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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节

      他们这是吃准了齐二被投入大牢的事,死咬着罗诗诗是齐二的女人。清欢意味深长地望着驸马,“那先前难道是本宫看错了,驸马捏着自己二嫂的手?”
    “公主身子不好,定然是瞧错了!”说话的是齐老太君,她跪在地上,却没有什么尊敬之色,甚至隐隐有着不满。她是非常古板的妇人,认为不管什么身份,嫁了人的女子就应该听从夫家的话,这个孙媳妇身份极其显赫,人又难亲近,她实在是不喜欢。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这富贵荣华金银珠宝的。
    “大胆!”鹿苑白冷声呵斥,“竟敢诅咒公主,你不怕诛九族么!”
    ☆、第七十八碗汤(十一)
    第七十八碗汤(十一)
    老太君就是心里不舒服才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哪里知道鹿苑白就能立刻给她扭曲到诅咒公主的高度来,她心里愤愤不平,又道:“公主真是好威风,动不动就诛九族,难不成公主不算在齐家的九族里不成?”
    清欢笑道:“这还真不算。”
    “便是算了又如何,和离之后,齐家该死,也脏不到公主身上去。”鹿苑白说的更残酷些。他实在是厌恶极了这家人,看到都令人作呕。“齐家号称什么书香世家,培养出了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见了公主却如此无礼,真该叫世人看看,这所谓的书香世家,到底有多么沽名钓誉。”
    和离?!
    齐家人都震惊了。
    清欢并不想与他们多说,随手拨弄了下刚绽不久的花,面上仍旧是和颜悦色带着笑容:“你们也不必想法子来诓本宫。瞒得过一时难不成还想瞒一世么,齐二虽说在牢里,可本宫想见他难道见不着?更何况……驸马,你真以为今儿个本宫是心血来潮才来齐家?”
    她早就知道他跟罗诗诗的事了,不过是懒得管。如今她想同苑白在一起,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对谁都不好。“驸马既然喜欢这位姑娘,人家姑娘又给你怀了孩子,倒不如与她好好过日子,本宫也能高看你一眼。”
    驸马跪在地上,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哪怕他心底早已对公主没有感觉,可是当这一切被撞破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心虚与恐慌。恐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其实心知肚明,一旦失去了驸马这个身份,他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满腹才华雄心壮志,都在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中消磨掉了。说起来尚了公主后,清欢除了不与他亲近之外,什么都不曾要求过他。他大可以继续读书吟诗,若是真的有才华,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弃之不用。
    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公主!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啊!……”齐夫人快哭了,他们家怎么能没有公主!尚公主后,虽说驸马不能做官,可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他人听到他们齐家的名号比听到什么大官家的都尊敬!公主的存在给齐家带来了新的生活,他们怎么能失去她!?“彻儿,彻儿你快说句话,告诉公主这都是误会,跟公主解释清楚啊!”
    “公主,看也看过了,咱们还是回吧,在外头待久了难免会不舒服。”鹿苑白仿佛没听到齐夫人的话,伸出一只手。
    清欢将自己的手放到鹿苑白掌心,起身朝亭子外头走去,除了齐家夫妇,剩下的齐家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和离意味着什么。她又看了罗诗诗一眼,这个姑娘跪在地上,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眼底的笑容却掩也掩不住。
    真是众生百态。
    没有公主的允许他们不敢起来,直到公主离去,齐家人才像是霜打了的柿子,往日瞧罗诗诗十分顺眼的齐老太君跟齐夫人,此刻都用怨怼的眼神看着她。
    离了公主府,鹿苑白觉得公主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连着脚步都轻快了。他忍不住莞尔:“公主慢些走。”
    她还嫌不够快呢,要是健健康康的,她现在肯定又蹦又跳。
    到底是顾及了几分情意,否则齐家不可能全身而退。皇兄疼她入骨,若是知道驸马背着他在外头有了妻儿,不砍了齐家人的头都算他们造化。公主觉得自己已足够留情了,她再做不到更好了。日后齐家如何,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安康公主与驸马和离一事迅速成了京城八卦热门。还没等看客们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发生了,安康公主又招驸马了!而且这次的驸马不像头一次那样昭告天下,而是皇帝内定!前天和离昨天就成亲,速度快的让他们不敢相信!
    皇帝这一次是真的舍不得,他特别担心鹿苑白跟前驸马一样不是东西,所以威胁的话说了一箩筐,还逼着鹿苑白发毒誓。鹿苑白一一应了他,他又觉得对方态度不够诚恳太敷衍,毒誓都说发就发,那岂不是跟放屁一样?可鹿苑白要是犹豫了,他又要说人家心不诚了。
    真是怎么做都难,幸好公主解救的及时。
    按照本朝律例,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可公主刚嫁人第二天众人就大跌眼镜,皇上竟然任命这位新任驸马为兵马大元帅,并派他去讨伐举兵来犯的邻国!
