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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或许是因为自己那因为思念而发酵到几乎压抑不住的感情,或许是因为书中人让他想起那个不幸却仍然灿烂着的少女。唐无乐无可控制的让那种感情在心口深扎,是以当书中那个和她相似的人悄然离去,他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扶苏所说的那种美丽。
    看到了,所以刻骨铭心——那个谐音柳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男子的心情,他想他是懂了。
    一瞬间重温得知那人天不假年之时的心情,他也仿佛握住了一把留不住的沙,所以才会如此愤怒,或者说是一种难言的痛心。
    为什么……她就不能长生无忧呢?
    唐无乐心中的小情绪并不能被心中所想之人接收到,木舒也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差点上了唐门逆斩堂的暗杀榜。她此时正满心无语听着几位藏剑女弟子兴奋的讨论扶苏,深刻的领悟到扶苏到底是怎样一个颦蹙眉宇都会引来大片人心疼的国民男神。
    你们不玩阅读理解了就开始扒人设真的好吗?我觉得我们误会很深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从话本故事里看出我有一个死去多年情深义重的爱人的?又是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次出书出得快就是为了拒绝石观音证明自己此心如一山海不移的?你们居然还能往深处思考觉得我隐世避居就是因为死了情缘心灰意冷?写的书一直没有喜剧结尾都是因为这一辈子怀着一份遗憾的爱情?
    #你们真会玩。#
    #是在下输了。#
    #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更奇怪的是,说是扶苏的迷妹吧,但是眼看着男神有情缘了,非但不难过还很兴奋?这种“不愧是我的男神就是痴情得清新脱俗毫不做作跟渣男完全不一样”的说法完全就是眼睛瞎盲男神说啥都好了吧?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你们已经从老婆粉变成亲妈粉了吗?
    木舒看着系统面板上再次暴涨的声望值,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
    继“怀才不遇”、“高洁傲岸”、“怜香惜玉”、“众生平等”、“得道成仙”等一系列男神属性之后,扶苏又被打上了“深情似海”的标签。偌大的江湖居然没人觉得不对劲,除了一些对扶苏真的怀有爱慕之心的女子哭肿了眼睛,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木舒扶额掩面,深怕自己多年以后不仅有一个死去的爱人还多了一个儿子,没准九幽黄泉之下还要多个“慈父”的标记。
    还是洗洗睡吧。
    木舒并不知道,如果说江湖上的姑娘听闻此事,心情是悲伤又感慨的,那么江湖上的男子听闻此事,却都纷纷跳脚了。
    “我的三千两银子啊!”陆小凤宛如咸鱼一般趴在木桌上哀嚎,“死猴精!非要打什么赌!这回可好!全赔给庄家了!”
    楚留香苦笑着持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水,动作自有一番优雅的风流。他看着一边同样捶胸顿足的好友胡铁花,叹气着道:“所以说姬冰雁不愧是姬冰雁,在大漠边缘做生意都有胆识用石观音来开庄下注,这回你们全赔进去了,他可赚得手软了。”
    “那个一毛不拔的死公鸡,胆子不大又怎会富得流油?!”胡铁花跳脚,气道,“这是江湖第一美人啊!看一眼死都值了!这天下间居然有男人无视天下第一美人的香艳邀约?这扶苏到底是不是男人?!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
    此处唯有花满楼不与这群酒鬼同流合污,他阖目垂眸,捧着茶杯唇角含笑的模样显得格外温润清雅,语气恬淡地道:“先生自然不是一般人,如先生这般高度,皮相之美不过是过眼云烟,陆小凤,这回你可是无话可说了吧?”
    陆小凤瘫在桌子上一声不吭,胡铁花却哼哼唧唧地吭气,道:“还不是他写的那劳什子头骨开花,搞得我们想找个女人玩玩都比以往难了百倍不止,张口闭口就是‘先生说’、‘扶苏说’的,和着全天下就他一个好男人了,我们都是花心大萝卜!”
    花满楼放下茶杯,轻声叹息道:“你们可不就是花心大萝卜么?”
