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身影终于跟着脑海中的某个人重叠，四爪真龙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咧开嘴巴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摆动着身躯就要朝着下方掠去，不想却牵动了身上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嗷！痛死老娘了！该死的小崽子！”
    四爪真龙此时的模样确实非常凄惨，本是被先前的万千道刀光所伤，身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小伤口，当时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一点儿皮肉伤罢了。那两名阴阳殿弟子为了不浪费四爪真龙的血液，不破坏她身上的鳞片，后来再没有使用带有利刃的秘技神通，但架不住她自个儿后来那一通不顾生死的狠砸狠撞。
    原本的小伤口全部开裂拉长拉大，变成了深可见骨的大伤口，骨头都撞断了不知多少根，泛着淡淡金光的龙血喷洒而出，连着鳞片的皮肉不要命地往下掉，如今瞧去庞大的身躯上居然不见一块儿好肉，整个血肉模糊。
    若非真龙一族本身的恢复能力极为强大，四爪真龙这般伤势，光是流血便要流死了。但这般严重的伤势，要是真靠着四爪真龙自个儿恢复，怕是每个三五月好不完全。
    “噗！”慕烟华很没义气地笑喷，“你呀你呀，还是那般冒冒失失。”
    四爪真龙疼得直打滚，数百丈长的身躯陡然缩小至数丈长，一个闪身已是到了慕烟华身前，长尾探出勾住了慕烟华的小腿，抬眼巴巴地盯着她瞅，核桃大的眼珠在眼眶里将落未落。
    “疼——”
    “咳咳！”
    慕烟华还未说话，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三人已经齐刷刷地别过头去，显然是对着四爪真龙此时狗腿的模样不忍直视。
    开玩笑的吧！
    看过了她先前凶狠疯狂杀气腾腾的样子，这会儿再看她可怜兮兮地卖萌，这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叫人有种被五雷轰顶的酥麻感。
    四爪真龙可不管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三人怎么想，她只知道自个儿终于见着熟人了，瞬间飞升之后遭受到的那些艰难困苦有了宣泄的机会，心中万般委屈顿时有了倾诉的对象，一直忐忑不安无所适从的情绪也有了排解的可能，眼睛里就只能看到一个慕烟华，哪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都是坏人！所有人都欺负我！这上界就没有一个好人！”
    四爪真龙哇哇大叫，勾着慕烟华小腿的尾巴却越来越紧，怎么都不肯松开。
    慕烟华摸了摸四爪真龙顶上开叉的龙角，将一把疗伤的丹药塞进她嘴巴里，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四爪真龙吞下口中的丹药，温和的药力化作道道清流，抚平了她身上的伤口。断裂的骨头复位接好，损伤扭曲的经脉重新恢复，开裂的口子纷纷收拢，露出粉红色的嫩肉，破损的鳞片脱落下来又生出完好的新鳞。
    不过短短片刻，四爪真龙一身伤势就好了大半。
    “我、我没有名字。”四爪真龙愣愣地看着慕烟华，居然开始犯起结巴。
    慕烟华又取出一把恢复仙灵力的丹药，也不看到底有几枚，一股脑儿全部塞进四爪真龙口中。
    “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看你一身黑鳞，便唤墨鳞如何？”
    四爪真龙紧闭着嘴巴，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三人简直要双手捂脸——丢人啊！
    四爪真龙却没有半点自觉，身上气息在丹药的作用下澎湃起伏，最终趋于稳定。
    “你真好。”傻呵呵地看着慕烟华，“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那时候你就帮了我，还送了我化龙诀，今日又救了我一回，让我得以幸免于难。”
    慕烟华笑了笑并不接话，反而出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飞升了？又如何会被那两人盯上？”
