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抬眸，对上苏奕南若繁星璀璨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照妖镜照射的妖精，无所遁形，里里外外都被他看透了。
    “今天……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看到他为了让外公同意所作出的努力，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能量，也敢正视外公的眼睛了。
    苏奕南抬手撩拨她睡得凌乱的头发，深邃的目光直入她的心底。
    “真正的勇气，是在极端的鲁莽和怯懦之间的，不是思考就能有的，你懂吗？”
    盛意怔怔地望着他琥珀般透亮的瞳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苏奕南又揉了揉她的发顶，面色依旧很认真。
    “你说不要孩子，是真心话吗？”
    盛意急忙反驳：“当然不是了！”
    她只是为了向外公表明，她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苏奕南淡然颔首，即使在病中，眉宇间也有股自然流转的温润之气，如玉般透彻。
    “好，那你知道，要了这个孩子会意味着什么吗？你在职业生涯最好的年纪，也许要停下脚步一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你愿意承受吗？”
    他这话说得盛意不悦地皱眉，眼中隐隐有怒气的火苗在跳跃，娇颜逐渐变冷：“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为了在芭蕾界更上一层楼，放弃这个孩子？”
    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吗？
    “那你确定要这个孩子吗？”
    “我要！”
    苏奕南看着她锐利的寒眸，胸口紧绷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伸手就将盛意紧紧地拥入了怀中。盛意想到他还在打针，立马小心地挣扎：“你别动啊！手上还扎着针呢……”
    “意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苏奕南的嗓音有些虚弱，带着浓浓的疲倦响在盛意的耳边，“我知道，戒指绑不住你，婚姻也绑不住你，爱情更不行……但有了这个孩子，或许你会因为它，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盛意何曾见过他这么卑微的样子，直听得鼻头发酸，眼眶越来越热，刚刚的什么怒气，什么委屈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搂着他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热泪浸湿了他的大片衣裳。
    “你就能绑住我……你就能……”
    她是风筝，而他是掌线的人，无论她飞得有多高，多远，最终，她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ps：我有点想哭，去抹会儿泪……）
    第89章 护她一世长安(1)
    盛意哭着哭着就在苏奕南的怀里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而坐在她身旁的苏奕南正在翻阅一本书，感动到她动了，合书侧目道：“醒了？”
    盛意揉揉眼睛坐起，见床边挂着的吊瓶被取走，睡眼惺忪地往他身上靠：“打完啦？什么时候打完的呀？现在很晚了吗？”
    房间里是昏暗的橘光，她实在看不出几点了。
    “打完没多久，现在是八点半。”
    盛意神色一震，身体一弹而起：“啊！这么晚啦，你吃饭了吗？”
    她不知轻重的动作让苏奕南不禁皱眉，长臂一伸将她按回自己的怀里：“没吃，待会儿燕婶会送上来，你就消停会儿。”
    “这怎么能行，”盛意再度推开他坐直，脸上是明显的认真，“燕婶也照顾你一下午了，很辛苦的，我去帮她！”
    苏奕南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迅速溜下了床，走前还不放心地再三威胁：“你不许下床啊！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很快就回来。”
    苏奕南无奈地颔首，略带忧色地望向盛意叮嘱：“你小心点。”
    明知道自己怀孕，她的动作也没见注意，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但回应他的只有盛意逐渐远去的声音：“知道了。”
    ?盛意从楼上下来时，苏铭正盯着地板的某处发呆，听见声响回过头去。
    “意儿。”
    “外公？您是要问奕南情况吗？”她快步走到苏铭面前，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抱歉外公，我刚刚下来得太急，忘记量奕南的温度了。”
    苏铭不在意地摆摆手，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无妨，刚刚赵医生走之前说他已经降到37.5度了，只要好好休息明早就能完全退烧了。意儿，陪外公聊聊好吗？”
    “哦……”盛意一心挂念苏奕南的病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满目认真地看着苏铭，“当然可以，外公您说。”
    苏铭见她正襟危坐，神色是平日里没有的肃然，不禁垂头苦笑：“什么时候，你在外公面前竟变得如此拘谨？”
    盛意一怔，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的外公！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您是长辈……”
    “好了好了，”苏铭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外公跟你开玩笑呢，傻孩子。”
    苏铭慈眉善目的模样让盛意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一时觉得与他亲近许多，挽着他的手臂撒娇：“外公您又取笑我！”
    苏铭拍拍她的手背，脸上绽开许久未有的开怀笑意。无论分开了多久，意儿到底是他的外孙女啊。
    他幽叹一声，眼神似乎随着思绪渐渐飘远：“意儿，外公其实并不是真的反对你和奕南在一起，只是我的顾虑太多了……”
    盛意将头倚靠在苏铭的肩上，温顺地摇了摇头：“不怪您，外公，是我太不听话了，让您没办法放心。”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真的是在形容她。本来她和苏奕南的事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如果不是四年前她搞那么一出，他们可能婚都已经结了。
    “不，我的顾虑不完全是因为你，是我的心病。”苏铭再度叹息，浓眉紧拧，“你韵姨和严穆平是我一手促成的，后来的结局却是那个样子，你和奕南的婚约也是我定下来的……我真的很怕再点错鸳鸯谱，又造成一个不可挽回的悲剧……”
