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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贾赦假笑:“哈哈……呵呵……嘿嘿……嘻嘻……我这不是想着早上吃的太多,多溜达溜达中午好大吃一顿嘛。去酒楼哈,老爷我请客,西城有一个绝妙的酒楼叫做……”
    “叫什么也得先到了西城再说,可我们现在一直在朝东走。”宁珊忍无可忍了,他是不熟悉京中的地形,但是他会辨别方向,东和西完全就是两个方向,贾赦到底是怎么在京城里平安无事的长大的?如果他是史太君,就冲这货的蠢样,一天弄死他三回都不嫌多的。这么看来,他应该是亲生的。
    裘世安默默一牵贾赦的衣角:“老爷累了,还是老奴带路吧。”他是不大出宫的,但作为两朝大太监,他在京中的私宅可堪称豪华,偶尔也去逍遥几日,多少还是能辨别出一点方位的。毕竟是私宅,建在勋贵倍出的东城等于作死,因此历来宫中大太监的私宅都在西城,这里富人多,穿好住好都不打眼。更重要的是,皇商们不认识谁也会认识大太监,孝敬给的足足的,日常伺候的妥妥的,他们在宫里提心吊胆的伺候人,为的不就是出宫舒舒服服的被人伺候么!
    有了宁寿宫大总管的带领,众人终于在午膳时间快结束之前走到了太上皇口中绝妙的大酒楼,就是名字非常没有创新精神,叫隆福堂,一看名字就知道取得是生意兴隆,多财多福之意。饭庄酒楼往往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叫堂的规模最大,堂字取堂会之意,饭庄里不单有桌椅,还有舞台,预备唱堂会之用。
    作为最有名的酒楼,即便过了饭时,楼上楼下的客人也不算少。贾赦领头,进门就吆喝要三楼的包间:“掌柜的,给爷安排一间静室,要三楼的。”这时候的楼层数普遍不高,故而越高层越高贵,隆福堂的三楼一向只给大官勋贵皇亲国戚准备,芝麻小官皇商巨贾出再多钱也上不去三楼。
    贾赦看上去不是这里的常客,那接待的小二略踌躇片刻才试探着道:“这位爷,三楼客满了,给您安排在二楼您看成么?”二楼是既要有钱也得有点儿身份的客人才能去的,普通人能在一楼凑个座就算好的了,过去顺天府尹下了衙来吃饭,也得运气好才能上去二楼。
    别人不懂这安排,贾赦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即蹦起来就要拿身份压人:“你个瞎了眼的混账,知道你老爷我是谁吗?我可是……”说到一半的话终结在大儿子要杀人的目光之下。
    宁珊狠瞪他一眼:“你是谁啊?想清楚了?”
    贾赦弱弱的道:“我可是宁荣街一霸,贾珍珍大爷……他爷爷的兄弟的儿砸……”
    第247章 奇闻逸事
    宁荣街一霸, 这名字听上去就充满了血雨腥风,小二浑身一震,脑中以闪电般的速度掠过京城人物关系图,贾珍珍大爷, 诶呦喂, 那不是著名的前朝马棚将军、本朝开国太上皇的侄儿吗?而且据说还是太上皇格外偏爱的一个侄儿,如今末等爵位都给抹了, 却还能堂而皇之住在国公规格的府邸里, 连皇上都没管。老天爷啊,跟珍大爷扯上关系的,那必须请上三楼啊!
    小二瞬间分析完毕, 手巾往肩上一搭, 高声吆喝道:“贵客临门,三楼请!”
    只听楼上想起一阵急促却不慌乱的脚步声, 两个衣帽周全、模样清秀的十五六岁少年出现在楼梯拐角, 满脸都是客气讨好的笑容, 热情却不显谄媚, 一左一右分开站定, 弓腰,拱手,脆生生道:“几位爷、姑娘,楼上请!”
