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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一个无人的废宫, 偏远而幽静,亭太妃是打着偷情的目的悄悄去的,这好端端的, 楼婕妤去是作何?
    京香闻言道:“当时婢子也觉着奇怪,就派人去盯着楼婕妤, 发现楼婕妤随身带了个……巫蛊娃娃,打着对皇后不利的目的,想把插着针的娃娃埋到废宫西南角。”
    巫蛊娃娃……蔻儿没想到, 楼婕妤居然对她有这么大的恨意,连这种荒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正巧了,那小屋正在西南角,楼婕妤的动静让亭太妃发现了, 同时,楼婕妤也发现了亭太妃的事。”京香现在说着,还有些对这桩事情巧合的无奈。
    一个太妃偷情,本就是死罪,让宫妃给撞见了,偏生,这个宫妃也不干净,手里头拿着诅咒皇后的巫蛊娃娃。
    两个分别死罪的人,互相捏住了对方的把柄。
    蔻儿也对此哭笑不得。
    她本盯着亭太妃,就是从罗太妃那儿知道了这桩事情,无论如何,绝对不可放任自流,当场抓获了亭太妃偷情的事情,就能让她无法抵赖,俯首认罪。
    这还没有抓住,楼婕妤就掺和了进来,还是同样以死罪的形式,与亭太妃撞到了一起去。
    蔻儿忍不住问:“那之后呢?”
    偷情被撞破,和埋巫蛊娃娃被撞破,想必亭太妃也好,楼婕妤也好,都万分惊恐吧。
    京香一脸无奈:“当时亭太妃就想杀了楼婕妤,得亏楼婕妤到底出生武家,不说多的,手脚还算麻利,躲开了去就要跑。亭太妃怕楼婕妤告发她,遂喊住了楼婕妤说不告发她藏巫蛊娃娃的事情。”
    “这是打算……互相遮掩了?”蔻儿嗤笑。
    合着她今儿办个花宴,清了宫中人,给了亭太妃一个疏漏,也给了楼婕妤一个疏漏,正巧了让两个别有心思的人撞到了一起去。
    也好,她这场花宴举办的一点都不亏,算是一箭三雕了。
    “回禀皇后,若是只是互相遮掩也就罢了,偏生……”京香低声道,“楼婕妤自觉她发现的事情事关重大,她的巫蛊娃娃完全可以毁去假装无事,所以等她跑出了亭太妃和钱侍卫的范围,就开始捏着把柄,试图和亭太妃讲条件?”
    讲条件?
    一个宫妃和一个太妃之间,能有什么条件可以讲?蔻儿看见京香一脸吞吞吐吐,忽然问道:“与我有关?”
    “回禀皇后,确实如此。”京香不太敢说,她迟疑了下,含含糊糊道,“总之就是楼婕妤打算让亭太妃与她一起,对皇后不利。”
    “哦?”蔻儿对此倒是不算惊讶。她知道,虽然楼婕妤一直以来都表现的中规中矩,可是许多事的背后,她难保没有插手。
    而且一个能够冲昏头脑藏巫蛊娃娃诅咒皇后的人,在捏到了这种把柄,自然会先想法子达成自己的目的。
    京香有些话不敢直接对蔻儿说,她只能简单道:“亭太妃开始拒绝了,可是楼婕妤又说了一些诬陷皇后您的话,之后又利诱加威胁,亭太妃有些动摇。”
    诬陷她的话……蔻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楼珍带进宫的消息,说她与侍卫不清不楚。
    京香继续道:“但是亭太妃不太放心,怕被楼婕妤利用,就先是哄了楼婕妤走近了些,让那钱侍卫……想法玷污楼婕妤。”
    “什么?!”蔻儿大吃一惊,“这种事情她都想得出?”
    楼婕妤说是婕妤,宫妃,入宫了五六年,可是实际上,宣瑾昱从未碰过她,说到底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蔻儿想法子把人送出了宫去,还能好好儿嫁人过日子。
    亭太妃一直在后宫不可能不知道楼婕妤从未承宠,心知肚明她是个清白姑娘的情况下,居然提出想要钱侍卫奸污了楼婕妤,这种手段简直是太恶毒了!