    盛意望着苏铭眼中的沉痛之色，突然明白他长久以来，不惜与苏奕南的关系变僵，也坚持要阻止这件事的原因。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真心为她和苏奕南着想的。
    “外公，您放心，我是真的爱奕南，只要他一天还需要我，我就会待在他的身边，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她澄澈的双眸宛若涓涓细流，滋润了苏铭干涸的心田。他回握住她温暖的小手，心底里残余的那一点点担忧全都烟消云散。
    “嗯，我相信你和奕南，你们会很幸福的。”
    他们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他应该相信他们，尊重他们自己的决定。
    盛意见苏铭眉宇间的忧色总算散去，心下稍安，试探性地俏皮一笑：“外公，那我去给奕南端晚饭啦？”
    “等等，”苏铭阻止她的动作，面色再次凝重起来，“你和奕南毕竟没有结婚，现在怀孕了，盛家那边……”
    盛家家风极严，要被盛恒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掀起滔天的怒火。
    盛意呆愣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坦然地盈盈一笑：“到时再说吧，反正事实已经是这样了，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啊。”
    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到了，不管盛恒有多大的怒气她都愿意承受，现在她不想思考这么多，只想好好照顾苏奕南。
    她说完也没等苏铭回话，直接就奔进了厨房。
    “燕婶，粥煮好了吗？”
    因苏奕南生病的折腾，燕婶现在才有空做晚饭。她回头见盛意来了，边翻炒着锅里的鸡丁，边腾出手指了指另一头正在熬煮的粥：“盛小姐，在那边呢，应该好了，您关火掀盖看看。”
    “好，燕婶您忙吧。”
    盛意走到那锅粥前熄火，然后打开盖子，热腾腾的香气便在厨房内弥漫开。盛意嘴甜地赞了燕婶几句，拿碗准备装上楼去给苏奕南。
    “意意呢？”
    “在厨房呢。”
    盛意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对话声，放下碗刚准备出去，忽然就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侧头嗅着苏奕南身上的气息，柳眉微微蹙起。
    “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别动吗？”
    他还在烧着呢，也不好好休息。盛意想到这里，眉心皱得更紧，动了动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牢牢地按在怀里。他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泛开，让她身体在瞬间酥麻了一半。
    “你说很快回来……已经快二十分钟了……”
    盛意勉强找回些理智，不敢相信地问：“你现在是在撒娇吗？”
    ?“嗯……”
    苏奕南低低地应了声，而后把头深深地埋入她的颈窝。燕婶早已经识相地退出了厨房，而客厅的苏铭远远地看着他们相拥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眼神也跟着不好了。
    谁说他们不适合，任谁一看，都会认为他们是天作地设的一对。
    灾区的救援工作进入了收尾的环节，乔阁等第一批前来救援的武警官兵也完成任务，撤回了各自的军区。
    陆含霜在军区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乔阁总算从里面走了出来。陆含霜笑着迎上去，想替他分担行李，他却不让她拿，只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等很久了？”
    陆含霜蹭了蹭乔阁的胸口，像一只乖巧的猫咪：“没有多久……”
    想着想着他，他就出现了。
    乔阁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打开车门，不容分说就把她往里塞。陆含霜连忙降下车窗，不满地抗议道：“你干嘛？我要帮你搬行李！”
    乔阁抿唇现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深褐的瞳孔瞥了瞥车的尾端，语气不容商量：“你打开车尾箱。”
    陆含霜知道争不过他，只好按下打开车尾箱的按钮，然后默默看着他将行李一件件搬上车尾箱，再从容不迫地坐上驾驶座。
    陆含霜屁颠屁颠地调好导航，笑吟吟地说：“首长，今晚去我家吧。”
    乔唇淡漠的眸光流转，安然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隐隐的调侃：“首长拒绝。”
    陆含霜一听就急了，像无尾熊一般环抱着他的手臂不放：“不行！首长要积极听取人民的建议！这样才是人民的好首长！”
    她撒娇耍赖的样子，乔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垂头望着她微噘起的樱唇，红艳艳的很是诱人，心念一动就俯身吻了下去。
    灯光昏暗，暧昧的粉红泡泡填满车厢。乔阁离开她的唇，抵在她额头上平复呼吸。
    “我现在不是首长，是你的男朋友。”
    陆含霜红扑扑的脸蛋露出甜蜜的笑容，她搂着他精壮的腰身，怎么都不肯撒手。
    “是是是，男朋友大人。”
    两人在车内温存了好一会儿，乔阁才开车往陆含霜的公寓驶去。陆含霜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突然发现盛意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惊得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
    要知道，盛意是那种基本不发朋友圈的人，她玩微信已经两、三年了，现在发的朋友圈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陆含霜怀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情点了进去，盛意发了一张夜色的照片，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点的灯光，上面配了一行文字。
    “真正的勇气是在极端的怯懦和鲁莽之间。”
    陆含霜来回看了几遍，不禁翻了个白眼低喃道：“什么鬼……”
    她实在没耐心猜，直接调出盛意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到快自动挂了，盛意才接，声音还带着些匆忙感。
    “喂，含霜。”
    陆含霜也不拐弯，单刀直入问道：“你那条朋友圈怎么回事？苏奕南没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