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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他看出来了,侯暮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里活着离开。
    秘境外,再度恶化的情况让众人的压力又大了起来,总有一些妖兽无法阻拦,冲破围堵闯入平原、闯入山镇。各处的官府接到天姥山的消息,已经在想办法应对,可是那毕竟是妖兽,那是修士才有足够能力去斩杀的存在。
    所有人的心都吊在嗓子眼,谁都不敢轻易放松。
    “咚——!”王子灵终于奔到钟旁,用力地敲响了古钟。悠扬的钟声再度回响与秘境的荒原之上,而后穿过裂缝,给无数人带来希望。
    “咚——!”又是一声,王子灵喘了口气回头看,侯暮云的身影又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淹没在妖兽的海洋里。
    他在笑。
    无数妖兽死了又来,来了又死,一头撞在那堵名为侯暮云的无情峰上,撞得头破血流。
    无情峰在流血,但是他又在笑,畅快的、用那个苍老又悲壮的声音嘲笑着这些愚蠢的没有脑子的妖兽,嘲笑这个作孽的老天爷,嘲笑这世间一切要他倒下的力量。
    他曾惜败于周自横的剑下,困在有情与无情的迷宫里,三十余年不得寸进。
    那又怎样呢?他要有情就有情,要无情便无情,关你老天爷屁事!
    侯暮云低头看见水洼中自己的倒影,人不人、鬼不鬼,那又如何呢?
    他听着身后愈发急促的钟声,把它想象成最后的战鼓,高举起了手中的断川剑。还是那一招抽刀断水,这道得悟于无情峰下小溪畔的剑招,虽不是最精妙的一招,但用起来却最快意。
    “前辈!”王子灵大呼。
    一点剑光,在断川剑的剑尖上亮起。汹涌的剑意从剑刃上剥离,却又仿佛仍被侯暮云握在手中,化作一柄足有十来丈长的巨剑。
    巨剑用力挥出,“轰!”
    强烈的劲气以侯暮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甚至一直拍打到王子灵身上,硬生生把他推出数步,一下跪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无数的雨滴,也在这劲气中被生生震散,化作最无法躲避的暗器,将周围妖兽一一射杀!
    整个山头,都在震颤。
    王子灵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恰在此时,另一道钟声终于跨越了无数距离,从远方而来。
    “咚——!”孟七七飞扑到钟前,顾不上用木槌,直接一脚踹在钟上。而后他借力转身,秀剑横挡,“铛!”
    两剑交击,孟七七看着十七兜帽下的脸,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意。
    第145章 子夜歌
    “孟、七、七, 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一句话, 一道剑光。
    “今天可没有人再来帮你了。”
    “砰!”孟七七砸在山坡上连绵的屋顶,他没有跌倒, 稳住了身形, 可脚底的瓦片却被那冲劲层层碾碎。可见刚才他承受的那一招, 到底有多凶猛。
    他微微喘着气,遥望着山顶的钟。挡在半路上的十七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的实力还是那么的可怕。
    遥想起上一次, 他与十七的初次见面,也是在秘境的古钟前。不过上次敲钟的人是十七, 现在变成了他自己。
    “呵……”孟七七轻笑一声, 甩了甩手, 禁术便悄然开启。
    下一瞬,他带着陡然间暴涨的修为,身形如电般地攻向十七。十七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元力波动,稍稍惊讶了一下, 随即便又露出了笑容以及浓烈的战意。
    “铛!”两人的长剑再度交击, 十七眸中的惊讶越来越浓。
    这孟七七比上次在金陵交手时竟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看来老大说的没错,孟七七这人确实有些意思。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十七倏然用力,修为毫无压制地爆发出来,竟再次将孟七七弹开。而后他手腕一抖,剑尖挽出一个剑花, 那银莲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追孟七七而去。
    莲华!
    孟七七立刻使出踏雪寻踪,身形如鬼魅般地掠过莲华的剑雨,竟是毫发无伤。十七能使出一百零八剑的莲华不假,可孟七七也花了无数时间在这一招上,他使不出一百零八剑,但他可以躲。
    十七看着他这一番举动,不怒反笑,长剑一甩,竟是又一道莲华出手。
    孟七七瞳孔骤缩,刚要靠近的步伐立刻顿住,整个人一个后翻落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这还不够,这一道莲华笼罩的范围比上一次更广,踏雪寻踪都不一定能帮他成功脱身。
    只是转瞬间,孟七七已经有了正确的判断。
    于是他挥一挥秀剑,一道黑色的气便开始在长剑上游走,那黑气如龙如蛇,还带着一丝隐约的寂灭的气息。
    孤山剑诀传说中不允许普通弟子修行的最后一式,子夜歌。
    秀剑扬起,孟七七的身影于瞬息之间出现在与刚才站立之处完全相反的地方,一剑斩下,那黑气便如雾般扩散,接触到黑雾的莲华飞剑寸寸碎裂,而孟七七的身影,亦在黑雾的包裹下消失于无踪。
    下一刻,他会出现在哪里?
    会在哪里?
    十七的眸中掠过一道精芒,周自横竟然把子夜歌都教给了孟七七,这可是他连自己都没有教的。
    传说中孤山剑诀的最后一式,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招,而是一道身法。将修士的身形隐匿于黑暗之中,天地浩大来去自如。与此同时修士会陷入一种极端玄妙的境界,他会获得无可匹敌的平静,摒弃所有七情六欲,如同一个子夜中的暗杀者,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孤山剑阁并不允许普通弟子修习此招,就是怕弟子们心性不够稳定,会被它影响,进而误了本心,走火入魔。
    可是孟七七竟然习会了,这让十七又惊又喜。
    “铛!”