    贾赦讨好的拉拉宁珊袖子:“你先上。”皇上走前头, 这规矩他懂。自己这个太上皇就是尊大型摆件, 出门在外自然要替儿子做足威风。
    裘世安捂脸, 示意轻风、轻云先上去。他这傻主子,走在最前头的可是开道喝路的,他让给皇上,这不是戳人眼么。
    幸好宁珊不计较这些,抬脚往贾赦小腿上轻踹一脚:“跟上。”贾赦灰溜溜小碎步跑上去了。
    三楼采荷堂坐定,贾赦点菜,都不等伺候的小二报菜名,嘴一张就是叭叭一串,还不忘周到的吩咐做两桌,随行众人在隔壁听见,齐齐起身谢赏,轰隆隆好生响亮,把小二吓得抖了半天。
    少顷,凉菜和头盘先呈了上来。裘世安拈着银针挨个试过,挽袖子开始布菜,贾赦负责指挥:“他家的海棠花豆腐是一绝,珊儿一定得尝尝。”裘世安急忙夹了一筷子,恭敬送到宁珊面前。
    “花雕醉鸡也不错,诶,琮儿你个混账小子,那不是你吃的,二十年陈酿的花雕,也不怕醉死。”裘世安急忙拦下三王爷伸向醉鸡的筷子,麻利的换成旁边的松花鸭卷。
    “那一道焦黄芬芳的叫做橙香芦荟,美容养颜最好了,迎丫头你吃。”这是财神爷,满宫上下的份例银子都指着她发放呢,想的起来就讨好一下不会有错。裘世安忙而不乱,送上菜肴的同时不忘附赠一个殷勤的微笑。
    惜春被点名让品尝核桃鸭胸,黛玉分配到了杏仁菜心,巧姐儿则得到一小盘水晶肴肉,亮晶晶的透明肉冻,被精心切成小兔子模样,巧姐儿吃的心满意足,冲着傻爷爷贾赦不住的笑啊笑,笑的贾赦手痒的只想摸摸头,但是出于不愿意给凤姐儿好脸儿的别扭心理,贾赦坚强的忍住了。身旁坐着的邢夫人飞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自力更生的喝罗汉果茶,凤姐儿在旁边给她拨松子仁儿。
    凉菜吃的差不多了,小二掐准时候把热菜送了上来。八荤八素,色泽鲜艳,山珍海味俱全,搭配堪称合理,而且份量也正好,既不会光看着不够吃,又不至于铺张浪费,宁珊点点头,此人尚有可取之处,日后大宴群臣可以叫他去统治御膳房了。
    贾赦一边吆喝裘世安布菜,一边抓着小二问道:“往常这下面都有班子唱堂会,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小二赔笑道:“正值饭点儿的时候仍是有的,只是此时……您瞧,也没几桌客人了……于是就……”
    贾赦不满道:“单给爷唱一台,爷要听……”
    宁珊打断贾赦,和颜悦色的叫小二下去:“你不用理他,今日出门得急,家里下人忘了给他灌药,神智不大清醒。”小二一听这话哪里敢接,麻溜儿的就跑掉了。换裘世安赔着笑脸不住打躬作揖,求情宽恕他忘了给太上皇灌药这项大罪。
    黛玉笑吟吟道:“是我的错儿,回去就叫家里坐诊的大夫给老爷抓副药好生补一补。”因为黛玉常年吃药,自带三分医理认知,故而太医院请平安脉的顺序,轮值的名单乃至御药房常备药品的清单就都归她管理了,哪个宫需要请太医,都要往黛玉那里去说一声,由她安排诊脉的时间和人员搭配。
    贾赦蔫头耷脑的把黛玉面前半盘子八宝酿冬菇盒全端走作为报复,黛玉不爱鸡鸭鱼肉,偏爱吃素,满桌子的菜她独独钟爱这一道,本想着慢慢享受,却被贾赦拿去吃掉了,不免懊恼自己一贯的慢动作。
    迎春见状,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绣球雪莲,轻声道:“这个也清淡,好歹尝尝。”黛玉尝了,确实不错,但仍旧心有不满,索性赌气把贾赦喜欢的一道奶酥油野鸭子整盘端走,亲自剃了骨头,把肉分开喂给贾小琮和巧姐儿吃,把贾赦馋的直翻眼白瞪她。
    惜春笑嘻嘻的看着桌面上的明争暗斗,手下却丝毫不慢,抱着一小碗蟹肉佛手瓜羹喝的心满意足。
    邢夫人也笑看贾赦吃瘪,把豆苗鱼丸汤抿的滋滋有声。
    凤姐儿可精明,知道这时候不能看任何人的笑话,索性埋头吃,反正贾琏也不在,她端着形象给谁看?贾赦不待见她,邢夫人不管她,宁珊也不看她,小姑子们又厚道,此时不吃个痛快更待何时!
