完,常卜寅瞥他一眼,没说话,他今天的眉头皱的更深,让脸上的沟壑和眼角的纹路显得更深,好像一夜间,苍老了几岁。
收拾完,常卜寅又回房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前还专门洗了把手,从洗手间出来又朝妻子喊道:“我那个帽子在哪里呢?你又给我放到哪里了?”
姥姥嫌吵:“我又没有耳背,你总朝我喊什么,还能放在哪里,我一直都放在一个位置,只是你从来不记得。”
常卜寅气势弱了几分,讪讪地扭头又去房间找了一趟,找到了,戴帽子之前,手还在夹杂着几许白发的头上抓了几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又拿了盒很久没抽的烟。
路梵只觉得有些惊奇。
三个人出门了,常卜寅背着手走在前面,走路的时候后背挺直地跟松柏一样,要不是路梵知道,还真以为他是退伍的老兵呢,他们走到街口的店铺时,常卜寅推开门进去,跟店主打了声招呼。
这是一家花店,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路梵和戚尘也进去了,他们听到店主在和常卜寅聊天。
“常医生,今天怎么来了,下着雪呐。”
常卜寅站在一排花束前仔细看着,“外孙来了,带他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