    蔻儿浑身泛起了一丝凉意,她忽然感觉到,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谦顺和气的亭太妃,果然还是从先帝后宫中厮杀至今的一个狠辣人物。
    京香低声道:“亭太妃的这个手段狠毒是狠毒,但是很有效。楼婕妤若是被亭太妃的情夫奸污,那么楼婕妤攥在手里头的亭太妃偷情的把柄等于无用,她就无法再用这个来威胁到亭太妃。同时,亭太妃还能利用这一点反向操纵了楼婕妤,两人之间的主次地位就直接颠倒。”
    蔻儿听着,沉默了下,问:“可拦下来了?”
    “回禀皇后,暗卫们还未去拦,那楼婕妤就自救了。”
    无论如何,楼婕妤身上顶着宫妃的身份,暗卫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奸污,当时就做好了暴露一个人前去解救的打算。
    楼婕妤当时就发了疯地挣扎,几乎是豁出命,钱侍卫本就心里心虚,不敢太过分,加上怕动静大了招来了人,也就算是作罢,只是与亭太妃合谋把楼婕妤一身衣服差点扒光,把她身上的痣记了记位置,算是把柄。
    两个人互相想要利用彼此,楼婕妤受了辱,亭太妃也不好过,唯一一个没有什么干系的就是钱侍卫。这种情况下亭太妃也不可能继续让钱侍卫留下来偷情,让钱侍卫先走一步,自己留下来与楼婕妤整理了下,才开始互相探测。
    钱侍卫要走,这个时候京香赶紧就来通禀蔻儿了。
    眼下的情况底下人拿不定主意,还有人跟着钱侍卫,就等着皇后这边吩咐是抓是放。
    蔻儿寻思了下,瞧见阿馋远处正在张望,大约是在找她,她远远和阿馋对上了视线的时候勾起了一抹微笑,同时轻松道:“亭太妃和楼婕妤不是打算有什么合谋么,那就让她们去做。至于这个钱侍卫,私通太妃,折辱后妃,理应处死,只是现在不急,先把人监视起来,迟早有用的时候。”
    花宴上大家都还嬉笑玩乐,蔻儿抬脚往过走,口中吩咐着:“把她们盯牢了,能帮忙善后的时候,顺便扫一扫她们的尾巴,暂时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以免打草惊蛇。”
    今儿的亭太妃大约是许久没有约人了,心急到蔻儿举办花宴就打算来做这种事,楼婕妤也是如此,都觉着后宫无人不会撞见她们,算得上是粗心大意了。
    若是因为她们的不谨慎让别人撞见知晓了去,到时候有人来告发,岂不是让蔻儿这边的准备浪费了不说,还让亭太妃和楼婕妤有了应对?
    蔻儿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给宫里头的人找点事情做,让她们忙一点,忙到没有功夫去管别人的事儿,忙到能够让亭太妃和楼婕妤,找到疏漏时间,来进行她们的谋划。
    花宴一过,蔻儿把这件事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宣瑾昱,见他脸色难看,还哄着他。
    宣瑾昱不欲让蔻儿涉险,但是蔻儿是打算一次性解决了去,以免还要慢慢来一个个收拾,浪费时间。他无奈,只能道:“身边万万不可离人了,京香晚香她们都要随身带着,我也给你安排了羽卫军随时的保护,到时候让重宁来给你请安,认一认人,以后你的在外安全,大部分就由他负责了。”
    重宁是羽卫军的二把手,比起舒荣沉默寡言得多,不过实力上也还不错,作为皇后身边的护卫,他能肩负起重任。
    蔻儿对于身边是谁保护没有什么意见,随口就应了。
    眼下亭太妃和楼婕妤刚刚有了合作的苗头,短期内没有磨合好,都不会有任何轻举妄动,蔻儿也比较放心,只派人牢牢盯着,自己的心思则放到了襄城。
    如今四月,算算时间这个月风娆娆也该了生产之事。之前蔻儿派人送回去了许多得用的东西与草药,只是东西再多,她都没有亲眼见着,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且从襄城未曾有送信来,她一颗心就吊着,派了两个寻来的厉害的养嬷嬷去襄城,能够帮到风娆娆一些。
    宣瑾昱见蔻儿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随口调笑了句:“这么放心不下,不妨自己去襄城看看?”