    这、这不是胡闹吗?大家能理解皇上疼爱公主因此想要补偿驸马就怕再发生第一个驸马那样的事,可就算这样皇上也不能胡闹呀,驸马怎么能去打仗?听说新驸马是个江湖侠客,跟公主偶遇一见倾心,就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仗?
    可惜他们再反对也没用,皇上说啥就是啥,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事实很快打了他们的脸,新驸马虽说年纪不大,好像比公主还小几岁,但真的是有本事。出征三个月便将敌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凯旋回朝。回京的那天穿着银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俊朗的容貌看得周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心怦怦跳——公主可真是好福气,新驸马可比前驸马更俊俏更有本事呢!
    人群中有人瞧见了鹿苑白的脸,霎那间脸色惨败,无他,真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来看的前驸马齐彻。公主竟然……嫁了个太监!她怎能为了个太监便不要他?他哪里比不上这个太监?!
    鹿苑白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也瞧见他了,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弄的眼神。现在知道没有公主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吧,齐家老大不过是个小官,傍上了公主他齐家才能过上奢侈的生活,有公主庇佑,他们才有仆役成群,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齐老太君在尚公主前,何曾有人尊称她一声老太君?好日子过久了,竟忘了是谁给他们的了。
    树倒猢狲散,公主既然已与齐家毫无关系,那么曾经捧着齐家谄媚着齐家的,又还剩下几人?再说了,皇上疼爱公主世人皆知,公主都不在齐家了,你却还去讨好,是不是要跟皇家作对,谁会这么傻?
    日子不好过吧,可就算这样,也不过是恢复到不曾当驸马之前而已。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公主曾经这样说过,鹿苑白如今明白了。
    齐家回不去了,他们的心被养大了,嘴被养刁了,再不是想靠着读书出人头地的人家了。
    所以他再没看齐彻一眼,便从他身边经过——这一世,他才是驸马。
    前世的仇前世已经报过,这一世齐彻既然没想过来害公主,他也不想沾上鲜血。他不敢杀生,近年来更是一点荤都不沾,鹿苑白只想用这种方式恳求上天再多给公主一些时间。他找不到能治她的良方,可他也绝不会就此放手。
    一路回到公主府,他跳下马便朝里头奔去,心里十分奇怪怎么公主没来接他。鹿苑白惯会胡思乱想,立刻就想到会不会是——不可能,他出征在外的这三个月,她一直都同他写信的,字迹非常熟悉,不可能是他人代替。
    可转念一想,若她想安他的心,大可早早准备好书信,每隔几日送来,难道……鹿苑白顿时觉得浑身冰冷,他早说过,不想建功立业,不在意这江山到底由谁坐!
    是她再三要他出征,并保证过一定会等他回来的,她怎能说话不算话?!
    鹿苑白顿觉双腿一软,整个人没了力气,跪坐在了地上,眼眶泛酸。他回想起自己冲进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阻拦过,似乎整个公主府都空了,难道公主真的……不在了?!
    就在他觉得昏天暗地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了?我在房里等你好久,你怎地不进去?”
    下一秒就被熊抱住,公主失笑,摸了摸鹿苑白的头,感慨到三个月不见而已,小奶鹿都长成大鹿了,又高又壮的,显得她更加瘦弱。“好啦,干什么呢……皇兄看着呢……”
    鹿苑白才不在乎,还恶狠狠地白了皇帝一眼,知道肯定是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干的好事。他打仗的时候对他不敬,这厮定然怀恨在心,便欺骗公主他的归期顺便耍他!
    还真被他猜对了,皇帝就是很不爽啊,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妹妹,凭什么就要这样对鹿苑白死心塌地啊?他趁着鹿苑白不在送了好多貌美的小太监都被妹妹拒绝了,想到这里皇帝都不高兴呢!
    清欢也晓得这两人肯定是又闹起来了,哭笑不得地拍拍鹿苑白的背,顺便用眼神示意不该在的人赶紧滚蛋。皇帝被伤的痛彻心扉,捂着胸口一步三回头。
    待到四下没了人,她才摸着他的脸,和微微湿润的眼角,轻轻一笑:“不同你白头偕老,我是舍不得死的。”
    世上哪有什么既定的命运,如果真有,也一定是他的深情叫她不舍离开,共同守护这大好河山。
    ☆、第七十九碗汤(一)
    第七十九碗汤(一)
    【她本应回到他身边,忘记过去,同他幸福快乐的生活。】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脑仁都疼。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雪白,独特的消毒水味告诉她这里应该是医院。她……
    等一下,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是谁?
    她只是试着去想了想这个问题,就觉得头疼的不行,伸手想要揉一揉额头,却发现手腕疼的厉害。举起来一看,她才发现那里被层层的纱布包裹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隐隐还有殷红的血迹透出。
    怎么回事……
    她……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护士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醒啦?”
