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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汉子抖了抖,眼前这个男人脸带刀疤,凶神恶煞的,真吓人。
    他忙哈腰赔笑颤着声音道:“马、马上来。里、里边有座儿,里、里边请。”
    被护在身后的段弘瑾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地跟着牛大山步入布棚。
    牛大山左右望了望,挑了张角落的矮桌,抬手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长条凳,才引着段弘瑾坐到靠墙位置。
    段弘瑾坐好,见他还站在一边忙着瞪退旁边几桌客人的好奇视线。
    遂仰起头伸手扯了扯他衣摆,待他回头,就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凳子好矮啊。你要是不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脖子就得酸了。”
    牛大山被他脸上的笑容晃得失神了一瞬。
    扫视周围一圈,想了想,果断挨着他坐下,高大的身躯彻底挡住外人探视打量段弘瑾的目光。
    大长腿窝在小矮桌下,略微一动,就能挨上自家主子的。
    他忙垂下眼睑,不敢直视身边的笑颜,生怕如雷的心跳被对方发现。
    第007章
    摊子老板战战兢兢地端着盘子过来,还没等靠近桌子,就被牛大山拦住,直接把盘子接过去,逐一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再递回给他。
    老板忙不迭接过盘子就跑了,老远还听到他对着炉子边上的妇人小声喊了句:“吓死人了喂。”
    段弘瑾笑嘻嘻地打量他:“不错啊,以后爷出门都用不着带刀、带下人了,光带着你,就足够把人吓跑了。”
    牛大山没管他的调侃,端了碗豆汁儿放到他面前,再把焦圈等往他面前移了移。
    “别顾着忙活啊,赶紧试试,爷说了带你尝尝京城特色豆汁儿,喝喝看,包管你喜欢。”他不怀好意地催促道。
    牛大山这么了解他,看他这语气作态,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却也不二话,端起另一碗就豪迈地往嘴里倒——
    “咳!”
    他脸色一变,强行咽下嘴里那带着泔水味的玩意儿,一脸复杂地看向乐不可支的段弘瑾。
    “那什么,真不是爷骗你,豆汁儿就是这个味儿。”
    见这木头看着手里的碗不再继续往下喝,段弘瑾擦擦眼角笑出的泪,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就准备喝一口给他看看。
    “主子!”牛大山忙伸掌虚按住他的手。
    段弘瑾好笑:“这又不是毒|药,我喝惯了这个味儿。”
    牛大山迟疑地撤回手,看着自家俊美过人的主子一手压着袖子、优雅地端起那碗青绿色带泔水味的豆汁儿啜饮一口,咽下,精致的喉结一动,再抬眼斜睨他:“你真不喝?”
    牛大山心神一荡,忙移开视线。抿唇犹豫再三,还是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又尝了一口。
    这次可能不如刚才喝得那么急,感觉稍微好些了。
    他松了口气。
    段弘瑾努努嘴:“呐,配上焦圈烧饼试试。”语罢,他伸手碰了碰了焦圈,确认不烫手后,也不顾会把手弄得油乎乎的,抓起一个凑到嘴边咔擦咬了一口。
    见他开吃,牛大山这才伸手。
    段弘瑾咽下嘴里的食物,晃晃手里缺了个口的焦圈:“我就只要豆汁儿跟这个焦圈的,剩下的都给你。”见他皱眉看过来,忙摆摆手,“再吃我晚膳就要吃不下了。”
    牛大山想想他的食量,点了点头。
    俩人腿挨着腿,窝在油乎乎的矮桌前,喝着独特风味的豆汁儿,咬着油果烧饼,小声地闲聊着——哦,当然,是段弘瑾闲聊,牛大山听着。
    外面的熙熙攘攘、吆喝讨价,似乎都被高大的男人挡在了外面。
    行人来来往往,只能看到被护在里边的男人的一角容颜,脸带刀疤的男人收敛了一身煞气,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时不时点点头或应和两声。
    细碎的阳光透过布棚洒在俩人身上,闲适又安然。
    补过一顿下午茶点,段弘瑾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又绕了一大圈跑到二皇子府。
    段弘瑜急匆匆踏入大堂。
    “五弟。”
    “二哥。”段弘瑾行礼。
    “怎么突然跑过来?是不是又闯祸了?”段弘瑜皱着眉瞪他。
    “没有没有!”段弘瑾觍着脸凑过去,推着他到主位坐下,狗腿地给他捏肩,“二哥,我是来道歉的。”
    再顺手从下人手上端过茶盏,恭敬地递给他:“嘿嘿,二哥,前段时间我不该跟你吵架的,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段弘瑜一脸懵逼。
    这、这还是他那顽劣骄纵的五弟吗?
    他忙伸手探了探段弘瑾额头——没发烧啊!
    段弘瑾黑线,拍开他的手:“二哥你干嘛呢?我没生病!”
    段弘瑜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怎么突然转性子了?竟然来认错。”眯眼,“真的没闯祸?”
    “绝对没有!”语气肯定得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以前有这么糟糕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他心里吐槽着。
    段弘瑜缓下脸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要好好读书。你若是不再胡闹,我去向父皇说说,让你跟着我,好好学点东西。”
    那还得了?
    段弘瑾忙拒绝:“别别别,二哥,可别折腾我。我这些日子想好了,以后就专心当个闲散王爷。才不要劳心劳力去折腾朝事。”
    段弘瑜惊疑不定地看他:“你……你往日不是……?”
