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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闻景觉得哪个都不太好。
    好在白衣公子也没打算听闻景的回答,继续道:“自然是嫁给我徐怀水来的好!玄清虽然尊称一声‘真人’,可是他不过区区金丹,资质平庸,相貌平平,出身普通,这样的玄清,哪里有一点能及我?便是叫那姑娘来选,她也定是会选我的!”
    身为西圾国国主叔祖的玄清道人,都是出身普通?
    这个白衣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衣公子又道:“而以我徐怀水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白白讨要他的妾室——天材地宝,灵剑法器,只要他开口,我自然可以帮他弄来,包他满意!皆大欢喜!”
    闻景想了想,迟疑道:“你……可是天剑宫宫主的……”
    “错了!”白衣公子抚掌一笑:“不是天剑宫宫主的儿子,而是天剑宫少宫主——徐怀水!”
    是的,闻景想起来了。
    他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天剑宫宫主唯一的儿子,天剑宫的少宫主,正是名为徐怀水!
    得知徐怀水的身份后,闻景想想,觉得或许就像徐怀水说的那样,既然那姑娘注定要被当做礼物送予他人为妾,那么与其成为玄清真人的妾室,还不如成为徐怀水的妾室。无论是从男方的样貌还是背景,显然都是徐怀水占优。至于品行,虽然闻景觉得徐怀水看起来不太像是好人,但比起玄清道人来说……
    想到自己不经意看到的那个贪婪的眼神,闻景忍不住有些微发冷。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玄清道人的寿宴,”闻景依然不是很赞同徐怀水的做法,道,“你若真想讨要那个姑娘,难道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徐怀水古怪地看了闻景一眼,抖开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曼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道友,小家伙,你这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装作不明白?”
    闻景不是很明白,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明白,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的。
    于是徐怀水一看闻景这生嫩懵懂的模样,心下顿时来了兴趣,凑过去道:“哦?小友,看你这个样子,莫非你还是个雏?巧了!哥哥我可是最喜欢‘提携后进’了,小友要同哥哥去西圾的楼里玩玩么?西圾国位置不好,美人却多,包管老弟你一试难忘!”
    闻景脸都红了,既是羞的也是气的,怒道:“徐道友自重!身为修士,你怎能……怎能……”闻景脸色越发涨红,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遇到一个修士中的浪荡子,而且还在怂恿他去青楼!
    徐怀水对闻景的话很不以为然,道:“没想到小友你年纪轻轻却这般顽固不化!修士又如何?难道修士就不是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了?难道那些妾室成群的修士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我辈修士本就是在逆天而行,与天挣命,若不及时行乐,难不成还想把自己修成无情道那样无情无欲的石头吗?若是那样,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今日死和明日死又有什么要紧?若是只求长生……呵,你看那山那石那水可是长生久视?怎的不干脆一头撞死,同阎王求求情,化作那死物,好同天地长长久久地待下去?”
    闻景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一句话竟引出徐怀水的一肚子怨怼来,想来这些话应该在徐怀水肚子里酝酿了挺久,不然徐怀水也不会这样大的怨气。
    于是,闻景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怀水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直到徐怀水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再也见不到后,这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息。
    真没想到,修士之中,竟然还有这般……特立独行之人。
    闻景苦笑。
    徐怀水的话虽然离经叛道,不过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修士本是人,既然是人,就免不了心生欲念。世上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力量,有人求知识,那徐怀水求乐趣,只要不强取豪夺,又有何不可?
    那么……他呢?
    世间人人修道都有所求,他所求为何?
    闻景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十年前,闻景因自己一个早已经记不清楚的梦,执意拜入择日宗门下,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在择日宗内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但十年过去了,直到今日,他却依然不明白自己所求为何。
    第26章 玄清
    他想要什么?
    是长生吗?
    如果长生可以, 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那么是什么?
    力量?知识?乐趣?还是……别的什么?
    时到如今, 闻景依然没有明白。
    恍惚间,闻景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初上择日宗的那一天,而后画面忽转, 又来起了大师兄第一次教导他的时候。
    在那一天,他斩钉截铁地说,若不能达成心中所愿,就算与天同寿,又有何欢。于是大师兄问道:“你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
    闻景苦笑起来, 眼前再度浮上陆修泽的脸,还有他临走时那个温柔到残酷的笑, 心神又一次恍惚起来。
    大师兄……
    闻景脚步一顿, 胸口熟悉的痛楚又涌了上来。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疤痕,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茫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为什么呢?
    闻景像过去的一月那样,又一次陷入了那个晚上。
    ——直到最后,大师兄也没有真正地同他解释他到底在做什么, 而他也绝不会相信大师兄像他自己口中说的那样,是个残暴冷酷的人。
    那么……为什么大师兄一定要做这样的事?
    难道真的像表哥说的那样, 是因爱生……不不不呸呸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表哥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闻景努力摇头, 试图将叶灵书过去一个月孜孜不倦灌输给他的话甩出脑袋,但他越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他就越是忍不住去想。无论是叶灵书的话, 还是陆修泽的话,都在他脑中不断地回放。这样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后,闻景竟觉得叶灵书说得也很有道理!完全能够解释得通!
    闻景:“……”
    不不不不!
    这绝对是错觉!
    错觉!
    错觉!!
    闻景脸上发红,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赶上了前头的叶灵书和择日宗一行人。
    日上中天。
    玄清真人寿宴……快要开始了吧?