    要是她记得不错，当时她的境界可没那么高，而兽类修炼成仙本就比人族修士要难上许多，就算有萧焰给的化龙诀改善提升她的血脉之力，她的修行速度也该没有那么快。
    “这还是你的功劳呢。在你进来那处秘境之前，实际上我已修炼了千年之久，只是平日里受到秘境之力压制，提升境界极为缓慢，连着那天劫之力都不完全。后来你收取了五色土，又有人破坏了秘境的力量之源，你们离开没过多久，秘境压制之力便越来越小，再加上有化龙诀纯净血脉，多年的积累一朝爆发，修炼的速度自然越来越快。”
    “这般没过几年，我便渡过了九九重劫，懵懵懂懂就到了上界。哪知这地儿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残，一看到我就上来喊打喊杀，好不容易躲了过去，寻了个无人的山洞修炼至今，刚刚渡过地仙境晋升天仙境的小天劫，就被那两个小崽子发现踪迹，一路追着我到了此地，还叫我遇见了你。如此说来，我莫不是还要感谢一下那两个小崽子？”
    慕烟华轻轻颔首：“你如今应是能够化身人形了吧？”
    “可以可以！”
    四爪真龙墨鳞大脑袋一晃，勾着慕烟华小腿的尾巴缩了回去，数丈长的身躯渐渐缩小，化作一名看上去十岁上下，扎着两条小辫子的苹果脸黑衣小萝莉，那模样看上去还十分可爱讨喜，但结合她之前自称“老娘、老娘”的行为，给人的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第397章 跟随
    “啾！啾啾！”
    随着清脆的啼鸣之声，一道金红色的流光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瞬间到了慕烟华眼前，撞进了她的颈窝里，顶上两根金色的触须拉长，依恋地轻挠着她的耳朵。
    还没有婴儿拳头大的金红色圆球，背后生着三对仿佛金色光影组成的翅膀，半透明的表面勾勒着无数比头发丝还细的繁复秘纹，散发着隐晦玄奥的气息，多看一眼便会叫人头晕目眩、神魂迷离。顶上两根细长的金色触须，看不出有眼睛口鼻之类的东西，内里隐约可见无数复杂难辨的秘纹层层叠叠，小小的身躯气息内敛，纵然以吴书衡、沈扶柳二人之能，也半点瞧不出这小东西的底细。
    慕烟华抬手挠了挠小东西圆滚滚的肚子，神情很是愉悦：“红灵，你终于醒来了。”
    又生出了一对儿翅膀啊。
    自从吞噬了那四枚上古幻虫的虫卵，红灵的先天不足被弥补完全，加上轮回塔恢复到十二层之后，那万灵树每一日都蹭蹭地往上长，早从逸散出灵气变成逸散出仙灵气，呆在里面修炼的红灵修炼速度极为可观，而且它根脚来历非凡，居然不像其他兽类一般需要渡过雷劫才能突破境界，自然是一日千里，将大角、二角全都抛在了后面。
    三对儿翅膀的红灵已是天仙境中期境界，比之慕烟华也仅仅只差一筹。
    萧焰曾经说过，上古幻虫最为理想的状态便是背生六翼，进化完美的上古幻虫就是像红灵这般三对儿翅膀，日后只要不出意外，就有一丝机会冲击那最高的境界，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境大能、甚至神通境尊者都逃不出这小东西的幻境。
    上古幻虫自来神秘，大多数人便是连听都不曾听过，红灵又似经过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异，到底有何种神异能力慕烟华自己都不清楚。
    “少主，这、这是你豢养的兽宠？”沈扶柳好奇地看着红灵，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信息，苦思冥想却找不出能够跟眼前小东西对上号的，“模样瞧着倒是有趣，能被少主看上想来不是个平凡的，不知是什么来历？刚刚我看它追着那两道血魂追踪大法的印记而去——莫非这小家伙还有旁人不了解的特殊能力？”
    血魂追踪大法是一门特殊的秘法，多是那些大宗门大家族以特殊手法种在自家晚辈弟子的神魂之内，一旦这些晚辈弟子在外遭受不测，这门秘法就会自动生效，先是给晚辈弟子心中认定的凶手印上血影印记，再将凶手的讯息传回宗门家族之内。
    这门秘法极为歹毒，哪怕那些晚辈弟子被人元神俱灭也会发动，那血影印记更是直接印在凶手的神魂当中，几乎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驱除，亦很少有手段能够屏蔽，且能够为得到讯息的宗门家族之人提供追踪方向，随后不死不休。
    正因为如此，之前看到那两名阴阳殿弟子将血影印记印到墨鳞身上，沈扶柳才会那般惊怕失态。阴阳殿老牌超级势力的名号太响了，轮回城简直还不够它一口啃的。
