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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林溯被弄得一头都是汗,只觉汗珠涔涔地要望眼睛里滚,突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住了眼皮,赶紧把眼睛闭上。
    像是谁在给自己擦汗,那柔软的帕子擦干了眼睑,又轻轻拭去自己额上的汗珠。
    不知道哪个宫女这么有眼力劲儿?要赏!一定要赏!林溯睁开双眼,只见魏瀛手中握着一块湿淋淋的帛帕,嫌弃地丢在自己面前,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本世子看看你今日抹了多少脂粉。”
    他一定是嘲笑自己昨天游街的时候抹了那么多脂粉……谁想像个娘娘腔一样涂脂抹粉啊?自己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好么?今天什么都没有抹啊!林溯恨得牙痒,抓起桌上的帕子“啪”一下丢回魏瀛怀里:“那你睁开狗眼看清楚了我抹了多少脂粉!”
    魏瀛也不气恼,拾起林溯扔过来的帕子整整齐齐叠好,藏入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本世子回去仔细观看。”
    “你!”林溯气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不是娘娘腔不是娘娘腔!我没涂脂抹粉我没有!
    然而林溯心里的话根本没有人听得见,魏瀛风轻云淡地呷了口酒,故意只看席上的歌舞表演不看林溯。
    他似乎还很享受自己瞪他!林溯恨恨地收回眼神,心里觉得气愤不平,抬手又用袖子在自己脸上使劲擦了擦,干干净净地什么粉都没有,恨不得把魏瀛拽过来让他仔细擦一遍自己的脸,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他那侮辱人的谣言。
    面子这种东西,男人都是最在乎的。林溯也不可能不在乎。
    林溯不会知道,此刻正襟危坐的魏瀛正用左手两指在袖子里暗暗抚摸那块刚才还被他弃如敝屣的帕子。指尖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嗯,阿清的汗水都带着淡淡的清香。
    魏瀛也自然知道他没有抹粉,他方才垂着汗珠的长睫犹如梨花带雨,那拭去汗水的额头好似珍珠光华皎洁,天然若清水出芙蓉,谁会瞎了眼怀疑那是脂粉堆砌?
    ——
    这场宴会结束后,魏王的儿子们都各自散去回府,魏王却唯独留下了魏瀛、魏爽和韩晏。
    林溯一时不知魏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也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韩晏身怀绝世武功,又是和魏瀛假扮夫妻,又是被魏凉当娘,还当众骂世子是“狗”。
    细思极恐,世子是狗,魏王不就是条老狗了吗……他该不会是留下这两个看自己最不爽的儿子商量如何弄死自己吧。
    “888!888!”跑到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林溯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后,开始呼唤他的系统开外挂,“快告诉我魏王他们打算干什么?他们是不是要杀我?”
    【主人——】888拖长了声音道,【您顾虑得不错,有人要杀你。】
    “嘶——”林溯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老狐狸。”
    【主人,刚才的问题属于开外挂,财富值5。】
    “那个我自己也猜到了好不好。”一听到这么点消息就消耗了5财富值,林溯的心狠狠疼了一下,轻声叽咕道,“而且你事先也没说这项服务要钱,属于强买强卖。”
    【主人——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自知理亏的888突然变身成了一位思想高尚的哲人,【命没了就一切都完了。您还是想想怎么保命要紧。】
    888的提醒林溯想想也对,这魏王老狐狸与韩晏的矛盾由来已久,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看来自己不得不采取点行动以求自保了。
    “888,有没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外挂?”
    【回主人——没有。】
    “简单模式?”
    【回主人——没有。】请你尊重一下历史好不好骚年?
    “系统提示?”
    【回主人——】系统脑子一转,【10财富值。】
    “好的。”林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有什么提示?”