    “铛!”
    “铛!”
    孟七七的位置变化得太快了,十七全神贯注地捕捉他的身影,却也只能捕捉到那柄倏然从虚空中刺出的秀气长剑。那丝带着寂灭气息的黑气,逐渐将四周都染上黑暗的色彩,无形的压力开始降临在十七的心头。
    仿佛只要被孟七七一剑刺中,他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这一招,果然够妙、够妙!
    十七为这强大的剑招心喜,蓦地,一道危机在他心头浮现。寒芒乍现,他霍然转身一剑刺出,却只刺中一团黑雾。
    孟七七又去了哪里?
    十七的心跳终于开始加速,于是他甩手又是一道莲华,仿佛毫无节制一般,向着某个方向甩出,“在那里!”
    孟七七一惊,险些破功。
    好在子夜歌的威力够强,他依旧沉浸在那种极端冷静的状态里,连心中的惊讶都趋于平静。
    十七太厉害了。
    他能无视子夜歌的鬼魅,瞬间窥破孟七七的位置。莲华更是一道接着一道,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天才无疑。
    如果真的要硬拼,孟七七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子夜歌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那就这样。
    子夜长歌下,孟七七满面寒霜,眸中杀意纵横。他行走在黑气交织的修罗场里,眼中只剩下黑白两色,然后,他用子夜歌的黑,附着在莲华的白上。
    在十七的眼中,孟七七就是忽然出现在上空,秀剑挽出与他一模一样的一道剑花。可是当那朵银莲脱离剑尖舒展开来时,十七才看到那每一朵花瓣里,都有一条黑色的线。
    不好!
    十七连忙后退,同样敏捷的身法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可就在他的身影掠上挂着古钟的亭子时,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仍然拍上了他的背,让他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他蓦然回头,就见两道莲华直直地撞在一起,那瞬间产生的劲气冲击得因为钟声刚刚冲上山来的妖兽们,如下饺子一般哀嚎着从山上滚下去。
    孟七七的四十九剑,竟然挡住了他的一百零八剑!直至完全摧毁!
    下一瞬,十七还来不及将惊讶完全消化,孟七七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亭中,秀剑刺出的同时,抬脚继续在钟声用力一踹。
    “咚——!”钟声再度响起。
    “好、很好,你竟然能伤我。”十七笑着抹掉嘴角的一丝血迹,笑容中带上了一丝欣赏,和一丝想要摧毁的冲动。
    “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孟七七回给他一个冷笑,反手就用剑柄再次击打在钟上。
    钟声响起,十七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孟七七的目的在于敲钟,不管来的是十七还是十八,都不在他的心上。
    他只要敲钟。
    “咚——!”又是一声从远方传来,这是来自于忍冬的钟声。
    孟七七一剑挡住十七的攻击,狞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他最终还是放弃你,选择了我,你再厉害又如何?”
    “孟、七、七!”十七一剑把秀剑荡开,飞起一脚踹过去,却被孟七七堪堪躲过。两人在狭小的亭中交手,两把剑“铛铛铛铛”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钟声也一直没有断。
    孟七七就是要激怒他,就是要把他留在这个亭中。限制他的大招,拉平两人的差距,然后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敲钟。
    可十七怎会轻易上当,他一拳崩了亭柱,幽深的目光盯着孟七七,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吗?小师弟,你太天真了。”
    说罢,两人再度战在一起,暴虐的元气以二人为中心凝成一个巨大的气旋,搅得四周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十七剑意狂傲,带着无可匹敌的傲然刺向孟七七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孟七七唤出环首刀以刀面挡住剑尖,却仍被冲击地连连后退。
    两人皆喘着粗气,十七微微抬眸,咬牙切齿道:“是我踹开了他,不是他放弃了我!”
    另一边,抽刀断水的强烈余波过后,妖兽死的死伤的伤。王子灵踉跄着奔到侯暮云面前,大声地喊着前辈,并且第一时间拿出了疗伤丹药,想要让他服下。
    可是等他看到侯暮云的脸,递药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前辈……”王子灵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侯暮云还站着,可他已经死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断川剑斜斜地插在他脚边,双脚业已深深地陷进了泥土里。
    这代表他刚才没有在这里移动过分毫,一直站着,直至死亡。
    他站得那么笔直啊,所以王子灵以为他还活着。
    王子灵开始泣不成声,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怕把他碰倒,可是他也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竖立在他心里,永远也没有磨灭的可能。
    远方的钟声,在他身后交相呼应,像是在呼唤着他一样。
    “咚——!”
    “咚——!”
    每一道声音,都撞击在王子灵的心头。忽然,他抬手抹掉眼泪,也不管手上沾着泥巴和血水,抹了一张大花脸。
    然后他把原本要给侯暮云的丹药都倒进自己嘴里,再度站起来,朝山顶的钟冲去。
    他在雨中奔跑,胖乎乎的身体看起来时刻都要从山上滚下去,呼吸也粗重得像是一只老鸭。可是他还是跑到了亭子里,抓起木槌用力地敲在钟上。
    这一敲,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