    吃的差不多了,小二又准时出现,上茶点茶水。裘世安不免对着轻风、轻云感叹道:“这眼力,这水准,这拿捏,进咱们家都够了。”轻风、轻云点头称是,并表示一定向先进目标学习。那小二不认识太监,但也知道这都是豪门大户的下人,比他金贵得多,不免小心翼翼的致了谢,又用眼神示意,问可不可以说话。
    裘世安做代表,提问道:“还有什么事儿?”上完了菜却不走,难道是等赏钱?他许久不出宫了,跟不上如今的形式,把握不准打赏的时机。
    小二笑道:“好叫老爷们知道,咱们这隆福堂新兴了一个节目,请了个姑娘来讲故事,这会子正到了时辰,不知道老爷们可有什么特别想听的,也好叫她准备着。”
    贾赦探头出去一看,果然见一楼大堂里三三两两的进来了不少人,看样子大家都知道新添的项目,也还挺有人气的,特地赶点儿来捧场,贾赦顿时来了兴致:“什么姑娘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故事逗趣儿?诶小二,你家老板挺会玩儿的啊?这人是哪儿请来的?来了多久了?平常都说什么段子最热闹?”
    宁珊蹙眉道:“茶馆酒楼不得请女妓风流乃是朝廷的法令,你们如何就敢违背?”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小二慌忙摇手又摇头:“这位爷您莫吓小人,朝廷的法令小人等如何敢违背?这姑娘可不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是好人家的姑娘,也不陪酒,也不进屋的,只在堂下说故事,一向都是干干净净的。且她不一定日日都来,便是来,也是说上半个时辰就走。客官们也知道规矩,没人生事。只不过是这姑娘说的故事新奇,大家都没听过,这才火爆一时。”
    宁珊听了笑道:“倒是我想偏了,只要不是有意违法就好。只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肯当众抛头露面?”
    小二道:“听说是家道中落,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没个活路,这才不得不出了闺房。”
    贾赦撇撇嘴:“都是多少年前玩儿剩下的把戏了,那时候我带着珍儿上街喝杯茶都能碰见三四个卖身葬父的。像这等自称豪门大户家道中落,不得不耐羞忍辱出门养活一家老小的孝顺姑娘也从不少见。”
    小二道:“您还真别说这个也是骗子,她倒是真知道那些豪门大户的事情,像这姑娘这些日子讲的那位怜香公子和众多姐妹、丫鬟们的故事,那就是旁人讲不出来的。好些皇商老爷们都来听过,说真真儿的是大宅深院里的日子。若不是亲眼见过,绝说不了那么细致真实。”
    这回连邢夫人都不屑了:“保不齐是谁家的丫鬟吧,拿着主子们的事情给人消遣。”
    小二歪头想一想,否定道:“看那姑娘的行事不像下人,礼数周到,也会写会画,身上的衣裳虽然旧,却都是好料子,而且净绣着没人见过的花样,见过的人都说像大家子的千金小姐。而且她虽然说故事,却是坐在垂帘后头,从不露面,平常来去也都带着纱帽,披着斗篷,等闲不让人看清。”
    因为小二进屋上茶而戴起了锥帽的迎春和黛玉互看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丝好奇,听着这样的行事作风倒真是个奇女子。凤姐儿却觉得奇怪,一直喃喃念道:“怜香公子,怜香公子,跟姐妹们住在一处,身边又全是漂亮丫鬟,还是大家子里的故事,这怎么听着就这么耳熟呢?”