    【主人,请您保持原地不动姿势两刻钟。】
    “这叫什么系统提示?”林溯正要大呼上当要求退钱,却听得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群鬼魅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心里提醒自己一万遍要淡定的林溯口型还是变成了个“o”。
    第8章 男神的秘密
    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心里提醒自己一万遍要淡定的林溯口型还是变成了个“o”。
    【主人,要不要消耗10财富值购买一下隐身功能?】系统十分贴着地推销道。
    “要!”林溯心道,这群黑衣人实在有些蹊跷,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10财富值保住一条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主人,隐身功能已经开启,有效时间两刻钟。】系统对林溯道。
    林溯点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座雕塑。虽然他隐身了,但是倘若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还是难免惹出麻烦。
    这群黑衣人实在不要太训练有素,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冲进花园后,迅速如同士兵一般背对着林溯迅速排列整齐。看样子都是魏王的部队,可是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刀不是剑也不是矛,清一色都是盗墓用的铁铲。
    此时天色已昏,那群人也不掌灯也没有火把,似乎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林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暗暗观察,看了许久,才发现他们腰间清一色都佩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它们通体漆黑,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却又隐隐闪着光泽。那东西的首端穿着绳子系在腰间,上面雕刻着什么神秘的符咒,似乎还有点字迹,林溯也看不真切。然而,林溯却可以凭借自己对盗墓的常识万分肯定——它们就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符!
    传说中的摸金符,林溯学考古这么多年也无缘见过几次,这一下见到这么多真货,一时竟然有点小兴奋。
    既然他们腰间的都是摸金符,那么这些是无疑就是专门帮王室进行官方盗墓行动的摸金校尉,这个职业林溯再熟悉不过。
    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干的就是挖坟,摸金校尉在这个世界干的也是挖坟。而且挖了坟都是上交国家,面对墓穴里无数金银财宝真的一点私心都不能有,林溯竟然产生了这么点同行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时,一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同的人不知从哪里缓缓走了出来,面对着自己的方向,像在对这群黑衣人宣布着什么,由于说话声音不大,林溯也没听清。然而,这为首的人看着十分眼熟,林溯仔细一想,竟是魏爽。
    魏王的摸金校尉竟然由他统领,没看出来他在盗墓方面还有如此专长?由于同行的缘故,林溯心中对此人的厌恶之情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魏爽说什么林溯听不见也没兴趣知道,然而他现在对自己来说毕竟是个危险人物,林溯仔细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做了一个什么动作?林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才那一瞬,魏爽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没有看错!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
    系统果然没有骗自己哈哈哈!自己果然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这下保命的胜算真的不知道高了多少!那群摸金校尉走后,林溯激动地从花园里跑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
    得知自己少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个帮手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啊!林溯一个人高兴地在花园里走,毫未注意自己刚刚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恩公。”林溯身后,绿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
    是在叫我么?林溯回过头,只见眼前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绿衣黄裳,手中托着酒器,气质清雅宛如仙子。
    “你是?”林溯问道。
    “恩公忘了,我是甄氏。”甄氏将手中酒器轻轻放置在一旁小亭的几案上,声若风清云淡,“昨夜若非恩公相救,妾身性命休矣。”
    惭愧惭愧,我那是救我自己。被人误当恩公,林溯腼腆地一笑,霎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其实那时魏王并非要取你性命……”而是要我的命。
    “恩公请坐。”
    甄氏指指亭中的石凳,做了个请的姿势,林溯不好推辞,想想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便过去亭中坐了下来。
    “妾身是薄命之人,嫁与袁公未满三月,袁氏就惨遭灭门。”甄氏虽神色黯然,却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嘤嘤啜泣求人怜悯,反而如同一个说故事的人,讲述的都是他人的悲惨经历,她不过只是惺惺相惜。虽然忧伤,却依旧淡然如同之身之外,“妾身昨夜本没有打算苟活,直到遇见公子。妾身知道,公子绝非如他人所说,是委曲求全不辨是非之辈。”
    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韩晏是怎样一个人呢。林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又怕这甄氏是魏王派来试探自己的,假意道:“魏王雄才大略,一世英雄,我是真心敬佩于魏王,没有委曲求全一说。”
    “真心敬佩于魏王?”甄氏不敢相信地看着林溯,欲言又止。杀父之仇不报,竟然说真心佩服杀父仇人的雄才大略?
