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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段殇也是您的学生。”安音璇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像是切身经历着照片中人物的苦与甜。
    沈美茗点头,道:“段殇是成名之后被破格录取的学生,我带过他一阵子。他和陈郡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去世没多久,陈郡山就退学了。”
    照片上沈美茗和陈郡山都在看镜头,但段殇却不是,他在看陈郡山。
    “他们是恋人吗?”安音璇突然问道。
    沈美茗沉默许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初恋》原本是陈郡山写给段殇的,我听过这首歌的旋律,就在这个教室弹奏的,用的就是这架钢琴。”沈美茗手抚上钢琴,从黑白键上划过,继续道:“段殇去世之后才真正完成,所以这个曲子蕴含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让我过耳不忘。”
    午间,一缕阳光打进来,沈美茗的金丝眼镜被折射出光晕,而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神却瞧不太清了。他想沈老师是悲伤的,她是惜才爱才之人,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有魅力的学生走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无奈与无力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拿起《初恋》的谱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首歌的歌词也是当时写的吗?”
    沈美茗摇头道:“不是,我当时听到的只有曲子没有歌词。”她接过谱子看了几眼,似是从悲伤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轻蔑地说:“我看这个歌词大概是他最近填的。”
    欣慰是看着陈郡山靠自己一步步走出阴霾,轻蔑是觉得如今陈郡山作的词真是差强人意。
    沈美茗的猜测是对的,陈郡山把这首压箱底的歌翻了出来,草草填了词交给安音璇,漫长的时间让他早已淡泊了痛苦,自然是无法写出与曲子匹配的情感。
    所以这首歌外行听着没毛病,内行听起来就很有违和感了。
    “其实我……”安音璇垂下头在书包里翻找,说话都不敢直视沈美茗,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拿出了那张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A4纸,顿了片刻,递了出去,说道:“我给《初恋》重新填了词,要不您看看?”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像是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沈美茗接过来,打开这左三折右三折的烂纸,有点嫌弃地看他一眼,他把头低得更深了,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便碎碎念道:“我就是脑袋一热随便写的,您看看就算了,千万别告诉陈老师,他脾气特别暴躁,前两天还数落我一顿,要是知道我改他歌词肯定暴跳如雷。要不您还是给我吧,就当没见过……”
    沈美茗抬起一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只得悻悻然闭嘴了。
    沈美茗看得很认真,甚至口型微动,心中默默地唱了起来,他紧张得汗都流下来了。他所认识的沈老师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学生有多么荒唐的问题,她都会认真地听取,然后判断是否可行。所以他明白,不是这歌词写得能入眼,而是沈美茗向来重视学生的诉求。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难熬的了,安音璇只觉得此时此刻就像是被人扒光了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样,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自己。
    他很忐忑,怕沈美茗说他写得好,这样他就要面对拿着歌词去找陈郡山的难题;更怕说他写得不好,这相当于被权威的意见否定了才华,也难以接受,他把自己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过了许久,沈美茗把写有歌词的皱纸缓缓放在了钢琴上,摘下眼镜,沉声问道:“你自己写的?”
    他点头说“是”,沈美茗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
    看见沈老师深吐了口气,他的心要提到嗓子眼了,只听对方说道:“比陈郡山写得好。”
    安音璇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说一个人写的歌词比某某好,这是一句不疼不痒的夸奖,但比的人是陈郡山,这个意义就不同了。陈郡山是谁,东华国词曲第一人!沈美茗对他的评价太高了。
    当他被兴奋冲昏头脑的时候,沈美茗看着他,又问道:“这是写给那小子的?”
    安音璇此刻是真的语塞了,他没有想到从他在这里求教开始,时隔三个月,沈美茗竟是主动跟他提起了梁绪。
    也许正是为了这一天这个问题的到来,他那时才隐忍地与梁绪分了手。几个月过去,梁绪的分量已没有当初在心里那么重,哭也哭过了,疼也疼过了,尤其是在歌词中抒发完自己的难过与伤感,如今留在心里的也只有对那个人的怀念。
    他垂下头默认了,小声道:“您不用担心,就像上面写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您了解梁绪,他不可能回头。”
    沈美茗的眼神少有地柔弱了下来,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说小绪不值得托付终身,就是字面的意思。也怪我,在他十六岁青春期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两年不在他身边,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而且我和他的父亲梁峰早就不在一起生活,却还在银幕上扮演爱侣,虚假的亲人关系也影响了他的家庭观念,我很抱歉。”
    安音璇一怔,沈美茗和梁峰可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典范,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婚姻早就瓦解了。怪不得梁绪几乎绝口不提他父亲;沈美茗家里的违和感是没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连门口保洁阿姨也说从没见过梁峰。
    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