    第248章 失算探春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楼下渐渐坐了六成满, 带着纱帘的台子也布置好了, 裘世安带人打开三楼内沿的装饰窗, 方便各位主子们看到外面。
    只听三声锣鼓响后, 纱帘后面款款走上来一位长挑身形的女子,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模样,但走动间确实有大家之气, 衣着也很得体,发髻梳成简洁但不俗的垂云髻,没带什么光鲜的首饰, 可见确实家道贫寒。然而一举一动都十分浑然天成的大气,虽然做着说故事与人逗趣儿的事,却隐隐散发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凌然气质。
    旁人尚未想到什么, 独凤姐儿敏锐,远远就看出那说书姑娘的身形十分眼熟。其实也不怪迎春等人没有发现, 只因她们平时都是横向而列, 本来也不大清楚其他姐妹们的背影如何。唯有凤姐儿, 因为是新媳妇,要立规矩伺候小姑子们, 常常在后面盯着,故而相对而言,更熟悉姑娘们的身形背影。
    然而不等凤姐儿想出法子来确认或者提示, 下面锣鼓声停, 掌声响起, 已经开讲。
    贾赦听得津津有味,宁珊也满是好奇,贾琮更是睁大了眼睛听得目不转睛,因此谁都没看到,台上那女子方才开口,屋中众女眷便齐齐变了颜色,互相震惊的对视——是探春。
    又听了两句,正说到家中老太太怜惜独女早夭,只留下外孙女儿如玉姑娘孤零零一个人,便给接到家中看顾,从此跟那怜香公子同吃同住、同寝同卧的时候,贾赦刚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听到宁珊惊讶的声音响起:“你哭什么?”扭头一看,黛玉已经梨花带雨哭的快抽过去了,凤姐儿正手忙脚乱的找平儿要帕子,左边迎春、右边惜春,都是一副怒气攻心的神态。
    贾赦这才后知后觉的惊叫起来:“这……这……这说的不是贾宝玉那小子吗?”
    宁珊也反应过来,立刻叫裘世安关窗闭门:“莫非下面说故事那人你们认识?”
    迎春也拿帕子捂着脸,惜春气呼呼不肯说话,黛玉仍在哭,倚在凤姐儿怀里,抽抽噎噎的看样子马上就要昏过去了。贾小琮怯生生举手道:“皇……不是,大哥哥,下面说故事的那个,好像是二房的三姐姐探春。”
    黛玉痛呼一声,将头埋在臂弯里,哭的衫袖皆湿,不肯见人。
    迎春急怒,叫人下去封了那台子:“你们还听她胡说,还不快去撵走了?”
    菖蒲答应一声,推开门就要下楼,给宁珊轻喝一声:“站住了,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去,惹起多少闲话?本来听众都不知道是谁家,给你们这一闹,岂不更加坐实了这不是故事而是真事儿?”