    这一棒子将在场三人全部打了个倒仰,陆小凤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不止,胡铁花却压低了声音嘀咕道:“什么啊,谁能相信这种男人真的存在啊,传得跟仙人似的。别说我了,连老臭虫现在去偷东西,遇见个姑娘都要被问‘愿不愿意负责’,不然就连一起喝杯茶都不乐意什么的……真是……”然而话语在花满楼渐淡的笑容里慢慢销声了。
    楚留香赶忙打圆场,道:“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年少气盛自觉得如何肆意妄为都不是错,可又有谁知晓日后的世事无常呢?”
    楚留香洒脱一笑,俊美的容颜因为这一瞬的温柔而显得格外吸引人,眼中却浅浅的沉淀着一层歉意和痛色。
    说来可笑,一开始看扶苏写的那本《骨中花》,他原也以为是针对他的。虽然身边好友再三告诉他书中人与他很像,他也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听自己的三位红颜知己苏蓉蓉她们聊起扶苏的故事,说起那一位身死的闺阁女子。他忽而就想起了一个女子单薄的剪影,却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后来他私底下去查找自己过往遇见过的女子,果真找到了……她冰冷的墓碑。
    他仍然是不记得她的名字的,但是她大概就像扶苏故事里描写的那样,是个温柔娴静比月光还美的姑娘。
    他偷偷去过她的家,听到她母亲哭着给她烧纸,说她死前只给扶苏写了一封信,如今扶苏出了新书,总是要烧给她的。
    楚留香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缱绻旖旎的回忆,曾经有过的一面之缘,也不过是为了取走她的东珠发簪。楚留香看完扶苏笔下属于她的故事,曾想过,她被退婚,其实是好事,毕竟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的未婚夫,嫁过去了也未必幸福。可她虽然温柔、娴静,喜爱雨打海棠的美丽,但也实在是个执拗的性子——她的死不是因为对未婚夫的爱,而是为了自己和自家的尊严与骄傲。
    因为楚香帅的风流之名,所以面对他人的反口污蔑,竟没有人觉得她是清白的。
    那淡雅如白茶般的女子,甚至连死亡都是平静的,她富有闲情雅趣的读完扶苏的《终归乡》,写了一封信,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多么令人痛心呐,她本该是那样春花秋月般美好的姑娘。
    楚留香仰头何干了杯中的美酒,烧喉的炽意一路焚烧到了肺腑,那种汹涌而来的醉意和苦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大抵,就是扶苏想告诉他的话吧。
    第三卷 冬梅问雪,缘何孤
    第四十八章 西门来信
    “西门送了信过来?”木舒有些诧异的道,“出了什么事吗?”
    这些年, 木舒和几个小伙伴们一直有保持联系, 和朱七七往来最频繁, 和西门吹雪交谈最少也最平淡。甚至书信都是半年才一来一回,被木舒吐槽过一回后, 西门吹雪果然没有再送只有两句话的信过来了。他偶尔也会说说万梅山庄的风景,说自己给木舒酿了一坛清淡的梅花甜酒,就埋在山庄往左数第十七棵梅花树下;说自己有个叫陆小凤的好友, 狗鼻子似的整天挖他的酒喝。
    木舒往往给他的回信都是能写多长写多长, 因为这人半年都不一定送一封回信过来, 简直宅得可怕。这些年来的书信来往也让木舒多少了解了一些西门吹雪的性格,和她一开始想像之中孤傲冰冷的剑神有些许的不同。木舒曾经在信中嘲笑他, 是不是真的跟外界传闻的那般干净成癖, 不沾俗世之物, 长这么大就只吃水煮蛋和白开水?