    “嘿嘿。”段弘瑾傻笑,“往日是我想岔了,二哥别笑话我就成。”他吐槽,“今儿母妃还说我就不是那块料。”
    段弘瑜定了定心神,挥手让下人们退出去,才接着开口:“怎么突然这么想了?你尊为贵妃之子,又得父皇宠爱,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况且你年纪还小,以往顽皮不过是性子未定,待入了朝堂多学点东西,稳下来,胜算就更大。”他语气艰涩,却依然把实情说了出来。
    那宝座,谁不想呢?
    身为嫡子,他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一个。
    然而母后早早逝世,他自幼承欢贵妃膝下,得贵妃悉心教导照顾。
    平心而论,对比其他兄弟,他所受到的关爱教导,不输任何人,包括段弘瑾。
    段弘瑾更是他自小看着长大,论起来,他都快要把段弘瑾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了。
    若对手是段弘瑾,他虽然不愿意拱手相让,却也不会阻挠。
    反正最终决定权在父皇手里,不是吗?
    他能想到的东西,段弘瑾更是想得透彻。
    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仗着二哥的忍让,在四哥大哥的挑衅下,做了许多错事。
    听了他的话,段弘瑾心下熨帖:“二哥,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劝我了。”拍拍他的肩,“二哥,你将来得偿所愿了,可要继续罩着我啊。我日后就靠你逞威风了。”
    段弘瑜摇头:“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那当然。”段弘瑾拍胸口,“有我帮你呢。”
    段弘瑜失笑:“你啊,平日里别捣蛋,正正经经干点事就成了。”
    “哼,小爷我要做的事儿正经着呢。农耕行商,哪个不是民生国事。你还得多多支持,给钱给粮帮扶才对!”段弘瑾理直气壮。
    “真做好决定了?”段弘瑜依然不太相信,再问了一次。
    “当然!”
    段弘瑜半信半疑。
    不过,日后自有分晓,现在说什么也太早。
    想到最近的事,段弘瑜又问道:“那你前几日怎么突然大刀阔斧地整顿府里?”
    “我开府不过两年,府里的下人都被收买了不老少。不管有没有那个想法,我也不想做点什么都马上传到别人耳里啊,我还过不过日子了?”段弘瑾冷哼,“二哥,我觉得你也应该好好查查。虽说我是向来不管事、还给安叔他们拖后腿,才导致这后果。但是按照二哥他们的性子,绝不可能放着你这里不管的。”
    段弘瑜沉思片刻,点点头:“放心,我会好好查一查。”
    过后,二皇子府果然查出不少暗探,本来会因这些人而导致的一系列后果,也戛然而止。
    此时两人并不知道,依然继续闲聊着。
    “二哥,你帮我劝劝父皇,可别再怂恿母妃往我府里塞人了。”
    段弘瑜向来严肃的脸难得露出笑意:“美人在侧还不高兴了?你都十九岁了,后院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二哥在你这年纪都当爹了。父皇母妃担心些也是正常。”
    段弘瑾烦恼地摆摆手:“别别,可别再跟我说这个了。今天母妃已经唠叨了我很久了。反正我暂时是不会成亲的。”
    “五弟你……?”段弘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一直没碰过女人,刚说不争皇位,现在又说不成亲……
    他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
    “打住打住!”段弘瑾翻了个白眼,“一个个的想什么呢?爷正常着呢!”想了想,反正将来总会知道,干脆直接坦白,“我就是好龙阳而已。”
    段弘瑜大惊:“龙阳?!”继而大怒,他砰地一声拍得桌上的茶盏跳了两跳,“是谁引你入歧途?是不是端妃那边安插了什么不正经的进你府邸?”
    “或许有吧。”段弘瑾挠挠头,“可是我好龙阳跟这些没关系啊。”
    见他二哥还是气得不行,忙伸手拍拍他,“二哥,你想想,要真有那起子不良心思的下人,我现在还能这么洁身自好吗?我可是皇子,养那么几个人在后宅,有几个人敢说的?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也就是脾气大了些,何曾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儿。再说,你跟母妃日常管我管得这么严,就差没用绳子把我绑起来,我上哪儿去歪啊?”
    段弘瑜想想也是,压着怒气就开始训他:“就我们这样管着,你这性子还不是愈发骄纵得不行?整日里怼天怼地的。况且,就算好龙阳,也不应该耽误娶妻生子,否则日后子嗣怎么……”
    段弘瑾一把捂住耳朵:“二哥!二哥!别再说了!前儿父皇、今儿母妃,他俩已经念得我耳朵起茧子了!你可别再来了!”
    段弘瑜不悦地拉下他左手,继续说教:“你若是听了,别人自然不会再逮着你说大道理。你是皇子,些许爱好无伤大雅,怎么能不成亲?我们皇家子弟,当为天下人做表率……”
    段弘瑾见他开始老夫子上身,立马站起来:“二哥,时候不早了,我这还有别的事儿呢,就不多打扰了。”话音刚落,他已经一溜烟到了门口。
    临踏出门前,他还回身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段弘瑜挥挥手:“二哥,告辞啦!”然后瞬间没影儿。
    徒留下他向来稳重的二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出了二皇子府的段弘瑾,上下扫了几眼牛高马大的牛大山,摸摸下巴。
    为了不成亲,他这几日接连被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