    “你好。”她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很沙哑,“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护士又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啊,年纪轻轻的,干什么要寻死呢?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活着啊,你看隔壁病房的,拼了命的不想死,你可倒好,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从你住院到现在,连个看你的人都没有,你这姑娘——”
    唠唠叨叨的,可每一句都是为清欢着想。清欢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她安静地听着,然后问道:“不好意思,您能帮我安排时间做个检查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护士正说着,听到这句话顿时错愕的张大了嘴。清欢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心里一片平静清明,她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想起来。
    这可是大事啊!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医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只能将其当成偶然事件,对此也没有什么措施和治疗方法,因此经过检查,她的身体技能一切正常。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求她在出院后定期回来检查,免得还有什么问题被忽略。
    清欢按照医院里登基的信息找到了家,其实她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休养一阵子,医生也很担心她会继续寻死,因为她之前割腕的举动实在是太吓人,还能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了。如果不是清欢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寻短见,热心的医生护士根本不答应让她出院。
    她住在一个很高级的小区,看得出来她很有钱。但是这一切对清欢来说都太陌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这里的摆设她非常不喜欢——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就好像主人还活着不切实际的洋娃娃的世界里。可成人的世界从来都没有童话,她不清醒,还选择了自杀,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左手还很疼,做不了什么重活,清欢只能把那些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蕾丝给揭下来,能收起的全部收起,这样房子才清爽很多。她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这里采光很好,按理说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应该很好的,可是没有记忆的她实在是心情有点沉重,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清欢坐了会儿,去了卧室。她当初应该就是在卧室的洗手间割腕的,因为这里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却没有人打扫过。她盯着那一池血水出神,血腥味早已淡去,可光是颜色就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
    她曾经那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手腕上又是一阵剧痛,她摸了摸,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打开了个人电脑,找到了房产证存折身份证等等一系列东西,勉强了解了自己的身份。父母双亡的孤儿,被父母的好友收养,考上大学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直到现在。她很有钱,真的非常非常有钱,父母给她留下一个庞大的企业帝国,只可惜她不喜欢这一行,迄今为止都是交给专业代理人在经营。她学的是美术,在公司也就只是挂名的总经理,不管事的。好在代理人都是父母的朋友,对她也是真心的。
    书房里挂着合照,看得出来自己跟他们关系非常好,那对夫妻看起来也很友好,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相册里也总有他们的身影——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从一点点大的小男孩,到俊秀的少年,逐渐成熟的青年,以至于到优雅的成年男性,清欢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男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一看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痛。
    啪的一声,清欢将相册合起来,她甚至拿下了所有的照片,然后将它们锁进了抽屉里——没什么可看的,看了只会让她很难过。
    然后她坐在那里发呆,打开了手机,朋友圈也好,网络也好,她所发的每一条状态基本上都和那个男人有关系,他们甚至很亲密很亲密,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是男女朋友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也不曾看过她,更不曾给她发过消息?
    再后来前后看到了一些仅自己可见的状态,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自己。一字一句,都充斥着疯狂偏执,甚至还有自残的图片,想要自杀的话。
    很悲伤很绝望,觉得生活没有盼头——只因为那个男人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分手没有说,因为清欢在第二天就自杀了。
    她叹了口气,仍旧感到难过,也没有去删除,因为那都是她的过去。对没有记忆的她来说是很珍贵的,只是她不想活在过去里,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莫名其妙忘记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她要做的应该是重新活一次,好好的活一次,而不是再继续沉溺在过去里。
    觉得见到那个男人难过,就把所有的照片放起来,觉得无所事事迷茫,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总会好起来的,她这样相信着。
    所以她申请了一个新的网络账号,通讯录里从前认识的人一个都没有再加,发了第一条消息:嗨,自己,你好。
    配了一张刚拍的夕阳的图片。天边的云霞鲜艳耀眼,明明是黄昏,却有一种神奇的生命旺盛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云霞,白天是已经过去的记忆,云霞过后,新的一天会重新到来。
    那才是她应该把握的。
    她想到那个人都会难过,想要掉眼泪,那就不要想啦,如果喜欢的那个人叫她这么难过,难过的要在手腕上割出那么多道伤口,那还是不要喜欢的好。
    她收拾出了很多成双成对的东西,然后统统丢掉,后来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觉得空落落的,再联想到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钱,干脆打电话联系起装修公司,准备把家换个样子。
    什么粉红色少女风蕾丝娃娃都丢掉,过去的她什么都不要。换成干净的极简风,买了新书架新书桌布置了新画室,她才发现画室里堆满了那个男人的模样。温柔的开心的悲伤的生气的……还有绝情的。
    她统统丢掉了。
    衣柜里有很多可爱的蓬蓬裙,清欢也没有留,光是布置新家就得折腾很久,这些都是她的计划,还得慢慢来呢。
    但是当天网上,当她坐在客厅吃外卖的时候,突然有人按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