    木舒这封信送出去后没多久, 杭州这边著名的糕点铺何芳斋就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在木舒和几个哥哥们疑惑的视线里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大箱何芳斋的限制糕点——要知道这名为何芳斋的老字号傲气得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店大欺主”。糕点每日限量, 想买必须排队, 达官贵人也好, 这里的当头老大藏剑山庄也好, 它全部一视同仁。甚至有时候你辛辛苦苦提前一天去等待, 它还会甩你一脸“今日休息”。
    但是耐不住江湖上太多人吃这套,或者说越难得到的味道越好,所以哪怕是口头上骂骂咧咧, 很多时候还是要乖乖被“欺负”的。
    木舒一脸纠结的收下糕点,心惊胆战的想是不是扶苏的身份暴露了,那合芳斋的当家却掏出一封西门吹雪的回信递给她。她才知晓,原来这合芳斋就是西门吹雪家里开的。当时西门吹雪追杀一位剑客从明国追到了唐国,将他斩于剑下之后准备归庄,途经杭州正好收到手下人传来的书信,一时无语之后便让人送来了糕点,证明自己的伙食不差。
    #去他的水煮蛋和白开水。#
    那时候木舒就看出了西门吹雪的性格不仅没有传说中那般冰冷无情,现今阶段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年意气的坏心眼。他是个剑客,也是个世家公子哥,还没有站到日后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之上。所以他会享受生活,会像个普通人一样交朋友,会偶尔叛逆和父亲对着干,也会在陆小凤来偷酒喝的时候假作不知,等对方喝完后才拔剑剃光他的胡子。
    他性情冷淡喜静,若不是陆小凤打不怕撵不走,如今也不会被西门吹雪当成挚友。
    所以,如今这个如此冷淡的西门吹雪会主动写信送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大哥,西门吹雪说请我去万梅山庄玩。”木舒看着自家大哥端起茶盏品茗,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带着清贵的优雅,不由得微微有些羡慕自家大哥的风度翩然。知晓自己是学不来这份气质的,木舒便也坦然地将它抛之脑后不去想了,道,“他说合芳斋备有车马,随时可以送我过去,还有西门伯父也送了请帖过来,说还邀请了七七,请我过去玩。”
    这番话自然是木舒美化过后的台词了,信中西门吹雪就差没有杀气凛凛的回一句“帮我把这个牛皮糖拉走”!
    说实在话,朱七七会看上西门吹雪,木舒的确是挺意外的。要知道,虽然她一直觉得原著中的西门吹雪抛妻弃子追求无情剑道是一种不太负责的行为,作为他妻子的孙秀青也很可悲。但是身在武侠世界,她如今也能多少理解一点武者的向道之心,也不可否认西门吹雪总比那些花心滥情还自诩情深的人要好得多,权当做西门吹雪最后是斩断俗缘出家为僧了吧。
    但是木舒觉得西门吹雪比花心浪子顺眼,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可不这么觉得。在大部分姑娘的眼中,西门吹雪此人虽然有财有貌家世好武功高,但是他冷淡、无趣、寡言,把剑道看得比自己都重要。试问哪个女人不想当自己夫君心目中的唯一?不想对方深爱自己爱到无论什么东西都能抛弃?是以哪怕西门吹雪再好,他也是“活僵尸”一个,远远不如楚留香陆小凤这样的浪子来得讨人喜欢。
    而朱七七这么一个容貌倾城绝美,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注定是万人追捧的女子,居然就一头撞上了冰山死不回头了。
    木舒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朱七七是一个想法有些天真烂漫的单纯姑娘,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一个“拾取绑定”的属性。
    在朱七七原有的人生里,她就是这么一个爱得很傻的姑娘。因为爱上了一个落魄的浪子,从那以后,眼底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的身影——哪怕她是吞金咽玉长大的千金小姐,哪怕那个浪子无权无势,落魄流离,微时亦受尽他人的嘲笑与白眼,朱七七也从未背弃过他。她追逐着他的步伐走遍江湖,哪怕是刀山火海,魔窟鬼窑,哪怕遇见再优秀再俊美的公子,也再也闯不进她的心了。
    故事中的沈浪如此,而西门吹雪也是如此。
    叶英倒是没反对,他只是抬手,动作轻柔的抚了抚幼妹的头发,温声道:“再过些许时日,便要入冬了,届时雪积三尺,万梅开放的盛景定然美丽至极,去看看也是好的。不过万莫粗心大意,注意摄暖防寒,保重自己的身体。”
    这言下之意便是允了,木舒乖乖的微笑着被揉了揉脑袋,道:“大哥不同我一起去吗?雪地里抱剑观花,想来也能有一番感悟吧?”
    叶英动作微微一顿,半晌,却是摇头道:“你自去吧,玩得开心点。只是这万梅山庄在明国边塞之地,这一来一回也要不短的时间,风大雪寒,便莫要赶路了。来年春天,大哥让人去接你,若是想行走江湖,便随大哥一起去金国,探望一下武当掌教张真人吧。”
    武当掌教张三丰,如今已逾百岁,为人正气侠义,武功已至臻境,在江湖上地位极高,当得起天下人的一句“真人”。
    但是比起张三丰,木舒更在意的是自家大哥要出庄,顿时兴奋道:“大哥你总算要出门了!天啊我好担心你发霉呢!快出去晒晒太阳!去去去,我陪你去!现在就走吧不要犹豫!”
