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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这是他态度转变后第一次发脾气,容韵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陈致已经做好了喝止他哭的准备,但容韵回过神之后,依旧没说话,紧绷着脸出去了。
    ……
    这是甩脸色给他看?
    ……
    是不是自己刚才骂得太凶了?
    陈致纠结地咬着手指。
    皆无、仙童、谭倏……
    一连串名字在陈致的脑海中闪过,最终决定找谭倏谈谈心……顺便探探病,毕竟是同一个战壕的壕友——看到更惨的人,才能满足现状,感受幸福。
    他走出书房不到五丈,就被容韵追上来拦住。
    “师父去哪儿?”他紧张地问。
    刚甩了脸色就想套近乎?
    他会证明自己不是这么容易哄的人。
    陈致冷着脸说:“怎么?师父连外出访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师父别生气,我不是管师父。我想让师父打完我再出去。”容韵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一捆缠在一起的腰带,“师父不是说,我不听话就用鞭子抽我吗?府里没有鞭子,只好用这个将就一下。”
    陈致气笑了,一把抢过,狠狠地抽在他身上:“这东西能当鞭……”
    话还没说完,容韵已经被抽趴在地上了。
    陈致:“……”
    陈致本以为容韵是装的,等请了大夫,扒了裤子,才发现屁股又红又肿,的确伤得不轻。
    大夫是容家旧人,看着肿得跟两个红馒头似的屁股,就不乐意了,眼刀子时不时地飞向陈致,指桑骂槐地说:“容小少爷这么乖这么好的人,也不知得遇到多狠心的人,才能被打成这样。”
    “人都这么大了,还打屁股,这可叫容小少爷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孔圣人教学生,讲究的是诲人不倦。容小少爷遇到的偏是毁人不倦。”
    陈致:“……”别以为他听不出两个字的区别。
    大夫本要亲手抹药,被容韵拦住了,幽幽地看着陈致。
    陈致还没说话,大夫就将药递给了他,又写了个消肿的方子让人去配药,临走不忘投去警告的一瞥。
    陈致低头抹药,假装没看到。
    等大夫走远了,容韵才说:“何大夫是我父亲的朋友,脾气冲了些,师父不要生气。”
    陈致说:“是我下手太重,他说得也没错。”
    容韵趴在床上,执着地扭头看陈致:“不怪师父,师父也没想到腰带会抽出这么大的力。”
    陈致说:“以后知道了,这东西比鞭子管用。”至少不会反抽回来。
    容韵笑了笑:“好,以后我再惹师父生气,师父就用这个抽我。”
    要是一直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陈致还没有感慨完,容韵就踩线了:“师父,我说出家,不是随便说说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继承家业是因为师父带我回来,如果师父不带我回来,也没关系的。反正,产业在那里,总会有人接手。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说过,只有我一个徒弟。要是我走了,师父多寂寞啊。”
    陈致抹好药,轻拍他的屁股:“不疼了吗?”
    容韵连忙跪坐起来,提上裤子,羞涩地说:“师父抹了就不疼了。”
    陈致说:“原本想记一顿打,既然你说好了,那就接着来吧。”说着就提起了那根腰带。
    容韵愣了下,转身就趴好,那乖顺的模样,让陈致好气又好笑。
    尽管容韵挨了打,但真正吃瘪的还是陈致。
    等容韵睡着后,他依旧找原定计划跑去找谭倏谈心兼探病。
    此时的谭倏看起来像是容韵的难兄难弟,实际上什么伤都没有,躺在一应俱全的拔步床上,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养膘生活。
    大概怕他躺着躺着就躺废了,林家上下对陈致的到来都表示热烈欢迎。连传说中盛怒的林老爷也露面打了个招呼,让陈致不得不感慨,谭倏果然是妖精飞升的。
    “陈仙友!”陈致一进门,谭倏就两眼放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他欢快的招手。
    陈致感叹道:“我快不记得对你的第一印象了。”
    谭倏羞涩地笑笑。
    陈致说:“谢谢你帮我回忆。”
    等他靠近,谭倏的问题犹如八字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地接踵而至:“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容韵最近好不好?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们是不是该招兵买马了?”
    对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陈致残忍地说:“正在努力阻止容韵出家。”
    谭倏眨眨眼睛:“咦?”
    陈致说:“你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谭倏说:“应该等到他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再按捺不住下手。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
    陈致说:“他想出家,是为了跟我求道。”
    谭倏又眨眨眼睛:“咦?”
    陈致说:“有话直说。”
    谭倏说:“小孩子很容易对亲近的人产生盲目崇拜,等他懂事了就会悔不当初。反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不用太担心。”
    陈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这个以后再说,先说正事。西南王的卧室挂了一副容韵的画像,应当是内贼近日所为。”上山前,容韵才七岁,还没长开,与如今的样貌有所差别,不可能画得那么像。
    谭倏说:“内贼?倒也难说。西南王有问鼎天下的野心,自然会派探子监视各大世家。”
    陈致说:“容韵怀疑胡念心。”
    谭倏眨眨眼睛:“咦?”
