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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礼开完没?”他问。
谢呈眨眨眼,回过短信去:“开完了,真的好无聊,比咱俩以前觉得的还无聊。”
周讲于:“要是有我一定就不无聊了。在哪里?能打电话吗?”
谢呈:“在家,我妈也回来了,我正在教麦子写作业。”
周讲于:“行吧,就是想听一下你的声音。马上要过生日了,十八岁了哦,想要什么礼物?”
谢呈:“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反正抱不到也亲不到,你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听听你的声音。”
没等周讲于再发短信,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妈在酒厂里喊我了。”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关了机扔在一边,开始摊开卷子看,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一片,好像下雨天的水珠凝结在玻璃上。
过了好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同时惊觉湿的不是屋子的玻璃窗,是他自己。
这一切不是因为难过,一丝难过也没有。
极端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谢呈呼吸越来越重,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笔尖磨穿了纸背,只恨不得拿刀捅谁一刀,或者捅自己一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麦再次上来了,敲敲他的门,小心翼翼地说:“二哥,姑做好饭了,喊你下去吃饭。”
原来已经下午了,谢呈心里有一瞬的震惊,他怀疑是时间齿轮出了错,他强撑着,屏住呼吸以便遮盖鼻音,答:“我不吃。”
宣麦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下楼去,换成了宣芳玲上来:“小呈,你下来,有话要跟你说。”
“不去。”谢呈说。
出乎意料地,门外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是谢军,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带着命令口吻,而是近乎温和地说:“谢呈,吃饭了,爸有事情要跟你说。”
听到他喊自己名字,谢呈一阵反胃,大喊:“我说了我不吃!”
谢军似乎是在控制脾气:“谢呈!”
听出这一声里的强硬意味,谢呈费力强压下去的情绪瞬间没过口鼻,他怒不可遏,抬臂抓起手边的玻璃杯,猛地朝着门上砸去。
砰一声巨响,杯子撞在门和墙之间,瞬时四分五裂,在宣麦的惊呼声中,碎玻璃哗啦啦洒了一地,里面小半杯水淌在地上,不懂人情地悠闲流开,透过门缝蔓延到了走廊上。
谢军狠狠砸了一下门:“长本事了你谢呈!”
怒意像是随着玻璃杯被撞碎了,胸口剩下的全是扎人的恨意,谢呈嘲讽且平静地说:“谁能比你有本事啊,欠钱不还逃了,让老婆孩子替你擦屁股,我妈我哥为了你人都快磨死了,你扛枪的耗子你横什么横?”
说完这番话,谢呈突然觉得自己是重感冒了,一种类似寒意的东西从他心底升起,同时上下流窜,从脚心到百会穴整个被贯穿。
这寒意在脑门处发作,带来一阵尖锐的痛快,同时也带来高烧不退时的软绵窒息感。
门外顿了两秒,谢军开始踢门,宣麦吓得捂着嘴哭了起来。片刻,宣芳玲崩溃地大吼一声:“谢军你够了!”
世界突然沉寂下来。
而后宣芳玲的脚步先响起,紧接着是宣麦的,过了很久是谢军的。
窗帘一直没有拉开,谢呈眼睛一眨不眨,他盯着上面的西番莲花纹,花纹的枝叶卷曲,末端像蝎子的长尾。
他面无表情,微微扬着下巴,徒劳地想制止身体里涌流的一切情绪,想在无人处也保持住平静的体面。
一动不动地坐久了,脖子有些僵疼。
楼下很安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宣麦再次来敲了敲门:“二哥,让我进来行不行?”
谢呈缓缓眨眨眼,从呆滞的状态中吃力地挣扎出来。
“二哥。”宣麦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谢呈从小就见不得宣麦哭,一想到她这会儿是因为自己在哭,心登时一抽一抽地疼。
他如梦初醒般起身,往前一脚却踩在了碎玻璃上,脚心锐疼一下,顿了顿,他好似无知觉地抬脚,把门口有可能伤到宣麦的碎玻璃都踢开,开了门。
宣麦站在门外,眼睛红肿泪光莹莹,抬头怯怯地打量着他。
谢呈往后让她进屋,立刻回手又锁了门。
兄妹俩都沉默着,谢呈坐在桌前的椅子里,低着头看地面,宣麦坐在床边,看看他又看看门背后的碎玻璃。
过了好半天,宣麦才伸手来摸摸他手背。
谢呈苍白地笑了笑,开口的时候嗓音沙沙:“对不起麦子,二哥吓到你了。”
宣麦摇摇头,神情慌张地张开双臂,谢呈忙搂她在怀里,在她背上拍了拍,让她在自己胸前擦眼泪:“麦子别怕,二哥下回不摔东西了。”
“二哥。”宣麦坐回去,揉揉眼睛,瓮声瓮气地小声说,“我刚才在楼下听他们说话,说两年前工程竞标失败欠了钱,姑父没想跑的,当时跟他合伙的人说什么去他家,他家有个场子能先拿钱垫上,但是姑父去了发现是传销,跑不掉。这次回来是因为警察把那个传销窝子端了。”
谢呈怔愣一下,宣麦好奇地问:“传销是什么意思?我老听人说这个。”
“传销……”谢呈强迫自己脑子转起来,“传销就是空手套白狼,大骗子骗小骗子,小骗子被卖了还替人攒钱。”
宣麦:“我听不懂,但是姑父不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