    “红灵确实有些特殊能力。”
    慕烟华微微一笑，没想过要将红灵的根脚泄露出去，倒想起了在下界时它吞法器吞灵石吞各种东西，这会儿居然连歹毒的秘法都能吞噬，叫她如何不欢喜？她本就跟着红灵心神相连，之前红灵已是后发先至追上那两道血光，并将它们吞噬得干干净净。
    “啾！啾啾！”
    红灵欢快地跳跃着，似是在为慕烟华的夸赞自豪，小模样儿瞧着极为骄傲。
    沈扶柳听出慕烟华的言外之意，心下不由大喜：“那不知小家伙能不能驱除墨鳞身上的血影印记？”
    倘若能够消除血魂追踪大法的影响，虽说不一定可以长久地隐瞒住阴阳殿的查探，但短时间内必定查不到墨鳞与慕烟华身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混过去了。
    “需要在后辈身上种下血魂追踪大法，至少说明这两名内门弟子背后的靠山不会太强，至多不过大罗金仙境大能，绝不会存在神通境尊者。大罗金仙境跟着神通境虽然只差一步，本质上却是云泥之别，倘若是神通境尊者的血脉亲人或重要之人，根本无需什么血魂追踪大法，就能推算出凶手的讯息，甚至在凶手行凶之际直接降临，神通本事不可思议。”
    “大罗金仙境大能也是够麻烦的。”慕烟华轻皱了皱眉，沉声道，“这种有着庞大势力最为后盾的大罗金仙，跟着散修出来的大罗金仙相比，不管是神通秘法还是所用法宝，都要占据绝对的优势，如今我轮回城确实再经不起一点动荡。”
    大罗金仙同大罗金仙的区别是很大的，真正的战力也会存在极大的差别，强大的大罗金仙碾压弱小的大罗金仙是很平常的事儿。这会儿暂居轮回城的陈通、薛文休，被凤绍卿算计着丢了性命的泗水宗老祖宗公孙洋，都是属于比较普通的大罗金仙，阴阳殿的大罗金仙只要来上一个，恐怕凭着一己之力就能平了整座城。
    墨鳞怯怯地看着慕烟华，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跟你没关系。”慕烟华摸了摸墨鳞的脑袋，挠了挠红灵，“红灵，你去帮她瞧一瞧，那身上沾上的血影印记能不能驱除。”
    墨鳞她是一定要救下的，既然做下了就不会后悔，更不怕有人来报复。
    想打她主意的人，先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后果，管他是什么超级势力大宗门，横竖她绝对不会乖乖站在原地任打任杀。
    红灵化作一道金红色流光，绕着墨鳞转了好几圈。
    墨鳞束手束脚站着，视线呆呆地跟着红灵转动，一时都不知手脚该怎么放了。
    “啾——”
    红灵长鸣了一声，忽然悬停在了墨鳞额间，两根金色的触须不断颤动。
    初时还看不出什么，十数个呼吸之后，一丝一缕的红色雾气从墨鳞眉心之处飘了出来，缠绕在红灵的两根金色触须上，慢慢地被吞噬干净。
    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三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方才忧心到极点的沈扶柳，见此情景更是喜得喃喃出声：“居然真的可以。”
    慕烟华因着早有准备，面上倒是平静得很。
    不大一会儿，墨鳞眉心之处再没有红色雾气出现，红灵摇摇晃晃地飞回慕烟华肩头，停在上面不动了，仿佛吃多了撑着了。
    “墨鳞，你觉得怎么样？”
    墨鳞回过神来，将视线从红灵身上移开，转向慕烟华：“没、没事。之前总觉得身上多了什么古怪的东西，虽然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却感到很不舒服，像是暗中有人盯着一般。那些红色雾气出来之后，我发现全身都轻松了许多，那种怪异的感觉也消失了。”
    “没事就好。”慕烟华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墨鳞一下子沉默下来，扭扭捏捏地看着慕烟华，支吾道：“我能不能跟着你？在这上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一见了我只会喊打喊杀。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想什么时候被人斩杀了扒皮抽筋，这一回是你碰巧救了我，下一次却不一定了。”
    这个回答在慕烟华的预料之中。