    陈致说:“而我竟然也觉得很有可能。”
    谭倏说:“按照黄圭所载,容韵查出胡越是杀父仇人之后,按兵不动,暗中离间各大世家。林家内忧外患,很快就支撑不住,不得不向其他世家求助。可惜其他世家自顾不暇,没多久,爹……林老爷气急攻心,骤然离世,林家大权落入林之源手中。他拿着林家仅剩的产业跑去投靠容韵,才保住了林家的祖宅。”
    陈致惊讶道:“林家已经衰败到这个地步?”
    谭倏摇头:“容韵提早下山,此时的林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颓相已露,不然我爹也不会日日夜夜地逼着我读书、学做生意。”
    陈致说:“那胡家呢?”
    谭倏说:“容、林两家合并之后,容韵就开始借故打压胡家的生意。但胡家一向谨慎,效果并不明显。这个时候,在西南王面前,与房家斗得你死我活的吴家突然出手对付胡家,胡家猝不及防之下,腹背受敌,吃了一个大亏。紧接着,容韵就买通人诬陷胡念心买凶杀人。知府迫于吴、容两家的势力,不得不将胡念心收监。不得已,胡越亲自求到了容韵跟前,容韵抛出容玉城被他买凶杀人的证据,言明要父债子偿,胡家陪葬。胡越万般无奈,只能自杀保子。容韵趁机与吴家对分了胡家产业,再将胡念心‘救’出来,对他施以恩惠。胡念心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
    陈致听得目瞪口呆:“所以,胡念心本不该知道是容韵逼死胡越的?”
    谭倏点头:“不过,容韵始终提防胡念心,就算登基之后,给的官职也是得罪人的御史。哪像我,以后入阁拜相。”
    陈致觉得他入戏有点深:“那画像的事,原本有吗?”
    谭倏竟然点头:“有。不过是三年后的事。那时候,房、吴、古三家都去了广州,江南容韵一家独大,西南王又屡次催促容韵交钱交粮,还要他到广州赴任。容韵忍无可忍,干脆招兵买马,彻底与西南王撕破脸。西南王大怒之下,举行百美宴,在宴上展出一百张美人图。容韵位列在第二。”
    光想想,陈致都觉得他要气炸了。自己的画像任人参观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是第一名。
    他好奇地问:“排名第一的是谁?”
    谭倏说:“吴玖。”
    陈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谭倏说:“就是吴家二房大少爷。”
    陈致目瞪口呆。那不就是刚得儿子就丧妻的吴少爷吗?
    谭倏说:“宴上,西南王册封他为西南王妃,天下震动。没多久,容韵就发兵攻打两广。”
    ……
    和皆无“容韵深受原陈悲离的荼毒,一听西南王是断袖,立马就灭了他”的版本略有出入啊。
    陈致万分感动自己在关键时刻守住了底线,没有跑去和陈悲离当螳螂兄弟。
    与谭倏畅聊之后,陈致对日后的剧情有了大致了解,心情好转不少,不再一惊一乍,发生点儿小事都觉得天要塌了。哪怕胡念心真的成了内奸,也不打紧,因为谭倏承诺自己会挑起胡念心呃那份活儿,把关键任务都完成的。
    心情一轻松,看容韵也顺眼了许多,加上容韵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出家”这个话题,两人恢复了愉快的日常,只是,心底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胡念心很快启程去明州。
    为了表达自己对他的信任与重视,容韵带伤送别。
    看着走路一拐一拐的主公,胡念心果然十分感动,关切地问:“主公伤到了哪里?”
    陈致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
    容韵面不改色地说:“脚。”
    虽然胡念心觉得伤脚似乎不是这么个姿势,却深知“蠢人活更长”的道理,顺着话说:“炖猪蹄补一补。老人家常说以形补形,总有道理的。”嘴上叫主公,语气中却带着兄长对弟弟的宠溺。
    眼角扫过抿着唇憋笑的陈致,容韵点了点头。
    胡念心走后,容韵扭头看陈致,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只是那满面的委屈,仿佛要化作漫天雪花,稀里哗啦地砸陈致一脑袋。
    陈致虚心认错,积极弥补:“回去我让他们给你炖鸡屁股。”
    容韵说:“他们做的不好吃。”
    陈致说:“我没有炖过鸡屁股。”他只红烧过自己。
    容韵非常给面子:“只要师父做的,我都要吃。”
    想着在山上的时候,容韵给自己做了好几年的饭,自己实在应该好好地……告诉他,什么才叫好吃的饭菜。奔着这个目的,陈致愉快地答应下来。
    容韵本以为四体不勤的陈致一定五谷不分,看到他熟练地烧柴切菜,才知道自己小瞧了。
    虽说炖鸡屁股,但陈致还是另配了四荤四素八道菜。
    光闻着响起,容韵就幸福得要昏过去了,尝了一口之后,更是满脸幸福的光芒:“师父做的菜真好吃。”
    陈致夹了个鸡屁股给他:“多补补。”
    容韵看也不看地一口吞下:“师父,我生辰快到了。你能不能……”
    “行,到时候再给你煮一顿。”天大地大,寿星公最大。陈致很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