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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觉得思绪很杂,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脑海中隐隐浮现。但看着谢玲、看着唐怀瑾,有些不好说话。
这样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凉薄一些。唐怀瑜扪心自问:他是我哥哥啊……
仅仅是因为“抱错了孩子”,就能抹杀掉自己与唐怀瑾二十年的亲情吗?
显然不可以。
唐怀瑜默默纠结,又回想起钟奕。她和钟奕的接触实在太少了,最后一面还是那种情形,从医院醒来后,就下意识逃避。她知道一切与钟奕无关,甚至是钟奕帮了自己。可前几天,好友慕芸推了个芭蕉视频上的电视剧给她,唐怀瑜还是下意识一个激灵。
此刻,她借口去厕所。到了盥洗室,却只打开水龙头。水流声里,唐怀瑜手指发僵,给慕芸发消息。说:芸芸,我家里出大事儿了。
慕芸在国内,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按说早该要下班,奈何血汗公司压榨员工。
嗯,她已经工作,在一家外企当PR。手机亮起的时候,她还有点莫名。但见到唐怀瑜,慕芸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她左右看看,周边同事都未留意。
赶忙回复:怎么了!
然后是一大堆安慰、抱抱的表情包。
唐怀瑜深呼吸,问: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咱们去京市,见到的那两个人吗?
慕芸艰难地从脑海里翻出两个人影。
诚实地:不太记得。
唐怀瑜舒出一口气,低着头,茫然地打字:我哥刚才突然过来。然后说,他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
唐怀瑜:大一的时候,你就给我说,觉得我和其中一个人长得很像。
唐怀瑜:现在,我哥告诉我,那个人才是我爸妈的孩子……
唐怀瑜:芸芸,我妈和我哥现在在外面,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
……
唐怀瑾在这里住下来,每日与谢玲相对。除了第一天的“失态”,之后的日子里,他都表现得十分沉默,安静地帮谢玲做事。
在这期间,谢玲瞒着他,给远在国内的老公打电话。仍然是一顿哭,然后问他:“所以,钟奕是咱们家的孩子?那他……他知道了吗?”
这时候,唐德尚不知道警方后来查出的情况。他谨慎地回答:“他知道了。只是不愿意见咱们。”
谢玲长长叹一口气:“这样。”
唐德说:“前几天,我和怀瑾,和怀瑾的亲生妈妈一起吃了个饭。”犹豫,“玲玲,你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听我下面的话,不要着急。”
谢玲一怔:难道还有更差的情况?
她安稳坐好,提心吊胆,问:“怎么了,你说?”
唐德道:“玲玲,那天吃饭,我听怀瑾妈妈说了一些事。之前咱们都知道,钟奕六岁的时候,她妈妈——也就是那位朱女士,她就不在家里了。但当时,杂志上写得很含糊。”
谢玲“嗯”了声。
唐德沉痛道:“我也是那天吃饭,才知道,原来朱女士的丈夫时常会打她。她在家里过不下去,才要离家出走。但她一走,就留钟奕一个人在家里,面对那个家暴的男人……”那时钟奕才六岁!
怀瑾六岁的时候,行舟培训已经成长起来。那年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一家四口,去了一家度假乐园。家里还留着当时的照片。
怀瑾和怀瑜都穿着漂亮精致的童装,头上戴着米老鼠发箍,怀瑜手上还拿了一根烤肠。
先前翻出这些,唐德只觉得幸福,又歉疚,自己只不过花了一天时间陪孩子,往后,两个孩子的教育、生活,仍然是靠妻子一把抓。
可现在,再回乡当初,唐德心如刀绞。
那个时候,钟奕在过什么生活?他没妈妈了,面对一个只会喝酒、打人的父亲——钟奕没有明说过,唐德便不可抑制地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他才六岁,完全是个孩子,就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在餐桌上,听朱雪哭诉的时候,唐德心中是有些怨恨的。
谢玲也完全没想过:“怎么会这样。”
唐德与妻子商量:“所以,玲玲,虽然钟奕现在摆明了态度,像是不愿意和咱们家接触太多。但说到底,他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我打算,把咱们家的东西也分一份给他。”
谢玲踌躇。这时候,唐怀瑾在外打扫,而她待在卧室,佯作午睡。讲起话来,也要压低声音。
她说:“分多少呢?老唐,你不知道,怀瑾在我这儿,有多难过。好好一孩子,都不大敢讲话了。还有这两天,怀瑜学校事情忙,之前好歹还能回来吃午饭,到现在,午饭也不回来吃,晚上好晚好晚才回来……我原本想着,让他们两个人讲,好歹轻松点。”可惜女儿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谢玲颇为忧愁。
又说:“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老唐,我看怀瑾这样,真的心疼。”
唐德与妻子看法不同:“至少怀瑾已经过得很好了,不像钟奕,什么都要靠自己。”他停了停,温言安慰妻子,“我也不是要给钟奕太多东西。就和怀瑜一样罢了。”
谢玲沉默。家里的生意,还是丈夫一把抓。她心疼身边的儿子,怀瑾的痛苦,于她来说是确切看到。但钟奕,就像是很遥远了。
她第一次听到钟奕的名字,是几年前,丈夫对他说,他终于找到与小池总搭上交情的途径。是小池总有一个朋友,在京市办了厂子。那会儿快要毕业,于是想要迁回海城。