    眼看着幼妹兴奋过度,都已经将西门吹雪抛之脑后了,叶英又温和而无奈的道:“胡闹,前往武当山拜访,总要先写拜帖的。你刚收了西门家的请帖,如今是要失礼于人吗?还不快去收拾准备一下,让你二哥准备点薄礼一同带过去?”
    木舒冷静下来,心想也是,自家大哥乃是言必行行必果的君子,既然说了要出去,自然不会是骗她的,何必操之过急呢?
    想到朱七七也在万梅山庄,木舒想了想还是准备了不少精致漂亮的小物件,准备当做礼物送给朱七七。西门伯父的来信里曾说过,朱七七习武的天赋不错,人又聪明伶俐,可惜是个吃不了苦头又爱漂亮的丫头。她跟朱家的供奉们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结果到头来是逃跑用的轻功学得最好,西门景云想来想去,最终给她选了一柄短小精致的缠梅枝图样袖刀作为武器,如今她正在苦学呢。
    小物件挂在刀柄上,朱七七肯定会喜欢的。西门伯父的礼物轮不到她来准备,西门吹雪的礼物只要捎一本藏剑弟子的剑术心得就能解决了。她其实另外给他们准备了礼物的,不过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手,总要等到她走了之后。
    西门吹雪只给她写了封信,反倒是西门伯父特意以长辈的身份下了请帖,还派了十个高手来接应她。木舒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被派来的十个容貌俊美的少年人齐刷刷一身白衣腰配长剑,潇洒好看就是说不出的冷。叶晖本来还想安排藏剑弟子陪她去的,谁料看了这十人一眼,就特别放心的笑道:“有劳西门世兄了,小妹就拜托几位了。”
    被人大包小包的塞满了行礼送上了车轿,木舒抱着包裹一脸懵逼的看着几个哥哥率领着几名藏剑弟子站在山庄门口为她送行。那一脸欣慰怅然的神情几乎让木舒怀疑自己不是出去玩而是十里红妆的出嫁了,忍不住将小脑袋探出车窗,吐槽道:“二哥我真的只是去玩两三个月而不是一去不回吗?你们真的会把我接回来吗?”
    叶晖冷不丁被吐槽了一脸,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得她“哎哟”一声焉嗒嗒的趴在车窗边上,才严肃的道:“早去早回。”
    叶英阖目而立,依旧是金色轻甲,白发高束的模样,岳峙渊渟之中自有一番清微淡远的宁和之意。他此时微微颔首,面对自己的幼妹,他的眉眼似是含了温意,总是比往日高绝傲岸的模样显得柔和些许:“拜访世兄,便莫要胡闹,保重自己,知否?”