    丹玄宗占地广阔,光是正殿,就占据了一整个山峰。
    而在丹玄宗正殿偏南方向的山峰上,又有一座精致华美的宫殿——这正是玄清道人所居住的道善殿。
    时值正午,在道善殿后殿内的一处厢房处,闻景曾在丹玄宗正殿前见过的那个女子,以及那个丹玄宗弟子,走过漫长的小道,又穿过蜿蜒的回廊后,终于在偏僻的院子里停下脚步。
    “这位姑娘,你就呆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院子里的杂役说,他们自会将东西带来,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
    丹玄宗的弟子没有费心思去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轻慢敷衍,但蒙面女子却全然没有异议,只是柔顺地点头。
    丹玄宗弟子见女子这样乖巧,话语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道:“你也不必担心,虽然你被送入我们丹玄宗,没有人间嫁人的排场,但能成为玄清长老的妾室,就是你最大的福气,这可比那些华而不实的虚礼要好多了,如果你伺候好了玄清长老,从他手中求来丹药,必会叫你一生受用不尽!”
    但受用的前提,却也要有一生才行。
    丹玄宗弟子口中说着受用不尽,但望着女子的目光里已经透出了怜悯。看着这个对自己命运还浑然不知的女子,丹玄宗弟子暗自摇头:如此佳人,却活不过十年,也是天意弄人。不过能以凡人之身为玄清长老延寿,死得其所,也是她的福气!
    这样想着,丹玄宗弟子丢掉自己心中的那丝怜悯,快步离开了后殿的小院,而那蒙面女子则在丹玄宗弟子离开后缓步进了厢房,不紧不慢地阖上房门,取下面纱,微微一笑,露出一张叫人见之难忘的脸来。
    这样的美,男女莫辨,超脱了性别的限定,看似温柔,却在眉眼舒展开的一瞬间如同刀锋逼人,美得让人屏息,让人后退,让人不敢靠近。
    女子将面纱随手放在桌上,而后走近窗棂,步动而肩不摇,振翅欲飞的凤形花胜栩栩如生,趴在她的鬓间,金灿灿的日光照在金灿灿的花胜上,不但不显庸俗,反而衬得女子像是就要展翅飞去的凤凰一般。
    女子望向窗外,蓦然轻笑一声。
    这一声轻笑带着似是天生的温柔,但却低沉得不像是女子的声音。
    系统:“生无可恋。万万没想到,在我宿主成为一个真正的反派大魔头前,竟先成了别人的小妾……别拦我,我想静静。”
    女子,也就是陆修泽微微一笑,倒是少见地搭理了一下系统:“不择手段这一点,难道不符合你对魔头的判定?”
    一月前,在同闻景分别后,陆修泽脚下没停,靠年轻修士给他的些讯息,分析出了淮建王准备献给玄清道人的女子所在。
    于是他闯入了安置女子的那个屋子,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个会对玄清道人有偌大益处的女子,毁尸灭迹,再伪装成那女子的模样,顶替了她的身份,自行向着西圾国丹玄宗而去。
    陆修泽深知,以淮建王的胆量,在经过七星庙大殿中的那番事后,怕是十天半个月想不起给玄清道人送礼这件事,更别说惦记着女子的存在。而当他反应过来,发现女子的消失后,也只会以为那女子反悔逃跑,就算因此暴跳如雷全城搜人,却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人李代桃僵,更不会、也来不及告知玄清道人这件事。
    因此,顶替了那女子身份的陆修泽,自然能够不引起任何人瞩目地接近玄清道人,然后……
    陆修泽微微一笑。
    其实,按照陆修泽的实力,就算不做伪装,也是有十成把握杀了玄清道人,但玄清道人长年蜗居在丹玄宗内,而丹玄宗又有灵寂期的修士坐镇。陆修泽虽然不惧灵寂修士,但却无法保证能在灵寂修士的保护下,依然顺利地杀了玄清道人,因此不得不选择这种方法前来。
    但这没有关系。
    能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好方法。
    而那一头,系统因陆修泽的话陷入了沉思。
    不择手段……是啊!魔头不就是不择手段的嘛!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只要能靠近敌人击杀敌人,就算穿女装被干掉节操……不管怎么样,对魔头来说,只要能达成目标,一切都不是问题啊!
    果然不愧是未来boss!
    厉害!!
    系统十分信服,觉得自己降临的时候没有选择培养新的反派,而是选择抱原世界反派的大腿,简直是它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
    觉得自己棒棒哒!
    系统道:“那宿主打算做点什么?”
    陆修泽道:“等。”
    等着玄清真人的到来。
    等着他的死亡。
    时间流逝,日渐西移。
    陆修泽就像是潜伏着的猎人,端坐在小榻上,一动不动,但系统却有些不耐烦了。
    后殿小院人迹罕至,四下安静得吓人,如果不是大殿那边还会遥遥传来声音,系统简直要以为自己重装系统的时候忘了装上声卡。
    等得百无聊赖,系统没话找话道:“话说回来,宿主,你跟这个玄清到底有什么仇?”
    虽然系统不知道陆修泽跟玄清道人有什么仇,但是想想陆修泽平时的反应,再想想陆修泽听到玄清道人之后的反应……系统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两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可是两人什么时候结仇的?
    每个世界都各自的运行轨迹,这样的轨迹有人称为命运,有人称为天命,但无论是命运还是天命,系统都无法从中找到玄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