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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分明是还没有来得及不让,谢韫舜的眼睫扑闪,他可真是收放自如,好像举动本就单纯。
    贺云开深吸着她香香的味道,睡意渐起似的喃声道:“你的身子好好闻,是诱人的良药,治好了朕多年的难眠,除了能助你入眠之外,朕还能做些什么回报你?”
    回报?谢韫舜便一动不动的任他深闻,想了想,重提道:“臣妾是有一事需要皇上的帮助。”
    “皇后请说。”
    “臣妾给胞妹写了封书信,想请皇上代交给谢大人,由谢大人转交给胞妹。”
    “好的。”贺云开问道:“谢大人问起皇后为何不亲自去议政殿交信给他,朕怎么回?”
    “皇上可以回答:不知。”谢韫舜大方的道:“真实原因是太后不准臣妾在一个月内面见谢大人,臣妾不想让谢大人知道此事。”
    贺云开毫不好奇的探究,温言问:“还需要朕做些什么?”
    “没有了,眼前只此一件。”谢韫舜毅然决然的决定让他传信件,即使他温厚的表象下是野蛮猛兽,当前形势下,他也要蛰伏如困兽。
    当然,棘手的事还有一件:陈嬷嬷。这件事不需要他参与,亦无需他帮助,与他无关。尸体就在枯井底,尸体上有一层落石。如果翟太后有本事找到尸体,有本事证明是她所杀,她就有本事承担结果。
    贺云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温和的道:“真的没有了?”
    谢韫舜一怔,他在暗示什么?难道他知道了陈嬷嬷的死?知道了翟太后在开始压制她?知道了她不能再自由的去见贺元惟?他无所事事但知道了一切?
    贺云开等了片刻,于沉默中,睡意朦胧的道:“如果没有,朕就要睡着了,实在是困。”
    他只是想睡觉了?是她多虑了?谢韫舜感受着他的怀抱紧了紧,被他这样子一直拥抱着她无法翻身无法入睡,就说道:“还有一件。”
    贺云开的臂弯慢慢的松开了她,翻个身,平躺回原处,与她保持距离,温和的道:“皇后请说。”
    谢韫舜又是一怔,他已经做出了她想说的!她想了想,说:“太后或许会为皇上安排司寝宫女,避免皇上常来祥凤宫就寝。”
    “朕明白,皇后在意是皇长子。”贺云开道:“朕记得,皇后要求皇长子是皇后所生。朕忘记皇后有没有说过准备何时生皇长子?”
    谢韫舜冷静的道:“没说过。”
    贺云开没有追问她计划在何时,只随和的说道:“等你要求准备怀孕生子时,朕随时随地可以。”
    “好。”谢韫舜闭目睡觉,她没有放进心里,因为世事难料。沉思了一阵,她清醒的说道:“皇上在一个月内,请冷落臣妾,莫来祥凤宫。”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这是皇后今晚提出的第三件事。”
    “皇上可以提出答应的条件。”
    “朕无条件答应。”
    谢韫舜轻道:“皇上不必如此。”
    贺云开温言道:“朕对你没有任何诉求。”
    没有诉求?
    谢韫舜奇怪他的态度,他乐于助她而无欲无求?
    贺云开深吸了口气,道:“睡吧。”
    当谢韫舜一觉醒来时,贺云开已经穿戴整齐,烛光下,温温和和的坐在床边,眼神暖洋洋的望着她。她恬静的模样柔顺娇美,很迷人。
    谢韫舜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知道他要去议政殿了,便只着里衣下床,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贺元惟的信件,信件就那样随意的折着,没有用蜡滴封口,如同是封极其平常的信件,递给他道:“请交给谢大人。”
    贺云开接过信件,塞入衣袖,问道:“如果谢大人有信件让朕交给你,朕可以说你不允许朕那样做吗?”
