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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桌子上摆了六七样精致的小菜,洗漱过后换了整洁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远夸张的讲述着如何给秦明轩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觉得像听戏文里的故事一般,亏的前世的她还总觉得秦明轩是个聪明有些本事的人,现在看连给哥哥们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给三人都添了酒,坐下听着福叔讲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纪,因为比不得张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张有生赶走之后拖家带口想回祖籍:”这世道想再外面走动,银子少一些都不行,我们一直进了金陵城,那车马行的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想讹诈我们,一辆马车竟然要了五两银子的租金,我的小儿子性子冲动和他们争执了几句,结果他们动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们就在金陵住了几日,找大夫抓药什么都要钱,一样比一样贵,我们人生地不熟,银子也被小偷偷走,差点走投无路,亏的大少爷找到了我,把我们一家子带了回来!”
    福叔说着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本也是应该,往后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帮我!”
    楚筱悠可没在外面走动过,这样的话也很少听到,不知道世间的事情原来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个丫头香草和她年岁差不多,楚筱悠想着就开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叫她来我身边吧,也没什么差事,就陪我说说话就行!”
    小丫头也知道拉拢人心了,可见还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着点头。
    福叔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还有王仁远三个人,王仁远没骨头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着嘴角笑着问楚筱悠:”大哥说叫你明天去道台府的门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乐意的道:”仁远哥哥是觉得我胆子有多小?不过是去哭一哭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是去对付那样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当闪烁出一连串细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衬托的她像个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远不自觉的微红了脸,转过头掩饰的去看墙上的画。
    墙上也一并是个貌美如花的仕女图,拿了绣球在逗弄地上的猫,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贵优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实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强。”楚靖瑜内心里不赞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总想着能让她历练历练,以后即使他不在身边,楚筱悠也自己能应付。
    不得不说这种复杂的矛盾的心思,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心思,但这些楚靖瑜却完全不自知。
    温和的注视着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看上去柔软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舆论偏向我们,往后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爷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胜,当然要胜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纪,气势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楚靖瑜颇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远离开后,楚筱悠就准备洗漱休息,珍珠帘子撩起来,方妈妈却不请自来,人瘦了一圈,那一双三角眼的精光却愈加明显的射出来,仿佛要把人灼个洞。
    “这几日身上不好,也没能来给姑娘请个安。”方妈妈笑着道
    楚筱悠靠着玫瑰椅坐着,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飞天图相映生辉,大大的眼里雾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绪,淡淡的又或者说漫不经心的看着方妈妈。
    方妈妈说着话,目光却不断的在屋子里转动,就好像要找到些什么东西一般。
    楚筱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羽毛般柔软细腻:”妈妈实在太客气了,何必这样见外,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妈妈却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压低了声音:”表小姐好心留下冯姨娘,却不知她有所图,今日我就瞧见她偷偷的四处翻找什么东西!”
    当然是在翻找明细,好和张有生双宿双飞,只要一想到这个,楚筱悠便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微微攒眉,水汪汪的眼里露出几许不耐烦:”妈妈若没有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妈妈一怔,旋即又愤怒起来,刚刚装做的好意也没有了,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姐年纪小,不知道这厉害!”
    刘妈妈不悦的打断:”妈妈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来身子就不好,还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妈妈,抬了出去。
    刘妈妈瞧见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烛光下别样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随意开口,轻手轻脚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盖上鹅黄的贡缎棉被,吹灭了墙角的灯,缓缓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还有刚刚晒过的太阳的清香,好闻又温暖,楚筱悠缓缓的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阳很刺目,但绝对没有眼前那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隐忍,小女孩的可怜,越发的把这个道台府里的人衬托的丑恶。
    王亮立在门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出来的,但他已经出来了,就又必须应对,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张同知身上:”无凭无据张同知就要搜查我道台府,未免太儿戏了!”
    秦明轩冷笑了一声:”王道台,你侵吞楚家财产欺负我表兄表妹年幼,霸占我表妹嫁妆不归,到底是何道理!”
    张同知一挥手,后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后的人也亮了出来,眼见着就要起冲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护在了身后,怕人多冲撞了她,朝着王仁远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见,王仁远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里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间就和身后的几个人跃进了道台府,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这种场面她至死也没经历过,就好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从为见过天地的大风浪。
    楚靖瑜牵着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台阶上,瘦弱的身躯此刻却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举起手中的嫁妆单子:”东西是我父母留给我妹妹的,单子就在此,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若有一件或者一样不实,我甘愿自请受罚,还请王道台归还,其余的东西若是王道台要就全部送给王道台!”
    这个楚靖瑜真的胆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信口开河污蔑他,这个楚府的东西他到现在还没有摸到边!
    楚筱悠就扯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成受不住这痛苦而晕厥过去,所有的人都可怜起这兄妹两个。
    形式完全是一边倒。
    人群中有个服饰低调奢华的青年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旁的侍从连忙道:”三爷为何摇头?”
    三爷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贵气逼人:”这个王亮这次必定是栽在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爷不高兴?”
    三爷摇了摇头:”王亮作恶多端,也该下去歇歇了,这个张同知到还有些手腕。”
    刘文心里思量,看情形这位张同知将要官运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奋勇的把嫁妆单子都读了一遍,那边闯进去的王仁远开了一条道,将张同知的人都放了进去,东西一样样的抬了出来,竟然真的和单子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个人不信楚靖瑜说的话。
    王亮气的面容狰狞:”我必定禀告圣上治你们私闯道台府之罪!”
    张同知冷笑了一声:”王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圣上解释这霸占民财的事情吧!”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正温和的和妹妹说着什么话的少年,先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事情做不成,但现在看他完全是多虑了,这个看起来温和俊美疼爱妹妹的少年,果决大胆,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头们扶着上了马车,刘彤从人群中也挤了上来,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脸的赞叹:”你们兄妹两个可真厉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哥哥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