    “我会的啦。”木舒微笑着颔首,乖巧的道,“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那时候木舒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拥有着一种“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必惹事情”的神奇属性。
    第四十九章 再遇无乐
    车驾突然停下来时,木舒正似睡似醒的打着盹。同行的十个青年男子果真不愧是从万梅山庄里走出来的, 全都散发着塞外风雪般凌厉的冰冷以及和西门吹雪相似的无趣, 让木舒想找个人说话都难。闲得发慌的木舒用文字输入仪码了好一会儿字, 正想好好休憩一番,却突然被外面传来的打斗声给惊醒了。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一出门就必定撞上事。
    好在如今她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家二哥没有派人送她, 定然是因为万梅山庄派来的人武功不弱。她虽然不太懂江湖上武功高低的区别, 但是能让藏剑山庄和万梅山庄如此放心, 大抵都是不弱的。
    所以她很安心,将武器握在手中, 裹着毯子带点好奇的倾听外头的情况。
    也不知道十个武功不低白衣佩剑的青年同时出场给外头的人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木舒能很清楚的听见他们兵戟相交的微顿之后倒抽冷气的声音。似乎是不知晓来者是何方势力, 外头打斗的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再度打了起来, 倒是没人开口将木舒这方的人马牵扯进去。或许是在静观其变看他们这方的反应,也或许是因为势均力敌所以不需要向他人求救。
    当然, 也可能是因为十个冰山面瘫脸的杀伤性太大, 给人造成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求救了也只是平白受辱的第一印象吧。
    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虽然说是西门家派来的人, 但是作为一个客人, 真的跟个大小姐似的吩咐他们做事,木舒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木舒有些心痒痒的想着要不要撩开车帘偷偷瞄一眼,外头的形势却是刹那间逆转。木舒听到凄厉尖锐到破音的惨叫, 微微有些瘆人,而站在车驾旁边的白衣男子们也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剑戒备了起来。木舒到底是有些忧虑地撩开车帘朝外看去,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一地枯枝败叶,落在那个场中唯一站立的男子身上时,却是忍不住一愣。
    午后的阳光正好,带着微微醺然的惬意和慵懒,更别提如今已是晚秋时节,称得上一声秋高气爽,空气也绝不会因为过于灿烂明媚的阳光而变得粘稠燥热,恰到好处的温暖舒适。这样一个美丽又适合休憩的午后,大概是应该属于那些生活在阳光之下的平民老百姓的,而不适合面前这个暗夜般的男子。但是他此时挽着机关匣,长身玉立,目光冷淡的瞥过一眼,竟让木舒有种惊艳到微微窒息的错觉。
    木舒心宽,也容易释然,她觉得既然放下了,那么除了祝福便只剩下淡忘。
    但是对上那双漆黑宛若寒星,沉淀着金属般的冷锐,却别样沉静的眼眸时,木舒却忽而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想念的。
    大概可能,因为他是她短暂而又漫长的两辈子之中,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吧。
    唐无乐心里有些烦躁,一旦空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于是他接了几张悬赏离开了唐门。这些天以来总是漫不经心的完成着任务,有意无意的拖长时间,不然他一个暗处杀人的杀手何必跟人正面交战?穷极无聊也好,心烦意乱也罢,能找点事做总是好的。
    但是当唐无乐意识到居然有人在一边看热闹时,他心中又不乐意了,不渝这种仿佛被人当猴戏的场景,他干脆果断的一掌摁在了那淫奸妇女而被挂上唐门暗榜的贼人的心口。看着他满面不可置信的栽倒在地,唐无乐不屑的抿直了唇线,似是嘲讽对方的天真。猫抓老鼠般的戏弄了对方两天,任务目标显然没有意识到追杀自己的是大名鼎鼎的毒手公子,还在心中侥幸的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呢。
    解决掉任务目标,唐无乐才朝着一直看热闹的那方人马投去一个冷厉的眼神,却淬不及防之下撞入了一双含笑的杏眼。
    一眼万年?怦然心动?——没有,唐无乐几乎是瞬间就暴躁了。
    他脑海中一瞬间掠过太多混乱而庞杂的思绪,高兴的、难过的、抑郁的、欢喜的……那些情绪或许只有清清浅浅的一点点,但是交织在一起却化作一张密实的藤网,将他牢牢的捆缚其中。他就想揪矮砸的呆毛捏她的脸蛋,好端端的没事不窝在藏剑山庄里当她的七庄主,跑出来做什么?真的想跟他断得一干二净那就别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啊!要不是他自制力过人早就把她掳回唐家堡了!
    想到矮砸以前十几年不出藏剑山庄,如今却突然出门了,看着车驾上万梅山庄的标志,唐无乐突然有些心塞的不爽。
    惹他不爽的人向来没什么好结果,但是矮砸他又舍不得打,于是唐无乐转身就走,十分有骨气。
    然而走出几步后骨气到头了,他步伐微微一顿,灰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猛地转身端起机关匣,开弓上弦,吐字冰冷的道:
    “打劫。”
    木舒兔斯基懵逼脸。
    #好久不见,你越来越会玩了。#
    #可以,这很少爷。#
    木舒扯着她那惯来温柔和缓的声线大喊“大家有话好好说啊快停下来君子动口不动手”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蛋疼的开枪示警,并对着十一个扭头看来面无表情“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青年摆手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啊!”
    唐无乐一声冷嗤,不屑地道:“谁跟万梅山庄的老冰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