    说完了那番话,林溯轻轻咳了几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情急忘了自己是韩晏,魏王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林溯索性真做起了没心没肺的韩晏,点头道:“这世上本就是成王败寇,我父亲愚忠梁室,最终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魏王不计前嫌收养于我,我自然感激不尽。”
    毫无纰漏……林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甄氏望着林溯的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不,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林溯摊手。
    听林溯还是狡辩,甄氏默默从衣襟中取出半截玉簪,递到林溯手中:“公子是否还记得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林溯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半截玉簪,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可记得当年与陛下断簪为誓?公子是梁室最后的希望。”甄氏轻叹一声,将断簪放在林溯的手心,“昨夜公子佯装摔倒,妾身见它从公子袖中滑出,所以为公子拾起。想与陛下起誓之时公子方才十五岁,不想公子如今竟还带着它。妾身是以知道公子之心,公子方才是信不过妾身,方才那样说吧?”
    林溯觉得后背一凉,韩晏果然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在阴险狡诈的魏王面前竟能阳奉阴违这么多年,心里却一直向着摇摇欲坠的大梁王朝。真会玩……
    手心冰凉的半支玉簪如同烫手的山芋,林溯恨不得一把扔了出去。然而不能扔,林溯只能将之默默藏在衣袖中。
    现在,韩晏的异心已经在这个女人面前暴露无遗了。如果她是魏王的人,自己现在早就没命了。所以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魏王派来的,反而很有可能是传说中那个有名无实的大梁皇帝的人。
    战战兢兢了这么久,林溯觉得有点口渴,瞥见桌上精美的酒器,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仰头饮下去。觉得不够解渴,又连着喝了好几杯方才作罢。
    “公子,你心中一定很忧愁。”甄氏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林溯一个人闷头喝了四五杯烈酒,以为他这是心中烦闷借酒浇愁,疼惜道,“家恨国仇,一个人憋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林溯微笑着摇摇头。姑娘啊,我现在最忧愁的不是国仇家恨,而是怎么保住小命。
    甄氏见他这般处境还能如此淡然微笑,果真是名士风度,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起身道:“公子,请允许妾身为您歌唱一曲。”
    他们这些搞艺术的人,一到情之所至,就忍不住要歌唱一曲,不让他们唱,他们便憋得要发疯。林溯默默点了点头,反正此刻自己也没别的娱乐活动,坐在这里听听她唱歌也是不错的。
    甄氏对林溯微微施了一礼,朱唇轻启,婉转唱道: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这是一首东汉古诗哪,由于专业需要,林溯好歹还是读过许多古籍的人,对这首诗并不陌生。
    当年林溯读完这首诗也颇多感慨,却不知世上还有如此苍凉的曲调与歌喉,竟觉得心口生生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古往今来、千秋万载的流水悲风、长安落叶,都像滔天巨浪一般一个接一个向这缺口打来,冲荡着心灵,涤荡着灵魂。
    一时竟觉得怅然若失,林溯还坐在亭中,眼中却微微酸涩。
    没有感情的心,又怎么会被歌中的感情触动。林溯只道是这甄氏的歌声动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本是个多情之人。
    “公子……”
    “嗯?”林溯抬起头,见甄氏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方丝帕。
    “您哭了?”
    “没有没有。”林溯连忙把丝帕推回甄氏手中去,眨眨眼将眼中那些呼之欲出的泪水也都咽下。自己怎么连听首歌都能哭出来?实在太娘了。
    “都说世子是薄情寡义之人,写的诗却能这般动人。”甄氏摇摇头,在林溯身旁坐下,低头绞了绞手中的丝帕,“真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