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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讲于轻声说:“是啊,十八岁以后还有好多年,你别半路把我扔了就成。”
沉默很久,谢呈说:“那你以后抓好我的手。”
而后惊蛰,仲春时节,柔嫩的刺槐树叶开始生发,风气变得柔和,鸟鸣婉转跳跃。
谢呈有时候朝着窗外望,心觉自己能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
那是万物迅速在拔节。
该怎样形容高三呢?
记忆点太多,如果飞跃的指尖非要在时间轴上摁着一点痕迹,那大概就是课间十分钟的迷梦,是半夜惊醒立马下床却发现才三点的一瞬轻松,是课间操昏昏欲睡时打到旁边人手臂时的歉意,是早自习背诗背文背单词的嗡嗡声,是晚自习下课时的钢琴曲。
是跟周讲于互相寄往的试卷和答案分析,是日复一日夹杂在书页中间的想念,也是非要一起出逃的愿望。
临近高考,家里每个人都比谢呈紧张,宣禾一天一次电话地问,宣芳玲每晚做了宵夜等他回来,宣麦连说话都不由自主轻声了些。
终于挨到六月份,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高三也恰恰轮到休息日。
晨起谢呈半睁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出师表》,下楼的时候楼边有个身影,他也不看,直直就闯过去。
“哎!”谢军有点无奈地出声,谢呈却理也不理,闷头进卫生间。
不远处宣麦手里抱着鱼缸,有点怯怯地看了谢军一眼,谢军收了快要变成恼怒的神情,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牛奶。
宣芳玲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走近了接过杯子。
谢呈洗完脸刷完牙,进厨房随手拿了馒头来啃,啃完又跟宣麦一起给鱼换了水。半睡半醒地做完这些,正准备要上楼,宣芳玲堵在楼梯口,把杯子递到他跟前:“小呈,喝牛奶。”
“嗯。”谢呈随手接过来。
直到上了楼坐在桌前,谢呈才猛地反应过来谢军刚才在干什么,一瞬的惊愕过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
高考前一天晚上,宣芳玲和宣麦依次来房间看过了谢呈,紧接着宣禾的电话足足讲了一刻钟,等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周讲于的电话来了。
“紧张吗?”周讲于问。
谢呈笑:“你紧张吗?”
周讲于想了想:“不紧张,我就二诊的时候稍稍紧张了一下,三诊考得太好了,我现在觉得清华北大随我挑。不过咱俩都商量好了,我还是最想去省大嘿嘿嘿,只好对不起清北浙了。”
谢呈笑了一会儿,说:“你三诊是真的考得好,我做了你的卷子,最后分数比你要差一些。”
“得了,你那是瞎做的,你正经点儿做还不是把我甩开。”周讲于没好气地说。
谢呈:“干嘛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三年你的进步又不是假的,我说你行你就是行。”
“行行行,咱俩都一定行!”周讲于气势十足地总结。
谢呈哈哈笑:“后天考完了我不给你打电话,等我睡一天一夜再打。”
周讲于应:“成!”
六月八号下午,一出考场就看到宣芳玲和宣麦,谢呈迎上去,姑侄俩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谢呈笑:“没什么感觉,但是应该不会差。”
得了这一句,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呈没撒谎,确实没感觉,他只觉得一切像场梦,生怕醒来发现自己还得做卷子。
回家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他给周讲于发了个短信:“没感觉。”
默契地,刚刚发出去周讲于的短信就来了:“没什么感觉。”
谢呈笑了笑,随后洗了个澡,连饭都没吃,直接倒头就睡。
本来以为自己能睡一天一夜,但是没想到睡得太早,生物钟还停在复习的时候,半夜突然就醒来。
坐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谢呈发现自己是饿了。
躺了半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他终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正准备要进厨房,站在廊下却突然发现宣芳玲的屋子里灯还亮着。
厨房最那头跟那间屋子只隔着一道墙,谢呈摸黑进了厨房,走到头,隐隐听到隔壁好像是在吵架,但是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他悄悄打开窗户,声音于是稍微清晰了些。
宣芳玲带着隐隐的哭腔,低声嘶吼:“谢军你到底要怎么样?非要闹吗?”
谢军语带着嘲讽:“我想怎么样?这话该我问你,宣芳玲你到底想怎么样?儿子高考完了,你现在没压力了要跟我离婚了?告诉你,没门儿!”
宣芳玲哭得更大声了些,抽噎着还没开口,被谢军再次截过话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谢那龟儿子是凭什么?凭什么帮你还钱?!”
“你别太过分了谢军!”宣芳玲一下子拔了声音,“我跟了你二十几年,你泼什么脏水给我!”
谢军狠狠道:“你敢不敢赌咒?你没意思难保其他人对你没意思!”
听了这几句,谢呈心里的火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他回身走到厨房门口,啪一声开了灯,回手就扫了灶边的锅。
锅掉在地上,发出稀里哐啷一阵响,锅盖滚到远处撞上墙,砰地扣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粗粗喘气,而后是两道房门依次响过,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匆匆到了厨房门口。
宣芳玲看到是他,松了一大口气:“小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