    蔻儿一扭头两眼泛光:“可以么?!”
    她一下子就激动了。
    十二出头不足十三时就离开了襄城,如今她都快十六了,已经有好几年未曾回去襄城过,平日虽不说,到底想念得紧。一听到宣瑾昱这话,整个人十分兴奋。
    宣瑾昱嘴角笑容一僵,半响,犹犹豫豫着:“……如果我说,只是随口一说呢?”
    蔻儿眼神黯淡了下去,有些委屈:“……哦。”
    她就知道,皇后哪里能那么容易的离开京城,更别提还是前往有十几天路程的襄城地带了。
    只是一直以来宣瑾昱都是对她有求必应,让她误以为了真的可以。
    眼前的蔻儿瞬间焉了,宣瑾昱也不好受,他犹豫了下,伸手把蔻儿搂到怀中,迟疑着:“若是你真的想回去看看,并无不可。”
    “真的?”蔻儿连忙道,“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
    “嗯,不骗你。”宣瑾昱揉了揉蔻儿的发髻,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只是不是现在。”
    宣瑾昱一边想着一边对蔻儿说:“你一个人离开,我自然是不放心的,若要我陪着,如今这个时候我是不能出宫时间长了,再等等吧,等等我把这些事安排好了,去襄城陪你看小侄子,顺便避暑?”
    蔻儿紧紧攥着宣瑾昱的袖子,半响才轻声道:“我不急的,什么时候回去看看都行,陛下……也不要急。”
    或许养育了她多年的襄城是她的一个家,但是如今有宣瑾昱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巢。
    蔻儿不急了,宣瑾昱却真的打算把这件事认真准备起来。
    如今四月刚过,要不了多久入了夏,想法子用一个月的时间在朝中稳定的情况下带着蔻儿回去襄城散心玩耍,成了宣瑾昱的一个计划。
    殿试过后,入选的新秀们有进翰林院的,有去六部的,还有个陈钊戈进了中书省,目前在方令贺手下进行着学习。
    得用的人还是有,宣瑾昱也鼓励新人创造成绩,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可施展的空间,若是都是不负期望的,没几年,就能长成朝中新的大势。
    天气渐渐暖了,蔻儿身上的衣衫也逐渐轻薄了起来,她闲来无事,翻了一本话本出来,照着里头的内容开始描摹人物图。
    毕竟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她现在知晓的有些多,落笔时都能带上一点出来,再和以往画的画味道不太一致了。
    中宫里的藏书是越来越多,不单有蔻儿的话本,还有宣瑾昱弄来的稍微不那么含蓄的,总是会变成两个人闲来无事玩耍的话本。
    蔻儿如今翻着的,就是一个稍微露骨些的,她瞧着里头的内容,手下摇着笔杆,不多时在宣纸上描绘了一副人物图。
    专心画画的时候蔻儿还未有所感觉,画完了一收尾,蔻儿退后观看整体效果时,忽地发现出了不对。
    里头是小夫妻推窗折花的场景,里头她画的人物,怎么看怎么像她和宣瑾昱也就罢了,偏生眉宇之间因为春图,带着那么些春意,看来看去,蔻儿让尚竹把她陪嫁的箱子翻了翻,其中早在她入宫后就一直封存着的藤箱才得以见天日。
    藤箱最上头,是一副蔻儿画了一半的回忆图。周围环境也好墙上的小丫头也好,甚至连跃出水面的红鲤都清清楚楚,唯独旧友的五官还是一片空白。
    蔻儿看见这幅画,心下感慨万千。
    她自从及笄了之后,鲜少有想得起旧友的时候,整个心几乎都扑在了宣瑾昱身上,这会儿忽然看见了旧友的画卷,猛地觉着有种对不起这个陪伴她多年的旧友。
    蔻儿想了想,还是把旧友的那副画卷卷了起来,放在一侧。毕竟她现在依旧无法想象旧友的容貌,填补不起来,还是暂且别动的好。她放开了旧友的画卷后,目标很明确,翻她成婚前画的宣瑾昱的画像。