    黛玉哭叫道:“我不活了。”凤姐儿急忙扑上去劝慰,贾赦却还火上浇油般评论道:“人家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嘛!”被邢夫人暗暗踹了一脚,方知道闭嘴了。那黛玉听了只哭的越发抽搐起来,迎春、惜春都忙着围拢过去安抚,一时也顾不上楼下越讲越兴头的探春了。
    楼下那位把贾宝玉改名为怜香公子的讲故事姑娘正是探春,她利用每日伺候完贾老太太午饭,她午睡的空当儿偷偷跑到西城区最大的酒楼说书讲故事并不是真的为了那几两银子的赏钱。探春是个从小就有远大志向的姑娘,即使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她也绝不肯认命。首先第一条,就是要伺机把自己的身契拿回来,她堂堂侯门千金,绝不甘落入奴才群中。
    至于第二么,就是趁着讲故事的时候好好给自己相看一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家,设法把自己嫁出去。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但迎春和黛玉都能猜出她的打算,终日围在她身边的探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嫁人她是愿意的,便是嫁给皇商现在也算高攀了,然而薛蟠不行,那样的人不值得她贾探春托付终身。她一定要选一个好的,有志气有能力,身家富贵学识满腹又一表人才的年轻当家人。她受够了过那种伺候人的小媳妇日子,她要进了门就做当家奶奶,她知道,凭借贾家还兴旺时期学到的那些手段,自己绝对可以在低她一等的商户人家成为对内能相夫教子,对外能兴旺家族的贤妻良母之典范。
    说句实在话,探春讲贾宝玉的风流韵事真不是为了羞辱黛玉和其他姑娘,纯粹是这个最能快速吸引眼球。第二也是因为这能体现出自己确实出自豪门大户,值得收到追捧。但是她绝对想不到,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姐妹们不等她讲完故事就出现了,而且被她气得各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这个姐妹从生命里刨出去。
    如果探春知道深宫里的公主郡主们真的会像戏文里那样微服出宫,她宁愿守在朱雀大街上等着见她们、求她们,哪怕低声下气也要打动她们拉她出火坑,而绝对不会选择这种得罪人的方式推销自己。可惜她只想到了把自己过去的所见所闻编成故事博眼球,却想不到旁人讲的故事也可能是真实事件的改编。
    黛玉终于声嘶力竭的把自己哭昏过去了,宁珊一把将人抄起,回身一踢贾赦凳子,把他吓得跳起来跟上开路下楼的裘世安,今日出宫没找钦天监算算真是失策,基本上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儿。看他们家郡主哭的这模样,八成又得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迎春带上锥帽,紧紧拉着惜春跟在贾赦后面,甚至不顾礼仪的越过了邢夫人,她实在太急于离开这个尴尬的环境了,同时她也极其庆幸,大哥哥回了京就把她接到了家中,跟贾宝玉隔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让她免于遭受黛玉那样的屈辱。
    惜春同样气得不轻,一路上都板着小脸,嘴唇默默嚅动着,显然是不出声的在骂人,只是不知道她骂的究竟是那个将她们视作猫儿狗儿一般的贾老太太,还是将女儿家闺名视为无物的贾宝玉,亦或是将她们的故事当做自己搏出头的跳板的贾探春。
    一路疾驰回宫,宁珊一个没留神抱着黛玉就进了凤仪宫,璎华迎出来,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偏头看清了怀中人的脸:“是玉……”后面的话就迟疑了。
    偏宁大爷自己没感觉有什么奇怪,把人往榻上一搁,谈不上轻柔但好歹是没用扔的,接着扭头就催:“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轻风夹着药箱,轻云背着医正,一路小跑就冲到凤仪宫正殿门口,把医正往下一撂,药箱子怀里一塞:“您请进去,皇上着急呢。”
    医正连滚带爬请安,宁珊不耐烦道:“起来吧,快给诊脉。”
    璎华绞着宫装下摆,嘴唇咬的死死的,华嬷嬷也不好发问,只能拼命示意岳嬷嬷上前。岳嬷嬷不肯,这明摆着皇上心情不好呢,她去凑什么热闹?
    俩老嬷嬷正眉来眼去着,迎春拉着惜春,贾赦抓着贾琮,后面凤姐儿扶着邢夫人跟的气喘吁吁的全跑过来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惜春一进门就直奔医正而去:“玉姐姐怎么样了?”