    “当然可以。”谢韫舜懂得他的处境,传递谢家信件不利于他理所当然的做个‘傀儡’,能做到像他这样踏实的‘傀儡’并不容易,大方的道:“此后,在谢大人面前,皇上有不愿意做的事,尽管说是臣妾不允许。”
    “真是朕的好皇后。”贺云开轻轻的拥抱了她一下,就一下,便信步出殿。
    谢韫舜隐隐一笑,笑他进退自如的适度。
    清晨,因为一夜没有寻找到陈嬷嬷的踪迹,而陈嬷嬷并没有出宫,翟太后震怒,自己的心腹绝不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可想而知是跟皇后有关,便下令搜查整个后宫,不得放过任何角落。
    后宫人心惶惶,纷纷猜测着陈嬷嬷的下落,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当荣盛宫的大批宫女逐一搜查完太妃们所居的各宫之后,恭敬的涌入了祥凤宫,极为讲究规矩礼仪,等待皇后的许可。谢韫舜若无其事,示意她们随意搜查,从容的进入侧殿,全神贯注的临摹名画。
    第16章 忌放在心上
    查遍了祥凤宫的每个角落,皆没有找到陈嬷嬷的踪迹,翟太后气急败坏,下令严查后宫各处,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知情不报之人严惩不贷。
    谢韫舜不闻殿外的风起云涌,专注的临摹名画,除了用膳与小憩,她总是在案前投入于画景中。
    祥凤宫与其它宫殿一样,再次被查,包括皇上所居的乾龙宫,再次查无所获。而翟太后凌驾后宫的权威,通过此次盘查时众人的绝对服从,以及皇上和皇后的放任,震慑着整个后宫。
    过了两日,翟太后突然收回懿旨,不再彻查陈嬷嬷的下落,暴风骤雨戛然而止。
    谢韫舜始终若无其事的临摹,不分昼夜。直到第八日,整幅名画在她笔下赋予了新的生命。第十日,画卷的颜料已渗干,她命令宫女们把真迹和临摹都小心的给皇上送去。
    踏出宫殿,深秋冷风入骨,谢韫舜驻步长廊下,待宫女为她披上藕荷色斗篷,她才远远的跟在送画的队伍后面,前往乾龙宫。
    途径御花园时,恰巧遇到在亭下轻松闲谈的皇上和翟容容。得知是皇后闭门不出多日临摹的名画,翟容容颇为好奇的想要欣赏,皇上命宫女将两幅画卷展开。
    谢韫舜款步走近,亭亭玉立在人群之外,神色从容的端视眼前一切。
    翟容容惊赞皇后的画艺,柔声道:“皇后娘娘真是了得,临摹之作简直和真迹一样精美,比真迹更生动。”
    贺云开仔细的看着,并非完全临摹,有多处色彩不同,多处景物不同,融入了独特的意境,都一样的雅致高远,堪称旷世名画。
    翟容容越看越喜欢极了,神情恳切,温柔问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这幅画很美,可否赏给容容?容容想把它挂在翟府正殿,使更多人见识皇后娘娘的才艺。”
    贺云开平和的道:“有何不可?”
    “容容谢谢皇上。”翟容容开心的笑着,笑容娇媚。
    谢韫舜平淡漠然的旁观,自己的画作被它的新主人卷起,爱不释手的样子像是如愿以偿的胜利。
    “皇后娘娘。”荣盛宫的宫女行礼,道:“太后宣见。”
    闻声,贺云开这才发现谢韫舜,望着她轻快而去的背影,他信步追着,气定神闲的唤道:“皇后。”
    谢韫舜留步在原地,当贺云开走近她,她才转身,大方的问安道:“拜见皇上,恭请圣安。”
    “皇后的那幅作品,画工精湛,非常杰出。”贺云开神色温厚,目光温煦的落在她美丽容颜。
    “当然,臣妾‘工书法,擅绘画’名不虚传。”谢韫舜微笑,问道:“皇上既然满意,有奖赏吗?”
    “皇后想要什么奖赏?”
    “那幅真迹。”
    贺云开认真的道:“那幅真迹是御书房的珍贵藏品,朕没有权力用它奖赏。”
    “幸好翟大小姐想要的是皇上有权力赏的那幅臣妾所画的画。”谢韫舜语声从容的说着,盈盈一拜,“太后宣见臣妾,臣妾告退。”
    寒风吹动着地上的落叶,她踩着匍匐的落叶前行。不由得的思量,这几日贺云开跟翟容容是不是常这般旁若无人的闲谈。
    步入荣盛宫,心情不错的翟太后正在试穿新衣,大片金线勾勒的牡丹祥云,雍容、华贵。
    谢韫舜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万福金安。”
    翟太后望向她的恭顺,道:“皇后文韬武略?”
