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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对目光聚集在他脸上。
    “入冬封山,事情颇多。”盛君殊硬着头皮说,“明日是个好日子。”
    丹东默然片刻,猛地咧嘴笑了起来:“好,明日就明日。衡南,就穿你祀山鬼那件衣服成婚。”
    “好,弟子先回了。”衡南起身离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走出蜉蝣天地时,盛君殊突然觉得这幻境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起码还和衡南能补办场婚礼。
    虽然婚礼对师门诸人来说,因为过于简单而缺乏刺激。比如此刻,盛君殊抬抬手指,就能让垚山上下拉上红绸花,使个小法术,掌心一张张礼帖连缀而起,“啪啪啪”地直接贴到所有内外门弟子的窗户上,给自己和师妹也发了一份,揭下来可以做纪念。
    但说实话,第一次婚礼,他多少有些紧张。
    门外已经充满了欢喜热闹的祝福的喧闹,盛君殊在紧闭的房门内数正字,脑子里一片混乱,数了几遍都是错的,一直坐到日头落下去,站起来焦虑地洗了两遍澡。随后还是从后院翻进衡南房间。
    刚拉开门,他便愣住。
    屋里没有点蜡,很暗,但暗得和以往的光线暧昧不同,有种死气沉沉的意味。风将纱幔吹起来,吹得如同灵堂上的白幡。
    盛君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联想。
    但这一刻,心中不详的预感的确达到顶峰。
    黄昏最后一道光线,堪堪照亮地上掉落很多的破碎的布条。红色和黑色,暗坠的宝石和鳞片闪光,一刀一刀,都是剪刀故意剪开的。
    这件裙子,是衡南祀山鬼的那件。
    是她明日要穿的吉服。
    一对赤足站在满地布条中间,似乎静候已久。盛君殊向上看,小腿,白色亵裤,白色亵衣,再上面,是一把匕首。
    抵着他喉咙的匕首,尖端刺入皮肤,锐利的刺痛,衡南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像戳进去的两个洞,嘴角勾起,看他的眼神极尽绝望,含着陌生的可怕的笑:“你不是我师兄。你是谁?”
    第95章 灯塔(四)[一更]
    盛君殊握住刀刃。
    那利刃在他指间又向前推了一分,曳出一丝凉,随即是火辣的痛,他“嘶”了一声:“衡南……”
    脖子上一凉,柔软微潮,是拇指贴了上来,轻轻压住颈动脉的曲线,向下延伸,在刀面上停下,按压一下,又一下。
    她的刀冷漠无情,让人没有喘息余地,盛君殊稍微动一下脖子,刀刃就更深地嵌入伤口。但手指的触碰却没有攻击性,甚至带着很深的爱怜,好像女孩抚摸一片珍爱的花瓣。
    这种强对比加在一块,让盛君殊产生了种特别不好的联想。
    像猫玩耗子。
    恩威并施,玩腻了再吃。
    于是盛君殊不动了,看她玩什么花样。
    窗户一直开着,风吹动衡南削得齐平的发梢,她的眼睛墨黑而显得格外专注。
    “我喜欢师兄,师兄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衡南别过头,说话的声音很轻,盛君殊艰难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书桌上斜放一本册。
    风正乱翻书,中间夹着的一页纸高高翘了起来,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了讥诮的笑容,缺乏血色的下巴抬起,“这份缘分,是我强求得来。”
    盛君殊沉默一秒:“但你强求成功了。”
    自语被打断,衡南的目光立刻怀疑地落在他脸上,刀又毫不客气地向前送了一步,眼神里充满陌生的冷漠和怜悯:“你说什么?”
    盛君殊立即扣住她的手,衡南的力气大得惊人,因为他的抗衡,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师妹手腕那么细,盛君殊赶紧松手,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走神联想到一个故事。这故事是两个妇人都自称是孩子的母亲,县官判断不了,就让两个妇人一人拽孩子一只手,谁抢到就算谁的。
    孩子哭了,真正的母亲心疼,一下子放了手。
    盛君殊现在就是个自愿引颈受戮的姿势,两手捧住滴下的粘稠血液,心情有点微妙。
    一方面是荒唐到极致产生的好笑,另一方面,是一丝很难形容的寂寞。
    哪怕是在寻找衡南的一千年里,他只是觉得日程很满,事情很多,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我没觉得其中有什么区别。”盛君殊在衣服上抹了一把血,“前提没有意义,反正最终结果是我娶你,不是别人。”
    衡南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看向一边,脸上缺乏血色,嘴里咕噜了一句:“太久了。”
    “什么太久了?”
    衡南忽然颠起脚尖,冰凉湿润的吻落在他嘴唇上。
    盛君殊觉得这个姿势非常糟糕,毕竟他脖子上还架着把刀,但他还是半推半就地配合了。
    衡南难得这么温柔地亲人,好像小猫在舔一块蜜糖,弄得他有点分裂。
    半晌,睁开眼睛,衡南的手还抬着他的脸,一双眼睛却正森森、不带感情地注视着他,含着刀锋一般的光从眼里划过:“我沉溺在这个幻境里,已经太久了。”
    听到幻境二字,盛君殊起初反应了一下,衡南脸上神色已变,戾气从身上、发丝间、手上绞出,感知到同类鼎盛的杀意,盛君殊双肩灵火猛地向上冲出,身体先一步于意识迅速后退,一掌劈在衡南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