    医正急忙回答:“康平郡主这是急气攻心,盛怒导致气血上涌,冲灌百会,肾经失调,心经堵塞,导致晕眩……”
    迎春焦急道:“那该怎么办?医正快开药啊!”
    医正小心翼翼道:“开药也喝不下去啊,最好能让医女针灸,方是上策。”惜春扭头就朝外喊,让找医女过来。
    宁珊摆摆手,示意璎华跟自己出去:“咱们别在这儿碍着了,让迎儿照顾就好。”
    璎华试探问道:“陛下出去是撞见什么不得体的人或事了?怎么……她会气成那样?”
    贾赦拖着邢夫人,溜溜达达也跟出来了:“甭提了,但凡不想见的人今儿见了七八成,得亏回来的快,要不寡人也得气死在外头。”若是见到史太君,难保她不会把自己气翻,贾赦对于保命的热诚向来是最高的。
    凤姐儿眼尖,脑子又活,一眼就看出皇后娘娘有些想歪了,但是一来现在不方便她插嘴,二来她们妯娌俩也没多要好,不过面子情罢了,再加上她家琏二从来就是花心在外,对比着皇兄忠贞不二一心一意,简直能气死人。凤姐儿乐得看旁的女人心酸吃醋,相当以此为乐。
    华嬷嬷满心替她们家娘娘吃醋,到底没忍住:“陛下,康平郡主要针灸,是不是回宫去便宜?”就这么把表妹搁在自家娘娘凤榻上算怎么回事儿?便是皇上也得讲道理啊,先来后到,妻妾之差,不说云泥之别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呐!
    宁珊一拍额头:“着急忙昏头了,往日里走凤仪宫走的顺脚,竟忘了。来人,把郡主抬回去。”
    走凤仪宫走的顺这个理由非常能取悦璎华,当即开了颜,主动劝道:“人还昏迷不醒呢,抬来抬去没得再添了病,就让医女去偏殿施针,好歹把人先唤醒再说吧。”
    第249章 避暑行宫
    黛玉一如众人所料的卧床不起了,整日不出宫门, 时不时想起来就哭一场, 满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悲悲戚戚的氛围,大家劝也劝了, 哄也哄了, 只是都不管用,无奈之下, 也只好不管。
    迎春又陷入了没人帮手宫务的困境之中,璎华这个助手虽然在努力学习,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像天生没有这个技能一样, 外加宫中上上下下羡慕嫉妒恨到阳奉阴违的宫女们使绊子, 导致她帮倒忙的时候远比出力的成果多,凤姐儿则依旧眼馋着宫权却不敢露半点声色。
    惜春继续闭关, 把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无限的诅咒之中, 甚至还想跟贾敬学画符, 被贾赦好说歹说劝出了宁寿宫。结果贾敬一出静室就看到贾赦把他女儿撵走的场面,大怒之下又跟他打了一架。
    比起后宫的混乱, 前朝倒是走上了正轨,各部们通力协作,把各自该操练起来的业务都熟悉了一轮,正在进行初步演练。
    值得一提的是刘姥姥, 作为一介山野农妇, 竟然得以入宫, 甚至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切接见,激动的险些当场中风。贾环陪着去的,但是没进乾清宫,被领到西路去见朝房里浑身臭烘烘的刑部尚书,接收种猪若干,诚惶诚恐的回去伺候不提。
    武学国子监也已经确定好了地址,画好了设计图,只等吉日一到便可以破土动工,武国公黎老爷子一面风风火火忙着嫁孙女儿,一面洋洋洒洒准备授课文案,成日来去如风,忙的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犹如焕发了第二次青春般洋溢着鼓舞人心的亢奋。
    在把手下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压榨出来以后,宁珊总算得以从铺天盖地的奏折中解放,可以悠闲的考虑一下避暑的问题了。
    前面说过,前朝避暑山庄已经破败,修复需要的花费太高,于是宁珊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各家上交国库的省亲别墅,预备择一处可心的暂时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