    谢韫舜冷静的道:“儿臣只善书画,与文韬武略相差甚远甚远。”
    “谢大人极力举荐你去岐蜢山剿匪。”翟太后仍觉不可思议,自古以来岂有皇后上阵,而谢义却执意让自己的女儿开创先河,她从善如流的道:“岐蜢山匪患猖獗,谢大人提议你是合适人选,哀家尊重谢大人的提议。”
    岐蜢山是何地?位于三郡交界,匪患猖獗。匪首汪举占据深山老林,残暴如鬼蜮,抢劫商队镖局,奸淫掳掠。
    因岐蜢山环境恶劣,洞穴悬崖密林遍布,官府屡次剿匪均无功而返。汪举生性阴鸷,官府剿匪一次,汪举便血洗村寨一次,把村寨里的男子活剥生烧,强暴轮奸女子,碾碎孩童,将财物扫荡一空,凶残罪行令人发指,使得三个郡的郡守都有所忌惮,不再敢妄动。而岐蜢山下是商贸的要道,货物常被洗劫,商怨不止。
    随着一份控诉匪首汪举多年累累罪行的奏折上奏,谢义阅罢震怒,决意铲除匪窝。在考虑派谁前去时,谢义主张让皇后去。翟太后起初不同意,经翟容容的劝说之后,同意皇后事先不张扬的出宫剿匪,等皇后壮烈牺牲在外之后再大肆宣扬。
    也正是经翟容容的劝说,翟太后不再搜查陈嬷嬷,亦不再派掌事嬷嬷进祥凤宫。因为谢韫舜太过冷静从容,强压的方式对她行之无效,必须改变策略。
    谢韫舜隐隐一笑,爹果真按照贺元惟的信件所写的独辟蹊径的行事。她面上诧异,惊讶,谨慎的道:“儿臣需要了解岐蜢山匪患的详细情况。”
    翟太后指了指桌案上的一摞,道:“谢大人已为你准备齐全。”
    “儿臣带回去仔细研究。”谢韫舜示意木桃抱起厚厚一摞,其中有十年间屡次剿匪的记载,和岐蜢山一带的地形图。
    “平息匪患,就有劳皇后了。”翟太后语声郑重,不容她研究之后知难婉拒,既然她有一个明知危险重重而知难而进的父亲,自然不能辜负其父亲的器重。
    谢韫舜不动声色的道:“儿臣先去研究。”
    望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翟太后尖锐的目光骤然冷寒,陈嬷嬷是她所杀无疑,必是被焚尸灭迹,且让她出宫赴死。
    离开荣盛宫,谢韫舜再次经过御花园,看到贺云开和翟容容仍然在亭下闲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谈的如此投机?她漠然视之,只想着怎么能自然而然的进乾龙宫去见贺元惟。
    忽然,便发现贺云开注意到了谢韫舜,随即朝她走近,丢下一句话尚未说完的翟容容。翟容容愣了下,神态柔美安顺,小鸟依人的跟在贺云开身后。
    行礼问安之后,贺云开平和的道:“朕又有一幅名画,希望皇后帮忙临摹,正悬挂在朕的寝宫侧殿。”
    谢韫舜心下一惊,他此举,又是为了方便她能顺利的前去找贺元惟。
    贺云开接着道:“不知皇后能不能立刻前去看看名画?”
    “能,臣妾这就去看看,如果臣妾认为画作值得下笔临摹,就帮皇上临摹一幅。”谢韫舜仪态万方,径直前去乾龙宫。
    翟容容柔声道:“容容能不能也去看看名画?”
    “皇后需要安静的独自观赏,专心的领会画中景致意境。”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莫打扰她。”
    “是。”翟容容温顺极了。
    谢韫舜踏入殿内,墙壁上确实悬挂着一幅画,她接过木桃怀抱的一摞,吩咐道:“在外候着,任何人不让入内。”
    木桃应是。
    以免再生变故,谢韫舜冷静的交待三个亲信,道:“此后,你们不要忍气吞声的被别人肆意施暴,受暴时要聪明的反抗,活着最重要,一切后果本宫担着。”
    三人齐声应是。
    殿门关闭,从殿里栓上后,谢韫舜通过暗道到达冷宫,贺元惟一如往常。
    贺元惟曾了解过岐蜢山匪患,他们一起研究了半个时辰,一个清晰的计划便应运而生。计划详尽,然具体执行时则依靠谢韫舜的随机应变。
    傍晚,谢韫舜返回乾龙宫,打开殿门,便看到贺云开耐心的等在殿外,伟岸、内敛,置身于光亮中。
    谢韫舜面带笑意,道:“谢谢皇上。”
    见她说完就要离去,贺云开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可不可以留下,今晚一起用膳,一起就寝。”
    谢韫舜身心一颤,他竟然如此旁若无人,环视了一眼随从们,她悄悄抽出手,却抽不出,脸颊绯红,清醒的命道:“都退下。”
    随从们闻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