    一个藤箱中,大概藏有几十副人像画,宣瑾昱的画,只有三五张。
    好在都在最上面,蔻儿随手就取了出来铺开,与现在画的做了一下对比。
    论起画工笔力,十三四的她画的笔锋稍显稚嫩,十五六的她画的自然要成熟圆润一些,但是论起人物……
    蔻儿看一眼当初月下空庭寂寥的美人图,里头的宣瑾昱一脸冷漠,眉眼无情,恍若谪仙;再看一眼她如今画的宣瑾昱,眼含春意嘴角坏笑,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股子松散慵懒之息,没得叫人看了脸红。
    比来比去,蔻儿忽然觉着,她有些怀念那段时候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清贵,冷冷出尘气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宣瑾昱了。
    蔻儿想了想,把她刚刚画的满满春意的图收了起来,重新铺了张纸,研墨重来。
    她一边画着一边看着以往的图,手下落笔很快画了一副出来。
    只是可惜,画中的宣瑾昱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她常常见惯了的温和,那股子冷情怎么也画不出来。
    蔻儿不太开心,索性传了话去勤政殿,要宣瑾昱回来的时候,换一身月牙色的衣衫。
    宣瑾昱得了小妻子这边传的话,自然是十分配合,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衫。
    他打了帘子进来时,蔻儿还在埋头苦画,听见动静抬头扫了一眼,见宣瑾昱一身冷情月牙蓝,强行给他增加了一点清冷的感觉后,对着宣瑾昱微微一笑:“陛下回来了。”
    “皇后让朕换衣,可是有什么打算?”宣瑾昱如今对一些夫妻情趣可以说是很淡定,并且有时很主动配合,一听到蔻儿让他换衣,他就想到了这方面去。
    蔻儿却摇摇头:“没什么打算,只是想看陛下穿这一身罢了。”
    宣瑾昱一眼就看见了围着案桌铺满了的画卷,他个子高,清清楚楚看见展开的画卷中,都是画的他。
    他忍不住轻笑:“皇后这是画朕?”
    “是啊,”蔻儿大大方方承认了,然后有些苦恼,“只是怎么画都画不出陛下之前的样子。”
    宣瑾昱走进了拿起两副一看,目光落在旧画上,嘴角微微牵起:“夫人当初是有多迷恋为夫,大晚上的趴在窗子上偷窥,甚至为此不惜吹风受凉?”
    蔻儿回想起当初在小院中的那一幕,忍不住叹气:“谈不上迷恋,不过是垂涎美色罢了。”
    宣瑾昱施施然道:“听闻心生爱慕之前,基本都是先倾心容貌,夫人能够垂涎为夫的美色,那就是已经有了爱慕的根底。”
    蔻儿却立即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垂涎美色只是垂涎美色,爱慕的根底自然不……”她有些迟疑,当初如果宣瑾昱不是这张脸,她能投入那么多关注么?
    宣瑾昱轻笑:“瞧,夫人自己都承认了,还说不是因为垂涎美色而心生爱慕?”
    蔻儿想了想自己以往曾经垂涎过的那些美色,挣扎了一下,弱弱道:“其实,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的。”
    要是按照宣瑾昱这样说,那她岂不是爱慕了十几个人?
    宣瑾昱只当是她嘴硬,含着笑心情很好地把放在外头的几幅画卷一一看了去,看见了卷着的画卷,也未在意,重点落在了案桌旁放着的藤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