    “那你便先跟着我吧。”想到还在轮回塔里修炼的大角、二角，“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转向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三人，“吴叔、沈姨、余良，咱们在这里耽搁得够就了，这便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再等会儿估计天魔宗那边就会发现咱们掉队，回过头来查探原因可不好解释。”
    吴书衡重新放出了楼船，余良也毫无异议，沈扶柳看着墨鳞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反对之言。既然血魂追踪大法的隐患消除，让这四爪真龙跟着也未尝不可，甚至退一万步说，慕烟华决定下来的事情，也不是她沈扶柳能够轻易质疑的。
    而且四爪真龙啊！
    沈扶柳偷偷地打量着墨鳞，撇去她惹下了阴阳殿这个庞然大物不提，她本身的身份却是足以叫人拉拢讨好。像真龙这一类血脉繁衍极为困难的种族，对每一位族人都有着最大的重视，尤其是似墨鳞这般血脉纯度极好的族人。跟真龙域这样的势力结下善缘，对轮回城而言自然有数不尽的好处。
    这般胡乱想着，沈扶柳跟着吴书衡、余良上了楼船。
    “好了，收起那方帕子跟我走吧。”慕烟华看着发呆的墨鳞提醒道。
    墨鳞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将被慕烟华困住的红菱锁天帕收起，又去捡了那两名阴阳殿弟子留下的须弥戒，随后一股脑儿递到了慕烟华眼前。
    慕烟华哪里肯要，随手轰出几道气劲将气息搅乱，拎着墨鳞便进了楼船。
    第398章 再相聚
    此后一路太平。
    有了慕烟华的丹药，墨鳞身上的伤势很快痊愈，不几日就跟吴书衡、沈扶柳、余良他们混熟了，沈扶柳原还对墨鳞有些芥蒂，这会儿也不再排斥。
    红灵自修炼醒来之后，便再不肯回去轮回塔，时时刻刻腻在慕烟华身侧，像是要将过去为了修炼被迫分开的遗憾尽数弥补。慕烟华想来宠着红灵、大角、二角几个，见此倒是听之任之，惹得墨鳞有样学样，随在慕烟华身边跟前跟后。
    就像现在这样，慕烟华盘膝坐在舱室里静修。红灵乖乖地窝在一个蒲团里，三对儿金色的翅膀合拢，包裹着自个儿圆滚滚的小身躯，两根金色的触须一卷一舒、一卷一舒，仿佛睡着了一般。墨鳞蹲在蒲团前面，伸出手指轻轻地戳着红灵的小肚子。
    “小红红，你快起来，咱们说说话。”
    红灵两根金色的触须猛地绷直，一只狭长的翅膀犹如薄刃狠狠地划过墨鳞的手指。
    墨鳞吓了一大跳，饶是第一时间缩回手掌，那探出的食指仍是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滴落数颗砂石般沉重的血滴。
    “小红红。”墨鳞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看着红灵，却再不敢伸手去碰触，“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不用如此凶狠吧？我也不问别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何种身份来历？我活了一千多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模样的种族。”
    红灵一动不动，一阵沉默。
    墨鳞也不理，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续道：“上一回渡九九重劫，那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差点儿没将我劈死，真个只差一点儿啊，当初要是再多那么一丝丝力量，恐怕我今日就不能在这儿跟你说话了。那一次侥幸不死，我脑子里好像多了不少东西，细细碎碎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原来不明白的事情，忽然之间就全部明白了，不止能够口吐人言，更是得以化形成人，那么多的东西里面，却唯独没有跟你相关的内容——”
    “啾！”
    红灵倏然从蒲团上弹起，重重地砸向红灵面门。
    墨鳞猝不及防，被红灵砸得狠狠跌坐在甲板上，吃痛嚎了一声。
    红灵却像是被红灵惹毛了，被那一刻不停的碎碎念弄得忍无可忍，化作一道金红色流光一下下朝着红灵身上猛砸，每一下砸中便在红灵身上留下一个青紫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